看了一会儿,太子慢慢踱回桌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盯住站得一丝不苟的太医:“孙太医,你果然是妙手回春,楚妹妹那等的伤势,竟然也让你救回来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孙太医不卑不亢应道,“都是托皇上洪福。”
“是啊,父皇一贯洪福齐天,楚妹妹也是吉人天相。”太子静静笑了笑,十分寻常的眉眼,竟然显露出七分的温柔来。
孙太医略略躬身:“太子说的是。”
楚羲和进得门来,就见到笑得一脸温和的太子跟如同站军姿一般挺拔的太医,她眨了眨眼睛,敛衽行礼:“太子殿下。”
“楚妹妹,不过半月没见,这称呼就从太子哥哥变成了太子殿下。生疏至此,真如同利箭一般,插中为兄的心窝,非常之痛啊。”太子苦着脸,似是十分伤心。
楚羲和嘴角抽了抽,还是走上前去宽慰道:“太子哥哥,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那是当然,本宫对楚妹妹的心,皇天后土共鉴,那当然是一点都不能变的。”太子笑眯眯道,上前去拖了她的手,“自你遇刺以来,父皇母后与本宫都十分挂念,几乎寝食难安。妹妹这会儿感觉如何?”
“托皇上义母与太子哥哥的福,已经好了,”楚羲和也是一笑,“正准备晚些时候,进宫去请安,太子哥哥就来了。瞧我这蓬头垢面的,真是失态。”
太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偏过头仔细看了她一眼。由于是重伤初愈,脸色不似平时那般红润,连说话的口气都弱了几分下去。
然而,就是这样的楚羲和,眼睛却显得十分沉静,由内向外显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惠雅。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太子暗暗皱了皱眉,他与楚羲和一贯亲近,知道她表面看着天真无邪,实则性情暴躁,断不可能如此沉静。
莫非,死过一回的人,真会将一切都看淡吗?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他定了定神,又笑道:“父皇说了,你便是好了,身子也定然虚着,因此,本宫带了个太医过来,看看还需要开些什么药,好好补一下。”
“劳皇上费心了,”楚羲和摇头道,“我已经好了。那些药材还是留着吧,也许下次用得着。”
“呸,”太子扬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口没遮拦的丫头,还有什么下次?本宫身体虚弱,可经不起三番两次的吓。”
楚羲和无奈得笑了笑,被他按在椅子上,不情不愿地拽出一个手来,递给孙太医。
孙太医取出一方碧绿的小枕,在她手腕底下垫了,说了声得罪,便搭上了她的脉门。
楚羲和斜倚在椅背上,轻轻合着双眼。半晌之后,孙太医的手离开了她的手腕。
“楚妹妹情形如何?”太子急切道。
“回太子话,神慧郡主玉体安好。只是心脉重创,怕是极难痊愈,日后须得小心调养,不可怠慢。”孙太医躬身应道。
“哦?”太子长长吁了口气,手中折扇轻轻敲着,“楚妹妹,你眼神一向不错,可曾看清行刺的人是谁?”
楚羲和摇了摇头:“那人蒙着面,一击得手之后,便飞身离去了,并未看到脸容。”
太子皱了皱眉,半晌,才淡淡道:“你的贴身侍卫雪魂,当时身在何处?”
这个,算是秋后算账?楚羲和挑了挑眉,却是抿唇不语。
——培养个心腹不容易啊,太子哥哥。
“楚妹妹,你……”太子看了看她的神色,轻叹一声,“你就是这个性子。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退后了两步,“你好生养着吧,太医院会开好方子。要好好吃药,不要任性,知道么?”
楚羲和苦着脸,闷闷地应了一声。
太子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这样才乖,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太子殿下。”楚羲和微微倾身,又叫过紫鸢,“送太子哥哥出去。”
太子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楚羲和脸色骤然一变,伸手一扫,桌上的茶具杯具就那么滚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紫鸢回到观澜阁的时候,就见遍地狼籍,楚羲和站在碎片之中一脸冷沉,见到她,咬牙切齿道:“愣着干嘛,还不将府里的人都给我赶出去!”
雪魂拎着银子,刚走到观澜阁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紫鸢时不时的惊叫:“郡主,那个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那个是皇上御赐的,不能摔啊!”
府里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站在外面,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幸灾乐祸。
雪魂在门前犹豫半晌,终于带着烈士断腕的表情踏了进去。
然而,一只脚踏进去,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楚羲和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累极了一般,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而紫鸢,则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将厅中不那么值钱的玩意儿狠狠掼到地上。都是些瓷器,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
雪魂一时有些愣了——活了这些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袋有点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
楚羲和一抬眼看到他,扯开面皮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明明是嘴唇在动,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雪魂心中泛起一丝愧疚,揣着银子快步走过去,一直到她眼前才停住脚低下头:“主人。”
楚羲和扫了一眼他怀中的银子,点了点头:“等下出去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