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立即跳入水中,游了三百码远,在一个疯狂翻滚的漩涡处赶上了桑顿。它感到桑顿抓住了自己的尾巴,便奋力向岸边游去。可是游的速度很慢,而顺着湍急的水流往下漂的速度却快得出奇。下面传来汹涌的咆哮声,在那里,汹涌的激流变得更加猖狂,突出的岩石像一把巨大的柱子把激流撕得粉碎,水花四溅。水在跌下最后一个陡坡时,吸力大得恐怖,桑顿知道不能上岸了,他连续撞到了三块礁石。桑顿用双手抓住了礁石滑溜溜的顶端,松开了巴克,在疯狂的激流中大喊:“走!巴克!快走!”
巴克被急流冲地失去平衡,它虽用尽全力,却无法游回来了。听见桑顿的命令,它便将一部分身体探出水面,高高地扬起头,看了看主人的情况,然后便顺从地向岸边游去。它全力向上游,就在快游不动、眼看就要被水冲走的时候,皮特和汉斯把它拽上了岸。他们知道,在激流汹涌的水面,桑顿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因此便飞快地跑到桑顿正上方的一个地方。他们用绳子套在了巴克的脖子和肩上,注意既不让绳子卡住脖子,又不能防碍它游泳,然后谨小慎微地把它投入了水中。巴克勇猛地向前游,却没有照直游向急流,等它意识这个错误时已经晚了。当时,它所在的位置已与桑顿一般高了,只需要再划几下就能抵达桑顿身边,现在却无可奈何地被冲走了。
汉斯立刻拉住绳子,似乎把巴克当作了一只船。绳子受急流的冲击,在它身上拉得很紧,巴克一下被拉到了水里,直到冲到河岸被拉上岸之前,它一直没有露出水面,早已快要被淹死,汉斯和皮特赶紧扑上去抢救它,给它体内输气,让它呼吸,并把它肚里的水压出来。它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摔倒了。这时,他们耳中传来了桑顿细微的声音,虽然听不到说什么,但却知道他处境很危险。对巴克来说,听到主人的声音,它全身仿佛被电打了,跳起来,赶在两人之前跑到了先前下水的地方。
绳子再次系到了巴克身上,放它下水。它再次奋力往前游,不过这一次游得很直,它已经了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汉斯放绳子,让它松弛;皮特整理绳,防止缠在一起。巴克继续向前游,一直游到桑顿正上方,才转身,以很快的速度向他冲去。桑顿看见它游过来了,如同一只攻城槌一样,顺着水流的冲击力撞到他身上,他伸出手抱紧了巴克毛茸茸的脖子。汉斯把绳子缠到了树上,巴克和桑顿被拉到了水底。危急的形势使他们感到窒息,一瞬间人在狗身上,一会儿狗在人身上,被拖过不平整的河床,一直撞上岩石和暗礁,就这样总算被拉上了岸。
桑顿有意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肚皮朝下抱着木头,汉斯和皮特正使劲地稳动他。他一睁开眼立马用目光寻找巴克,看见巴克身体无力的躺在旁边,显然一副很疲劳。尼格在巴克身边嚎叫,斯基特则正在慰问它。桑顿自己满身是伤,巴克醒来后,他还是认真检查了一下它的身体,找到巴克断了三根肋骨。
“就这样吧,”他说到,“我们就在这儿住宿。”于是他们就在这儿住了下来,直到巴克的肋骨恢复又能旅行。
