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嘴硬了,我又没生气。”呵呵笑着,继续调戏,“想就想了呗,做都做过了,还怕我追究想的责任?”他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垂着眼睑,赌气地不再吱声。那表情真是撩人,让人恨不得再扑上去咬他一口。
待余韵消散,冷静下来,我想起那句不得不问的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苏琰,如果……我家里人反对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他蓦地抬起眼,如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
“我只是说如果。”心虚地赶紧强调。
他眉头纠结,凝视我,轻声问:“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在问你啊!”其实,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你能不能有点主见?”
“我当然是坚持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给你造成困挠的话……”
“你是呆子啊?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真是朽木不可雕!我翻个身,背对着他。
“我的意思是,一定照你所希望的去做。”他焦急地贴近我,“只要你开心,我怎么都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笨蛋,谁说让你死了?你死了,我还怎么开心?”气恼地扭头伸手去捏他的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捉住我的手,用力抱紧我,声音激动:“抱歉,让你为难了。”
“喂,别这样的语气,恶心死了!没有人为难我,没事,没事的。”我偎在他怀中,轻声念着。脑袋中浮现出妈妈苍老的脸,鼻子酸了酸,视线有些模糊。
神啊,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难道这么做错了?
仲秋时节。窗外的月光洒满走廊,夜风卷带着丝丝凉意。
我在若大的公寓走道上来回穿梭寻觅了好几分钟,终于找到来时的大门。松了一口气!如果方向感不强,去陌生的地方还是原路返回的好。如果连原路也忘了,就做好路标吧。
还没走到刻有“芬兰小镇”的欧式石雕的小区门口,远远看到了深蓝夜色下倚着单车的熟悉身影,正低头目不转睛盯着手机。手机的幽幽微光照亮了他脸庞,呈显出完美的五官。
这时,我的手机铃响了。原来,他是等不急了,在给我打电话。听到铃声,他抬起头,视线对了上来。
“对不起,我迷路了。”走近,我冲他笑笑。
“好意思说。”苏琰放心地弯了弯唇,收起手机,跨上单车,“上来吧。”
“嗯。”我点了点头,坐上去。
单车行驶在开发区宽阔的街道上。车辆和行人都很少,昏黄的路灯如同睡眼一般,朦胧地洒下点点橙色,越发衬托出秋夜的寂静。
“课上得怎么样?”苏琰的声音顺着风传入我耳中。
“呃,没想到教老外学汉语,比自己学英语还难。”我垂头,“很多发音规则都不知怎么解释的好,我急得满头大汗,那位大叔却一脸茫然。真是丢脸。”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停顿片刻,问:“这份工作非做不可么?”
“啊?说什么呢?”我装傻。其实,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意思也明白。
之前告诉他兼职的事,他就不同意,说太辛苦。我向他解释,每星期只有三次课,而且已经和人约好了,就算改变主意,至少也要去试一次吧。他当时闭了口,没再坚持。以为就此罢休了,没想到今天再一次提起。果然是等我试了一次啊!
“太晚了,到家都十点多了。”
我撇了撇嘴,故意说:“你以后不要来接我得了。”
“那你十一点都到不了家。”
以外商投资公司居多的开发区,远离市中心。公共汽车二十几分钟才来一趟,出租车相对而言跑得比较勤,可是,这么远的距离,我又舍不得花银子。
“要不,明天和家教的学生谈一谈吧,看可不可以帮我报销回程的出租车费。”我顾自计划着。让苏琰这么晚来接我,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还忙着准备明年初的Cisco程序员考试。
“别坐出租车,还是我来接你。”
“你不是嫌晚么?”
他不置可否,继续骑着单车。
我将头贴在他的背上。“别担心,我不累的。”
他似乎侧了一下身,最终还是没有做声。于是,我跟着他一起沉默不语,一路安静无声地返回。到了我家小区门口,他放我下来。我向他道了声“晚安”便往院子里走。
“朱夕。”他突然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回头:“怎么?”
“还是不要做了。”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你会吃不消的。”
“不会啊。一次课才两小时,没问题。”我摇头。
“这样一来,就没有空余的休息时间,白天还要上班,长期下去会很疲倦。”
“反正下班又没什么事,你也在备考。我跟本就不需要空闲时间嘛。”
他轻扯嘴角,欲言又止地咬唇。“是因为我?”
我心头一颤,话语中的强烈自责意味令我吃惊。稍稍迟疑的表情立刻被他捉捕进眼底,他淡淡地笑,垂眸:“果然。”
“不是。”我连连摇头,赶紧解释,“我是为了我自己啊。”
“是么?”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当然!”我走近,理所当然地迎接他询问的目光。
“……”没有反应。
我只得环住他的腰,柔声软磨起来:“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我也应该承担其中的一部分,不能只让你一个人扛着啊。否则,会失去身处幸福中央的存在感。而且,我只不过是想尽快实现这个心愿,这样你也要阻拦?”
他低头不语,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没有回应我的拥抱。
“苏琰?”我疑惑地探看他。小子,有点反常。“怎么了?”
他对上我的目光,定定看了我半晌,终于伸手抚摸我的脸颊。“那你要注意身体。”
“这是我要说的吧。”凝视着他,笑了笑,指指那略微明显的黑眼圈,“千万别再熬夜复习了。下次让我看到这张脸上有任何瑕疵,我不饶你!”
他无奈地弯唇,点了点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来接我。”
从“芬兰小镇”出来,看到苏琰杵在大门口的倔强身影,我来气了,“家教那边都谈好了给我报销车费,你还折腾个什么?回去又要复习到转钟才罢休!”
他全然不理采我的愠怒。“这地段太偏僻,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坐的是出租车,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见得安全。现在经济不景气,失业的人增多,又接近年末,什么样不要命的人都有。”
“我又没钱,劫了也白劫。”我满不在乎地轻哼。
“劫不了财,还可以劫色。”
“劫色?”我瞪着他一本正经的侧脸,用手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他瞥了我一眼。“当然。”拍了拍单车后坐,示意我上去。
美滋滋乐呵呵地一屁股落下去,邪邪地笑:“要是我和你在一起,被劫色的肯定是你而不是我。”
“瞎说。”他失笑。
“少装算了,你。”我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扪心自问,难道一丁点儿优越感都没有?之前在ER,整天都有小MM围在身边打转儿,我就不信你没……喂,怎么啦?!”
车身歪歪扭扭前行了十几米,就要向一边倾斜时突然刹住,苏琰单脚落在地上。
“怎么了?”我疑惑跳下车。
他一言不发。昏黄的路灯下,紧咬着唇,额上沁出细汗,那表情,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痛苦。
“喂,别吓我啊!”我慌了神,“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他挤出这几个字。
我眨了眨眼,了然地满头黑线,松了一口气地问:“要不要返回去?家教的那个小区保安处有洗手间。”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可别憋坏了。”
“说了没事的。”
“待会儿一路上没有厕所,也没有草地……”
“闭嘴。”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扶住单车,“上来。”
“行了?”
“行了。”
“真的吗?别勉强。”
“少废话。”
我重新坐上单车,一路顺利到家。洗漱完毕,上床钻进被子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短信发过去:肚子还疼吗?现在好些没?
他的回复:没事了。
总觉得“没事了”这几个字,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哧哧地笑出声。又说:少看会儿书,早些休息。
回复是:嗯,晚安。
关掉手机,我安心地酣然入睡。梦中,仿佛冬去春来,他骑着单车带我到江边放风筝。当风筝升上晴空时,他吻了我。他的嘴唇很柔很软,果味软糖似的,我不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