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喝酒的段位不是很高,但眼前这个家伙也不像个嗜酒之徒,应该不会很难应付。更何况她家是开酒坊的,闻酒都比他闻的多!
“我们先来谈谈!”一口便拒绝了林俏儿,然后拿起面前的大碗,示意一下,轻轻抿上一口。
一连串的动作,秦子玉仿佛不是拿了个大海碗,而是精雕细琢的美玉金杯,酒水入喉,有几不可闻的轻酌声,像是品到了极品美味,秦子玉将目光投到老板身上:“好酒!”
一句称道,立马让老板眉开眼笑,直说这顿他请客,只要秦子玉喜欢。
林俏儿极端不爽秦子玉的好人缘,却又莫可耐何。
“谈什么?”拿起海碗豪迈的饮下一大口,林俏儿觉得自己更像个男人,而且是个君子。
“你!”
“我?”
“对,告诉我你的故事!”
“我哪有故事!”林俏儿别过脸,再饮下一口。刚才那口太快,没尝出个所以然,这一口让林俏儿微微舒一口气,果然是好酒。
“不然你千山万水跑到长白山来做什么?”手指轻轻敲着海碗的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冯不是信上都说了吗?”有点急燥,很想快点开始拚酒,然后尽快决定上山的行程。
“他只说让我帮你找到千年人参!”
“那不就是答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周旋,林俏儿甚至有一刻在怀疑,这男人是否同她一样,并非货真价实。其罗嗦程度,直让她想皱起眉头。
“如果你不愿意说……”
“我时间很赶,快开始吧!”打断秦子玉,林俏儿是急不可耐的表情。
“如果没有故事,自然就没有比试!”还是那副皮相,看上去依旧温柔,但林俏儿分明感受到秦子玉的强势,这回她真的皱起了眉头。
威胁她?按林俏儿的性格,她会先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甩两记锅贴给他,然后一走了之。可现在,不是耍性格的时候。家里有人等着救命,而在长白山一带,秦子玉是一流的向导,对她找千年人参最有帮助。
咽下一口气,林俏儿调整心情:“是我的……未婚妻,她病了,而且病的很重,需要千年人参救命。大夫说了,如果在三个月内找不到千年人参,她的命就没有!”
秦子玉的身体因为未婚妻这个词儿微微一颤:“你们的感情很好?”他的声音依旧,只是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必须救她,这是我的责任!”林俏儿说的情真意切。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否则她根本不会大老远跑来长白山。只是该将未婚妻变成未婚夫才对!
“必须。”秦子玉重复这个词,然后将碗里的酒一干到底:“不会后悔吗?为了救一个人,你可能会在山上失掉性命!”
“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林俏儿不由得叹息一声。
“好!”秦子玉微挑眉头:“我们喝酒!”
可以比酒了,林俏儿的精神不由得一振:“我会赢!”
“但愿!”秦子玉率先起身,拿起一坛酒昂头便灌下。
林俏儿看着本来还罗罗嗦嗦的秦子玉,他像变了一个人,忽然就动力十足。
脱掉长袍的他,穿着一件同样雪白的长衫,一只手握着酒坛的边沿将其举起,那长长的袖口还在微微的晃动,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那酒像瀑布一样从酒坛里流出来,准确无误的滑落在秦子玉的嘴里。整个动作整齐划一,流畅的一如光滑的缎面。
林俏儿简直看呆了,从没想过狂饮中的人也会如此美丽,一如他悠扬的笛音。
很快,秦子玉已经喝光了最后一滴,轻轻放下手里的酒坛:“该你了!”脸上竟然都没变色。
哦!她几乎忘了。
双手拿起酒坛,当酒香绕到鼻尖,林俏儿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酒很纯,且浓烈,不比家里酿的酒差上分毫。
毫不犹豫的将酒坛举过头顶,林俏儿也不示弱,不过速度显然比秦子玉慢了许多,当她放下酒坛,脸上已经有淡淡的红晕。
“这一局,平手!”秦子玉一如既往的微笑,然后转向店家:“再来四坛!”
“酒是好酒,但喝多就会伤身,放弃吧!”在等酒的空档,秦子玉忽然说。
“我不会输!”林俏儿挑眉,说话的口气象是警告秦子玉,休想让她放弃。
“为了你的未婚妻,这样伤身也不值得。”若有所思的语气。
“连这时候上山采参都值得,喝点酒又怎么会不值得?”倔强的眼神直盯着秦子玉,林俏儿命令自己一定要扳回一局。即使这个秦子玉在别人眼里很受欢迎,即使他的笛音、他的优雅也有那么点儿吸引了她,但她不会甘心败在魔鬼善良的皮相下,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坚决。
“也对!”秦子玉这样说,小二将酒放在桌上。
“再来!”这次,林俏儿倏地站起来,先拿起一坛,昂头,任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她的喉管流下。她家是酿酒的,难道她会输给他?