那年冬天在道森,巴克再次立了一功,虽然不至于那么英勇,却使它的名声在闻名阿拉斯加的“图腾柱”上有所增加。这一功绩让他们三人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正需要这功绩给他们带来的设备,让他们有条件梦想成真,当时那儿还没有矿工到来。事情是因为“埃尔多拉多”酒吧里偶然引起的,在那里,大家都在夸夸其谈自己心爱的狗。巴克因为曾经的功绩,成了那些人的众矢之的,桑顿必须极力为其辩护。半个小时后,有个人说他的狗可以拉得动五百磅重的雪橇,而且能拖着它向前走;第二个人夸张到他的狗能拉得动六百磅;第三个人则更厉害在他的口中他的狗是神兽了。
“呸!呸!”约翰·桑顿说,“巴克可以拉得动一千磅。”
“拉动一千磅,而且能走一百码远吗?”马修森说到。他是“波纳扎淘金大王”,就是刚才夸口说他的狗能拉七百磅的那个。
“是的。”约翰·桑顿冷冷地说。“好呀,”马修森有意说得很慢,好让全部人都听见。
“我拿一千美元打赌它拉不动。钱就在这儿。”说着,他把一袋很有份量的一袋砂金“砰”地丢在了吧台上。
没有人说话。桑顿夸了口,如果说那真的是大话的话,那他现在却不得不接受挑战了。他意识到一股热血涌上面颊,他的嘴巴给他惹麻烦了。桑顿并不清楚巴克能否拉动一千磅。这可是半吨呢!这么巨大的数字把他给吓呆了。他对巴克的力气很有信心,经常认为它能拉得动那么重,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面对这种不愉快,还有十几个人的眼睛看着他,都不说话,等着。再说,他也没有一千美元,汉斯和皮特也没有。
“我现在就有辆雪橇留在外面,上面有1000磅重的面粉。”马修森肯定说,语气近乎有点残忍。“因此你不用为找不到一千磅的东西而难过。”
桑顿没有回答。他无言,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张张面孔,像个不知所措的人在探寻着什么,想重新理出一个头绪。此时,一个老朋友,现在的“马斯图东大王”——杰姆·奥布赖恩的脸出现了。那张脸提醒了他,好像在激励他去做连从没想过的事情。
“你能借给我一千美元吗?”他用低声问道。“可以,”奥布赖恩回答,说着随手“砰”地一声把一大袋满满的砂金扔到了马修森那袋砂金的跟前。“尽管我不认为那畜牲能够成功,约翰。”
这里听闻的人都跑到外面来观看这场赌赛。酒吧餐桌旁已没了人,商人和猎物人也都跑了出来看这次赌赛的结果,还彼此下了赌注。几百个穿的厚厚的人合适的地方把雪橇绕住。马修森的雪橇,装载了一千磅面粉,很久了,在寒冷天气里(零下六十度),橇上的滑板已牢固地和坚实的土地成为一体。人们以二比一的赔率打赌,赌巴克动不了那雪橇。这时,对“拉动”一词的含义产生了不同。奥布赖恩认为桑顿应该把滑板敲松,之后让巴克从静止状态把雪橇“拉动”。可是马修森却坚持认为这个词应包含把滑板从冻结的雪地里“拉动”。因为大部分人都同意马修森的说法,所以巴克输赔率上升到了三比一。
没有一个人肯支持为巴克赌,因为谁也不认为它行。桑顿跟人打赌,这个决定过于着急,现在很担心;他看着那辆雪橇,那真的事实,一般拉它的十只狗在前面雪地里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这任务显得更不可能完成了。马修森则很兴奋。
“三比一!”奥布赖恩宣布,“我另外再加上一千,桑顿,你认为呢?”
