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三千佛塔烟云下:东南亚五国文化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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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暹罗和澜沧,泰人的族系(5)

16世纪中期,柬埔寨的安赞王曾经试图恢复吴哥的荣光,在吴哥古城的旁边,他打败了阿瑜陀耶的部队,为此,他将这个战场改名为“暹粒”,即“打败了暹罗(外国人对阿瑜陀耶和泰人国家的称呼)之地”的意思。暹粒这个地名一直保留到今天,成了柬埔寨旅行者最多的地方,并作为参观吴哥古城的基地。

但安赞王的辉煌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公元1595年,柬埔寨彻底被阿瑜陀耶击败,从此,这个王国成了泰人的附庸,直到法国人的到来。

在与吴哥作战的同时,阿瑜陀耶与兰纳泰王国的冲突也断断续续地发生着,两者之间很少出现长久的和平。这是争取泰人内部霸权的斗争,在斗争中占上风的是阿瑜陀耶,但并非每一次的胜利者都是阿瑜陀耶。

不过,兰纳泰的独立维持到公元1556年,终于被另一个强权中断了,它成了缅甸新诞生的东吁王国崛起的牺牲品,东吁国王莽应龙吞并了这个国家,将它变成了一个附属国。缅甸成了阿瑜陀耶王国最重要的敌人。

关于缅甸东吁王国的历史在下一章还会详谈,这里不妨先去纪念一个泰国的女英雄——素丽瑶泰(Suriyothai),她在泰国的地位类似于法国的贞德和印度的占西女王,象征着独立自主和抵御外辱。

从阿瑜陀耶城的核心宫殿区继续向西,在大约一两公里之外,有一座金色的素丽瑶泰塔。这是一座带棱角的泰式塔,与其他已经成为废墟的塔不同,这座塔看上去像新的一样闪闪发亮,泰国人可以让古代的皇宫成为遗址,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女英雄受到冷落,于是这座纪念塔总是被及时地修缮一新。

在塔旁边的亭子里立着素丽瑶泰丈夫摩诃查克拉帕特国王的全身像,国王的身后,则是这位女英雄的戎装画像。画像中的素丽瑶泰显得随和却又无畏,对这个属于她的王国充满了感情。

素丽瑶泰的事迹不仅在泰国家喻户晓,还被泰国人拍成了电影,这部叫作《素丽瑶泰传奇》的电影有着宏大的战争场面,也有着复杂的爱情故事,同时还有穿着泰式束胸的大批美人,成了泰国历史电影的代表作之一。

在影片中,年轻的素丽瑶泰是阿瑜陀耶王国的皇室郡主,她和表哥匹仁深深地陷入了爱河。

匹仁属于泰人的另一个家族,统治着素可泰王国。当时素可泰已经臣服于阿瑜陀耶,保持着进贡和同盟关系,但在政治上还有着一定的独立性,统治者也称国王,而首都已经不在素可泰,而是迁移到了旁边的彭世洛。

在一次大象节上,素丽瑶泰外出观赏大象节时,阿瑜陀耶副王的儿子天亲王却看上素丽瑶泰,并提了亲。为了国家的安宁,素丽瑶泰虽然更喜欢匹仁,却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天亲王,在婚后过着美满的生活。

当阿瑜陀耶的国王拉玛铁菩提二世去世后,天亲王的父亲成了新的国王。但这个新国王年老却好色,与他的王后生了个男孩,并将年幼的男孩立为了太子。

公元1533年,一艘葡萄牙商船将天花传到了泰国的土地。

当泰人们纷纷被这种新的疾病夺去性命时,老国王也没有幸免,在临死前,他把儿子天亲王和侄子蔡赖甲叫来,让他们发誓效忠于年幼的太子。

天亲王性格温和,毫无野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但野心勃勃的蔡赖甲却并不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在阿瑜陀耶的西方,强大的缅甸东吁王国正在形成,东吁的第一位重要君主莽瑞体已经登上了王座,并对阿瑜陀耶的外围发起了进攻。当阿瑜陀耶最需要一个强悍的国王时,它的统治者却还没有成年,被一群权臣围绕着。蔡赖甲终于按捺不住野心,在众人的呼唤下篡夺了王位,杀死了侄子。