砰的一声,酒坛落到了桌上,林俏儿脚步稍显不稳,但神情里尽是得意之色,傲然看着秦子玉:“来啊!”
“林兄好酒量!”
“所以,你还是认输吧!”虽然头会微微的有点晕,但她始终相信胜利会站在她身边。
“这样的好酒,不能浪费!”
呃?秦子玉似乎不是在说比赛,而且他分明又拿起了酒坛,继续豪饮。
然后,第二回合,两人平。
“还要喝吗?”
“没决出胜负,当然要……继续……”外面有新的客人进来,随着客人进门的,还有阴寒的冷风,吹到林俏儿越来越燥热的脸上、身上,她忽然觉得头更晕了,娇嫩的脸颊也再添一抹嫣红。
“算了!”
“不行!”以为他要走,林俏儿猛然抓住桌上秦子玉的手。秦子玉颇意外的看着林俏儿,手略往外抽了抽,却终究还是任她握着。
“我不会输,我家里还有人等我救,我们继续!”舌头已经打了结,水汪汪的大眼睛盈起一层水气,怕秦子玉会跑掉,林俏儿狠狠的、死死的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松。
“这又何苦!”低喃着,若有所思的眼神再次打量眼前的林俏儿。良久,终究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输了!”
虽然家里开着酒坊,但林俏儿却并非千杯不醉。其实,两坛酒下了肚,她根本是醉得很厉害……
当阳光再次普照大地,当窗外不畏寒冷的不知名的小鸟唱起晨曲,林俏儿醒来了。宿醉的她,才抬起眼皮,又紧紧的闭上,头痛的厉害,一直没有进食的胃也在隐隐作痛。
“唉!都说了酒是穿肠毒药……”到底还是张开了眼睛,挣扎着总算坐了起来,半启的眼眸略扫了一下四周,这是她投宿的客栈。
“看来,醉的不是很严重嘛!”轻笑一声,她以为自己根本沉醉不知归路了。
这时,外面有敲门声,纳闷这么早会是谁,便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公子,你的早饭!”是客栈的小二,端来了早餐。
“我没要!”她才刚刚醒来,甚至没来得及梳洗。
“是秦公子让小的早晨送上来!”说起秦子玉,小二甚是崇拜。
“他来过?”昨天那个赌约历历在目,就不知道他是不是认账。
“昨天,他把你送回来的!”小二解释,将早饭放在林俏儿面前的小桌上:“他要小的告诉公子,吃过早饭到他的住处会合。”
“你是说,是他把我送回来?”林俏儿吃惊的问道。虽然醉酒,但她分明记得秦子玉说,他输了。
“是呀!公子你昨天醉的很厉害,一直在唱歌,而且还直说胃痛,吐了一地,所以秦公子让小的早晨一次送早饭过来。”
这么糗?林俏儿的脸蓦地红了。
“那,没有吐到秦公子身上吧!”
“那倒没有!”小二将一切放置妥当,退了下去。
看着被虚掩上的门,看着桌上的早饭,林俏儿长长的出了口气。
其实,她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父母对她的管束不是很严厉,加上身边的男孩子多些,便造就了她侠肝义胆的个性,而且全然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良与忍耐,所以除了临街的小月,便少有女孩子与她结交。
她就这样过着闲散的生活,直到从小到大的玩伴兼指腹为婚的陈阿财生了重病,需要千年人参来救命,她才第一次有了使命感。
是的,为了朋友就要两肋插刀才够义气。何况陈阿财与她感情甚笃,是真正的兄弟,她当然不能弃他于不顾,更别提还有指腹为婚这档事。记得父母曾说过,以她的个性,这辈子幸好有个陈阿财,否则她是铁定嫁不掉的!这虽然是句玩笑,却让她真切的知道,这层婚姻也是使命,是她的幸运。
而千年人参是她这种小户人家不敢奢望的,阿财家里既没钱也没人,万般无奈下,她终究留书出走,既然没钱就只能自己动手挖啦!可是,半个月过去了,鸟气受了一肚子,人参却一个毛也没看到。这次,她终究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道理。
在她几乎失望了,准备回家去给阿财最后的温暖时,老冯出现了。那是一个高瘦高瘦,头发、胡子花花白的老头子,穿着飘飘的长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样子。当他说要指条明路给她时,她立时想着要给老冯焚香敬贡,就差没下脆磕头谢恩了。所以,她被介绍来了长白山。
从离家算起,已经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她收敛了脾气,也比较能够忍气吞生了。可是,秦子玉的好人缘以及与之极不相符的行事作风,让她那颗饱经风雨,几乎作茧的心又生出痒痒的芽!