桑顿的脸上疑云密布,但心里却激发起了斗志——这斗志使他不管打赌的输赢,不再考虑各种不可能,现在只有战斗的呐喊声他不闻不问。桑顿把汉斯和皮特叫到他跟前。他俩的口袋也瘪瘪的,加上他自己的钱,三个人只有两百美元。他们还不走运,这些钱是三人所有家当;可他们还是果断地拿出来与马修森的六百美元对赌。
狗队的十只狗被解了下来,巴克被套到雪橇上。它已被那兴奋场面的感染,觉得一定要某种方式为约翰·桑顿做件大事。巴克一上场,那超凡出众的外形就得到众人的啧啧称赞。它的体形非常完美,一点也不多的肉,十足的坚毅和勇力。它的皮肉很光滑,从脖颈到双肩的鬃毛虽看起来很安然,却都半竖着,好像稍有动作都会竖起来,仿佛使不完的精力让每一根毛都显得生机盎然。它那雄伟的体格恰成比例,皮下的肌肉很强健。人们摸着这些肌肉,赞扬它们坚硬如铁,于是赔率回落到了二比一。
“天哪,先生!天哪,先生!”不久前发迹的“王朝”中的一员,斯库库姆·班齐金矿的大财主结结巴巴地说,“我拿八百美元买它,先生,在赌赛开始前,就凭它在那儿一站,我立马给你出八百美元。”
桑顿摇摇头,来到巴克身边。“你一定要站得离它远一点,”马修森不同意说,“自由比赛,给它腾出空间。”大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有人没用的提出二比一的赔率。人人都承认巴克是条很强壮的狗,但1000磅在他们眼里实在是分量太重,谁也不愿为它轻易下注。
桑顿跪在巴克身边,双手抚摸巴克的头,与它脸贴着脸。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耍闹着去摇它,也没有亲昵地低声咒骂,仅仅在它耳朵里说着贴己语。“既然你爱我,巴克,既然你爱我。”他慢慢地说。巴克压抑着激情,呜呜叫了一声。
人们惊奇地盯着。此事变得难以想像。桑顿站起身,巴克用爪子抓住他套着手套的手,用牙咬了咬,然后才不情愿地慢慢松开了。这就是它的答复,不是用言语却是用爱在回答他。桑顿后退了几步。
“好了,巴克。”他说。巴克紧了紧挽绳,随后又放松了几英寸。这是它学来的办法。
“迦!”桑顿一声大喊,喊声在一堆紧张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很刺耳。
巴克将身体向右摆动,拉直了挽绳,挽绳猛然震动一下,使得它那一百五十磅的身体猛然停下。重载的雪橇颤动着,滑板下面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嗬!”桑顿命令。巴克又再做这个动作,但是这次是往左边摆动。碎裂声成了咔嚓声,雪橇在一个支点上开始动了下,滑板开始滑动,雪橇向一边艰难的滑了几英寸远。雪橇拉动了。人们都屏住了呼吸,根本没有注意他们屏住呼吸的事实。
“好,向前!”桑顿的命令像枪声一样“啪”地一声。巴克向前加油,突然绷直的挽绳传来吱吱的刺耳声。它的身子紧密地聚集在一起,做出巨大的努力,柔滑的皮毛下肌肉不断地扭动、隆起,像一个个小老鼠。它那宽大的胸脯俯向地面,低着头向前,脚像发疯一样扒动,爪子在坚硬的雪地上划出一条条平行的凹槽。雪橇摇晃着、颤动着,似乎有向前移动的迹象。它一只脚滑动了一下,伴随着有个人大声惊叫了一下。然后雪橇便费劲地向前移动了,好像是很强烈的震动,不过它没真正停顿过……半英寸……一英寸……两英寸……震动显然减少了,雪橇得到了运动惯性,巴克把这种惯性拿来利用,直到雪橇能平稳地前进。
人们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呼吸,没有意识到他们曾经已停止过呼吸。桑顿随着雪橇后面跑,用简短、欢快的话给巴克加油。距离已事先量好,当它靠近那标志着一百码的柴堆时,加油声越来越高,而当它经过柴堆听到命令才停下的时候,喝彩声变成了巨大的兴奋的呼声。每个人都兴奋地发了狂,竟然连马修森也一样。帽子和手套被丢向了空中。无论是谁,大家互相握手,他们像发疯了一般,乱作一团。
可是桑顿又在巴克身边跪下了,脑袋贴着脑袋,抱着它前后摇晃。那些急忙跑来的人听见他在骂巴克,如同母亲在说教着孩子。
“天哪,先生!天哪,先生!”那个斯库库姆·班齐金矿的金矿大亨大呼大喊地说,“我愿出一千美元买它,先生,一千,先生——一千二,先生。”
桑顿站起身,他流泪了,泪水不作掩饰的地从脸颊滑落。“先生,”他向斯库库姆·班齐金矿的金矿大亨说,“不,先生,不可能的,先生。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答复了,先生。”
巴克用牙含住了桑顿的手,桑顿又抱着它摇晃着,双方好像都为一种共同的冲动而激励,旁观的人都怀着敬意,让开了一段距离,他们再也不会不礼貌地前去打扰他和巴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