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毒日头或是包·汉特森来申请所有权、出示粗金的话,人们或许能相信,但卡来克是个娶了印第安女人的流浪汉!
还有像斯果根·吉美、加尔德斯·丢利三流的无名小卒……毒日头向来对上游地区是很有信心的,可对这几个人,他也有点怀疑。
几天以前,他还看见卡来克和几个印第安人四处闲逛,怎么这么快就会有如此的想法和作为呢?
当晚十一点钟,毒日头坐在床上解鹿皮鞋的鞋带儿时,突然闪出个念头来。
他迅速穿好衣服,回到了老手酒店。卡来克还在那儿不厌其烦地拿着粗金说着什么。毒日头一把夺过袋子,将金沙倒在簸箕里。他仔细地研究起这些金沙来,并且拿自己在环城和四十里堡的金沙与之反复对比。研究很久,他把散开的金沙收起来,还给了卡来克,把自己的也收了起来。他举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朋友,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大家这确实是上游地区的金沙!”
“这种金沙的颜色以前从未见过!它含银量大,是新发现的金沙!”
“卡来克发现了新的金矿!”“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没有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了几声嘲弄的干笑。
“说不定你还能在那儿打造个城市呢!”有人叫道。“那当然!哈巴和拉丢还有那儿的三分之一的股份呢!”
“这我当然知道,我的地皮比你们在白桦辛苦挖掘的要有价值得多!”
毒日头反驳着那个人。“嗯,是这样的,毒日头。”一个叫科拉·派森的人回应他。派森又说:“你是有威望的人,我们不相信你会骗人。”“然而,你却上了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们的当!”“不信你问问卡来克,他是什么时候去勘察的?前天他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和他那些印第安亲戚钓鲑鱼呢!”
听到这儿,卡来克有些激动地说:“没错,我的确没有去勘察过,我甚至连想也没想过。”
“可就在毒日头要开船的那天,包·汉特森的木筏满载而来,他要去六十里堡,想回印第安河,把食品运过哈斯湾和金窟之间的分水岭……”
“哪里有什么该死的金窟?”
科拉·派森打断了他的话。卡来克稍稍一顿,继续说:“过了波纳若,就是兔子湾,我原计划就是去那儿的。”
“但是,回来经过分水岭时,包·汉特森对我说:‘卡来克,来,咱们试一试吧!在金窟那儿挖到了四十五盎司。’”
“于是,斯果根·吉美,加尔德斯·丢利和我,就跟他去了。”
“我们做了必要的勘察,还在金窟留了标记。”“从波纳若回来,想看看有没有野鹿,就往下游走,在那儿吃了饭,扎了营。”“我睡下以后,斯果根·吉美照着汉特森的操作随便勘察了一下。”“很快,他就在一棵桦树下洗出了一块多钱的金沙。”“他赶紧把我叫起来,我们一起干,马上就又洗出来两块钱的金沙。”“就这样,我们在那儿立了‘发现’的标志,并叫它为波纳若湾。”他用着急的眼神询问着大家,希望有人能相信他。然而除了毒日头,其他人依然充满了疑问。毒日头则在细心地关注卡来克的表情。“喂,哈巴和拉丢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编造这样的谎话?”
有人义愤填膺地质问。“他们可不知道这些啊!”
“我可以发誓,不到一个钟头,我就洗出来三盎司金沙!”
卡来克信誓旦旦地说。“没错儿,没错儿,朋友们,以前,谁都没见过这种金沙啊!你们可以再看看那金沙的颜色!”毒日头为卡来克撑着腰。“颜色确实有点发黑!大概是因为卡来克的袋子里有两块银元吧!”“而且,就算真有什么发现,为什么包·汉特森不来登记呢?”
科拉·派森说。“他还在北边的金窟。我们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发现的。”
人们一阵大笑。毒日头没有笑,他很认真地说:“你们谁愿意明天早上跟我去波纳苦?”没人吭声。
“那么有没有人愿意接受我的聘请,带上一千磅食物跟我去?我可以预付薪水,给现金。”
科拉·派森和帕特·摩纳汉表示愿意跟随。
毒日头当下就付了薪水,买了些生活必需品,毒日头的钱袋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当他正要从老手酒店走出去时,突然又折回来走到柜台边儿上。
“又有什么好关照?”人们问。“有!谁愿意借我点钱?今年冬天,克朗代克的面粉一定特别值钱!”毒日头不紧不慢地说。
人们立刻围了上来,纷纷拿出钱袋来。阿拉斯加商业公司的掌柜问:
“你要多少面粉?”“两吨吧!”