十几年后,当上了国王的蔡赖甲死于宫廷斗争,被他的王后杀死。王后一不做二不休,不仅找了个宠臣当国王,还想赶尽杀绝,将原来王室的亲戚都杀掉。天亲王被迫进入了佛寺,当了和尚。在这样的情况下,反抗的重担落到了天亲王妃素丽瑶泰的头上。

素丽瑶泰找到了当年的恋人、她的表兄匹仁,此刻,表兄已经成为彭世洛(素可泰)叱咤一方的将领。在他的帮助下,素丽瑶泰杀死了篡位的国王和王后,将她的丈夫从寺庙中请出来,奉为新的国王,他就是著名的摩诃查克拉帕特国王。

在阿瑜陀耶的支持下,她的表兄匹仁也顺利地当上了彭世洛的诸侯,并娶了素丽瑶泰的女儿当王妃,他的称号是摩诃昙摩罗伽。

到这时,看起来这是一个喜剧故事,然而,当阿瑜陀耶和彭世洛各归其位的时候,缅甸人再次开始了进攻。莽瑞体的部队再次攻到阿瑜陀耶城下,国王决定亲自去探查阵地,他的王后素丽瑶泰也陪同前往。在路上,他们与缅军遭遇,为了掩护国王,素丽瑶泰骑在大象上与敌人英勇战斗,最终被缅甸人杀害。

据说,素丽瑶泰的骨灰至今仍然埋葬在泰国的土地上。

经过残酷的战争后,东吁王国与阿瑜陀耶议和。第一次泰缅战争没有分出胜负,却造就了一个几百年的宿敌。在未来,缅甸的强大政权将两次毁灭泰国,泰人又两次崛起于毁灭之后。

我走在阿瑜陀耶的街上,望着不远处的河流和众多的寺庙。这里的寺庙各有特色,有的寺庙中保存着一个硕大的佛头,有的寺庙保存下了壮观的廊柱,但不管寺庙有多少,却总能感到整个城市仿佛是一个有机体,不显得凌乱。这是一座有生命的城市,我们或许可以找到一种叫作阿瑜陀耶之魂的东西。

那么,阿瑜陀耶之魂是什么呢?

我说不出来,它蕴藏在国王拉玛铁菩提一世的雕像之中,也存在于美人素丽瑶泰的画像之内,它存在于每一座建筑中,甚至每一个走过的行人,不,甚至全泰国的人都有着阿瑜陀耶之魂。

阿瑜陀耶象征着泰王国的出现。在泰人建立的国家中,不管是景线还是素可泰,都只代表了泰人的一部分,那时的泰人虽然是一个族群,却并非是一个整体。是阿瑜陀耶将泰国的全境统一起来,并在与吴哥、特别是缅甸对抗的过程中,将整个民族捏成了一体。从此以后,直到今天的泰王国,都是阿瑜陀耶的一个自然的延续罢了。

在中国历史上的政权中,汉政权也许和阿瑜陀耶一样,起到了同样的作用,汉代之后,整个中原不再说自己是齐人还是秦人,而是统称汉人,这样的称呼和观念已经深入到了每个人的骨髓之中,哪怕政权衰落、甚至亡国的时期,这个观念也没有变化,并仍然寻找着机会重新抱团。

阿瑜陀耶时期,也是整个东南亚的政治格局形成之时。在那时,古老的民族中,占婆正面临着全面的消失,被越南所并吞;吴哥(高棉)正在收缩,受到泰人和越南人的双重挤压;孟人在缅人和泰人的挤压下也几乎不存在了。

可以说,那个时期已经决定了未来的政治走向:越南、泰人的阿瑜陀耶和缅甸正在崛起,高棉的柬埔寨将持续衰弱,而泰人的澜沧王国(老挝)是一个特殊情况,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它也会逐渐被吸收进主体国家阿瑜陀耶之中,老挝的东部或许会被越南并吞。如果不是西方人的到来,这样的格局势必出现,即便西方人来了,除了让柬埔寨和老挝没有被完全并吞之外,越南、泰国、缅甸三国的格局再也没有变过。

在这个格局之中,阿瑜陀耶居于中心地位,这也决定了整个中南半岛上,泰国混乱时必定带动其他地区的混乱,泰国稳定时整个半岛就会繁荣。这或许也是阿瑜陀耶之魂的内容之一,当我看到繁荣的泰国时,知道他们干得不错,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