没错,秦子玉的表里不一、隐藏在温柔表相下的强势让她火大!
肚子在此时咕噜咕噜的叫起来,抚上胃,那里还因昨天的酒水感到不舒服,而且她是真的很饿。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看着面前的饭菜,林俏儿终于忍耐不住,尝上一口:“嗯!好好吃!”满足的叹息一声,再也顾不得去算计这其中是不是有问题,先吃了再说。
此时的太阳,看起来很温良,让林俏儿想起来秦子玉。
林俏儿整整衣服,进了面前秦子玉的草庐。
此时秦子玉正坐在桌边,静静品着茶。
“秦公子!”林俏儿先打招呼。虽然对秦子玉很不爽,但有求于人,甚至还是可能丢掉性命的大事,林俏儿不敢造次的,语气也很谨慎。
“林公子请坐!”
呃!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只怕憋久了会内伤,但林俏儿还是忍下:“谢谢!”要客气点嘛。
然后,是沉默……
这个,是干嘛?是叫她来沉默的吗?
再然后,轻轻瞌上眼睛……
忍一下,或者他在想要不要同意带她上山,毕竟他嘴上说自己败了,可实际上败的是谁她很清楚!
可是,时间真的滑过去很久了,林俏儿盯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动,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衣服白的跟雪一样,头发梳得跟水一样,样子长的跟草一样……
林俏儿猛地闭上眼睛,她快忍不住了,他到底叫她来干嘛……
“秦公子!”声音颇洪亮,很有效的让秦子玉张开了双眼,然后是饶有兴趣的注视。
“呃,那个……”他真的张开眼睛,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定论,林俏儿搜肠刮肚的想着怎样组织词语!真逊,应该想好了再说的!
“林公子有话要说?”轻轻的。
废话!她跑来是跟他对坐的吗?不过林俏儿没有释放她的情绪,而是在脸上堆起了几折叠的笑容,这年头,办事难呐!
“那个秦公子,关于……”
“林公子是不是渴了?不如先喝点茶!”悠然抬手,为林俏儿倒上一杯香茶,然后再缓缓推到林俏儿面前,然后微微动了动手指,算是示意。
林俏儿瞪大眼睛看着秦子玉,他拿起茶壶、倒茶、放下茶壶、推茶杯到她面前,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慢!该死的慢,该死的茶,该死的秦子玉……
“你该死的已经说了自己输了,我才不管真的假的,现在跟我上山!”狂吼。
怒火烧红了林俏儿的眼睛,人早已经从凳子上冲了起来,幸好她死命的抓着桌角,否则一定冲过去掐住他脖子。
然后一声闷笑,一点一点舒展开,在一瞬间变成了毫无顾忌的狂放笑声。
林俏儿奇怪的看着眼前笑的有点儿变态的秦子玉,然后猛地一拍桌子:“笑个屁!”
呃?笑声嘎然而止,轮到秦子玉愣住!
“哈哈哈哈……”知道秦子玉被自己的无礼吓的不轻,林俏儿像是报了一箭之仇似的,也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的更大声,就是要盖过他。
“看来,你是不想启程了!”在林俏儿正笑得过瘾时,秦子玉忽然丢来炸弹,眼神狡狯。
愣住,然后用指颤微微的指着秦子玉:“你,你答应陪我上山?”
“我昨天就说过了!”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林俏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傻气的在自己胳膊上一掐:“痛!”看来是真的,林俏儿兴奋的高高跳起来。咚的一声:“好痛啊!”所谓物及必反,膝盖结结实实撞到了桌沿。
“山上到处都是危险,不要总是受伤!”
林俏儿抬眼,秦子玉又是最初那个温良的秦子玉,一派的亲切,却——疏离!是这个词没错,看上去很亲切,其实却离的很远。甚至,林俏儿以为,刚才那个爽歪歪的笑声根本不是来自于秦子玉,而那个狡狯的眼神也与此人无关。
奇怪的秦子玉,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