捧着钱袋儿来的人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要那么多?”掌柜的问。“你们在这儿的时间还太短,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要开一家泡菜厂、还有一家生产去头垢药品的工厂。”毒日头当即向人们借了钱,又雇了六个人,付了现金,让他们尽量多地把面粉装船运来。他的金沙袋儿又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科拉·派森觉得难以置信,他怀疑地问:“你考虑清楚了吗?”
毒日头扳着手指头说:“这我可以用几个很简单的理由来告诉大家。”
“第一,上游有大金矿。第二,卡来克已经发现了它。第三,不会没有好运气的!”
“如果前两个理由成立,那么面粉的价格就会上扬!”
“如果前两个理由成立,第三个理由就一定会成立!”
“看着吧,今年冬天,面粉会跟金沙一样贵!”“各位,到时候你们可都要去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想要好运气,你就拼命!这是我在这儿这么多年的经验之谈!”
“好啊,机会来了,干吧,抓住它!”“晚安,各位!”
十、种黄金的家伙
当然,这个时候,人们对大金矿还是没什么信心。毒日头带着大批面粉到达克朗代克河口的时候,看到的仍然是那一大片荒野。河边儿上,印第安酋长伊萨克带着他的部落安了营。
很多架子上早已晾晒着鲑鱼。有几个淘金的老手也在那儿安了营,他们原来在十里湾干活,要从育空去环城,在六十里堡听到这里发现金矿的消息,便赶过来,想弄个明白。
毒日头让人把面粉搬上了岸,在那儿扎营的几个人用很不乐观的口吻跟他谈了起来。一个叫吉姆·阿纳的说:“这该死的荒原,除了野鹿,你别想在这儿找到什么东西!”
“这完全是他们耍的鬼把戏,哈巴和拉丢是幕后黑手,卡来克是他们的工具!”
“谁见过在野鹿奔驰的草原上开矿的?土层有半英里厚!”
说到这儿,他冲着铅茶杯叹了一口气。毒日头面无表情地想着什么。突然问:“你们淘金了吗?”“淘金?淘什么呀!”
“我不会像那些初出茅庐的傻瓜样去淘洗一盘子烂泥。”
“我可没那么笨,天一亮我们就走,去环城。”“我对上游这些鬼地方一向没兴趣,我要去丹娜河口。记住,下游才会有大金矿!”“噢,琼纳在‘发现’标志下游二英里处立了标志,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琼纳不知道怎么回应。过了好久,他才说:“我,我是立着玩呢!谁给我一磅星牌烟草,我就把我在港湾的权益转让给他!”“那好,我买了!不过,我要是在这儿挣个两三万块的话,你们可别后悔啊!”毒日头说。
琼纳高兴地笑了:“拿烟来吧!”“嗨,早知如此,我也在这儿立个标志!”吉姆说。“现在立也行啊。”
毒日头说。“可来回要走二十英里啊!”
“没关系,明天我去的时候,可以代你立。”“那你就可以和琼纳一起到登姆·罗甘那儿拿钱去了。他是老手酒店的掌柜,一定会借钱给我的。”“你们在转让书上签字以后,把转让书交给登姆就可以了。”
“那我也这么办吧!”另外一个淘金老手说。
于是,毒日头用三磅烟草买下了波纳若湾全部五百英尺土地的所有权。他还可以以自己的名义标立另外的所有权。
“你的烟草还真不少,莫非你在什么地方开了烟厂?”
吉姆笑着说。“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手里有的是运气和机会!用三磅烟换你们的所有权,太划算了,就好像我随便抓了把土跟你们换一样!”
一小时后,毒日头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坐着,乔·拉丢走了进来。
他刚刚从波纳若湾回来。一开始,他对卡来克的发现并不感兴趣。后来他也开始动心,最后,他愿意拿一百块钱来买这未来城市的股权了。
“现金吧!”毒日头说。“这儿有呢。”拉丢拿出金沙袋来。毒日头随意掂了掂,解开绳子,往手心里倒了一点儿。
除了卡来克的金沙,这是毒日头见到的颜色最黑的金沙了。
他把金沙收好,还给了拉丢。“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需要钱。”毒日头说。“不,我还有钱呢!”“哪儿来的?”
毒日头问这句话,完全出于无心,拉丢听到这句话也什么反应。
可稍稍一顿,他们对望了一眼,乔·拉丢的脸色突然变了。
毒日头顿时注意到了,感觉到了他眼神背后是隐藏着什么。
“啊,你们对这儿的了解当然比我深了,如果你们认为这儿的股票就只值一百块,那么我也就认一百块,绝不二话!”
“那我出三百块!”拉丢听出弦外之意,赶紧加价。“要是你认为就只值这么多呢,就出这么多,我也认为就值这么多了!”拉丢羞愧地放弃了。他拉了毒日头一下,两人走出帐篷。“这儿的产量太惊人了!”
“没用洗矿槽,也没用淘金器,昨天我只是用一只盘子到那儿装了点,就洗出这么一袋。”
“只要扯一把草摇一摇,都有金沙掉下来!”“到底蕴藏量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太多了,太多了……”
“千万不能说出去,赶紧去淘、去洗吧!洗出五万块来也不奇怪!”
“啊,惟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黑。”一个月以后,波纳若湾还没有热闹起来。来这的大部人都走了,留下的只有少部分人。卡来克和他的印第安亲戚们正在建能利用水力的洗矿槽。不过,他们需要到林中锯木,所以进展不快。还有一些人如丹·马克泰来、突·马凯、突·爱德华和哈雷·福,漂流到了波纳若下游的一块地方,避开其他人静悄悄地干了起来。
毒日头曾在卡来克登记所有权的地方洗出了带斑点儿的金沙,从草根里也洗出了金沙。然后,他顺着岩石的走向,淘洗了一百多处,毫无收获。
他急于弄清楚岩床中的贮量。他注意到那四个沉默的家伙,不请自到,参观了他们第一天用洗矿槽淘矿的作业。
一个人洗了五个小时,就洗出了十三盎司半的金沙!
这些粗金,大小不一,小的如针尖,大的像金币,是从岩床上剥落下来的。此时正值雪雨纷飞的深秋,北极的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但毒日头丝毫没有在意转瞬即逝的夏季带来的悲哀。
他看见了成堆成堆的黄金城就建在脚下的大平原上。岩床里找到了黄金。虽难以置信,但卡来克的发现足以说明一切。
于是,毒日头在附近三个用烟草换来的地方树起了木桩,刻上自己的姓名,以此标明土地的所有权。这样,在两岩层之间,有一块两千英尺长的土地就属于他。
当晚,他回到了克朗代克河的住处,在帐篷里发现了卡马,即被他丢在达亚的那个印地安人。卡马用小快艇送来了那年最后一批邮件。卡马有堆金沙,值两百块钱,毒日头立刻借过来,为了感激他,还为他立桩占地,并让卡马自己去四十里堡做了登记手续。
第二天,卡马起程,替毒日头带了许多寄给下游朋友和波纳湾其他人的信,信中召唤这些人也来立桩占地。
毒日头相信,他的信会使人们接踵而至,他内心暗笑:“人们争先恐后的盛况一定是空前绝后的。”他想到,四十里堡的人兴高采烈地来到育空河,要实现他的信中所描述的景象。
随着第一批人的到来,波纳若湾就热闹了起来,谎言与真理,交替前行。
卡来克说他的一盘里有两盎司半,人们对他的疑虑还没消失时,他已得到了两盎司半,而他却对外说只有一盎司。
可是,早在谎言流传出去之前,人们得到的,并非卡来克说的一盎司,而是五盎司。于是,人们又谎说得到了十盎司。
就在他们用一盘烂泥沙要验证时,却淘到了十二盎司。就这样,他们继续散布着谎言,奇怪的是,谎言却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了真理。
冬季最后一个月的一天,毒日头在自己的土地挖了一盘泥沙,拿回木屋。
屋里生着火,这样帆布槽里的水不会结冰。他蹲在水槽边开始,淘洗盘子里的泥沙。
盘子在水里一转,较轻的和较粗的沙粒就被洗到盘子边上。他不停地用手指耙着盘子,抓回一把大沙粒。
盘里沙土越来越少,快露底时,他把盘子猛地一斜,把水倒了出去。
盘底上就象覆着一层牛油,泥水倒净,牛油消失,黄澄澄的金子露了出来。
金子,黄澄澄的金子!大小不一、粗细不等,却都货真价实!
毒日头向周围看了看,很遗憾,这时,没有人与他分享这好运来临的快乐。
他放下盘子,沉思良久。他用天平称了一下,以十六块一盎司计算,这是七百多块钱的金沙。
他做梦也不敢想会有如此惊人的收获!原本他对每个挖掘点的估计都不到三万块,可这几处,每处至少都有五十万!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他并没有回到矿井里去工作,第二天、第三天也没去。他背上皮睡毯,穿上比较轻便的衣服,在溪湾、分水岭一带考察了一遍。他可以在每个溪湾处拣定一个地方立桩占地,但他并没有轻易立桩,他怕草率行事会浪费掉更好的机会!
他只在亨格湾立了一个桩子。他看到,波纳若湾从河口到源头到处都是立好的桩子这条河的每一条支流也都有人立桩。毒日头对这些支流没什么兴趣,占下这些地方的几百个人,都是因为波纳若湾已无处可占了。这其中,亚当湾立桩最多,厄尔多拉多湾还基本上无人占领,它的位置正好在卡来克发现金矿的地方的上游。
起初,毒日头也并不看好厄尔多拉多,但他还是用半袋面粉买下了这里一个地方的一半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