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弧度,绝美。
与蓝天契合在一起,竟是那样天衣无缝。
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样好闻。
他的手心,是微微的凉。因此在这样的炎炎夏日,被他的手握住,竟然是这样舒服的感觉。
竟莫名其妙的,她没有将拒绝说出口。
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在这样一连串的震惊下,她已经完全呆掉了!
无力地倒在穿上,小攸深深呼吸。
七月把自己扔进沙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攸的脸色。方才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小攸的脸上虽然是平静的神色,只是她愣愣地望着车窗外发呆,她便知道,她一定又陷入了回忆。
那些可怕的回忆,她不知道是什么,她所知道的是小攸每一次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情绪就会变得非常脆弱和低落。
像一尊玻璃娃娃,一不小心,便会把她打碎。
慢慢地坐气身子,小攸试图取下脖子上的尾戒。
“喂!”七月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一把按住小攸的手:“不行!”一想起尹树临离开时留给她的话,她就绝对必须要守住这枚戒指!
蓝天,白云,阳光刺眼。
保安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为尹树开道。
校主任毕恭毕敬,在前面带路,脸上盛开的菊花般的笑容,和平日里严肃古板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管家亦步亦趋跟随在身后,双手平举,捧着尹树方才脱下的黑色外套。
反应过来的小攸腾地白了脸,急忙去扯颈脖上的戒指。
尹树回身,绽放一个灿烂的笑:“林七月,你就负责替我看好这枚戒指。否则……”他的笑意味深长,让七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就是现在,她穿着小攸的兔子头拖鞋,窝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想起尹树当时的笑容,她依然是毛骨悚然!
就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也必须阻止小攸!
更何况,她心里也另有打算!
看到林七月那一双眼眸闪过的狡黠的光芒,小攸忽然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她认识林七月也有两年了,每当她眼中闪出这样的光芒的时候,就是她开始要出什么馊主意的时候。
“七月!”她无奈,颓然地,“这个戒指是个麻烦。”
“摘下来更麻烦!”七月严肃地,“难道你不知道尹少爷的得罪不起的吗?我都不敢得罪,何况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忍不住鼻子一酸,孤儿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攸沉默下来。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闹钟的滴滴答答声,规律却枯燥。
好一会,七月才敢小心翼翼地:“其实……小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和尹少爷……”她心中的小攸是那样的完美,无论是成绩还是为人,她相信,小攸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得到巨大的幸福。
“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七月气呼呼地,“你不是曾经说过,秦羽不会欺骗你,他会一直对你这么好因为他答应过你!结果怎么样?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一想起那个满口谎言,明明自己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还要口口声声为自己找借口的男人,她心中的无名火就腾地冒起。
只是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闯了祸。
“是啊……”小攸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嘴角浮现一丝凄然的嘲笑。曾经她那么信任的人,到最后也欺骗了她,离开了她。“所以,七月,我更清楚地知道——没有人是可以依靠的……除了自己,没有人是你可以依靠一生一世的。”
到最后,他们都会离开你,伤透你的心。
妈妈是这样,哥哥和小和也是这样,爸爸是这样,如今秦羽也是这样……
七月的心剧痛,她紧紧地抱住小攸,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傻瓜……你不可以这样,不过是一次失败的恋爱……”她不知道,曾经的小攸经历过怎样的离别,才有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在她的眼里,她越来越难看到纯粹的喜悦。
笑,也带着淡淡的哀愁。
深呼吸,小攸扬起笑容。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妈妈又要冲到我这里来逮你回去了。”她捏了一把七月圆乎乎的脸蛋。
想起上一次,七月心血来潮说要住在她家,她妈妈如旋风一般冲进来把她令回去,其速度之快,让小攸瞠目结舌。
只是,心底终究是羡慕的。
七月抽了抽鼻子。
真是的,每一次都是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攸这个当事者却总是能保持着恬淡的表情,仿佛她林七月才是当事者一般。
斜眼瞄了瞄闹钟,顿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天,已经十点了。还不回去,老妈真的要来逮她回去了呢。
十点,公交车站牌下已经是一片落寞。
巨大的广告牌大放光彩,看到广告牌上的那张干净的笑脸,七月忽地心情大好:“哇,我们家的年恩真的是好帅,好可爱啊!”双手捧脸,一副花痴的样子。
小攸忍俊不禁。
亦随着她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起广告牌上的男子,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子。
许年恩。
新生代的偶像实力派歌手,才出道一年,便出了两张专辑,大卖五百万张。据说已经有导演看中他,要出演一部大制作的国际巨片,前途无可限量呢。
只是,有娱乐杂志报道,许年恩一口回绝了那名导演的邀请,并向所有人宣布,他只对唱歌有兴趣。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小攸嘴角漾开一丝笑,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也许是因为许年恩本就出身于富豪之家,才对这些他人眼里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屑一顾吧。
公交车准时到达,七月带着花痴的笑容,跳上车子,不顾司机大叔的白眼,夸张地冲小攸挥手:“小攸,要快乐!”
要快乐,小攸!
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灿烂的笑,小攸看着公交车越行越远,消失在一片灯火阑珊之中。
才回身。
广告牌上干净清澈的笑容忽地刺痛了她的眼。
要快乐……
温煦。
她的手指轻轻贴上发烫的广告牌,顺着“许年恩”三个字的笔画,一笔一划地描着。巨大的疼痛忽地涌上心头,毫无来由的。
她颓然地蹲下身子。
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中。
泪流满面。
七月……
谢谢你。
在这样的时候,当所有我爱的人都离开我的时候,还能有你在我的身边,谢谢你……
黑色的宾士轻轻驶过,
他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灯光。七彩绚丽的灯光,将城市的黑夜照亮。
“城市七彩的霓虹,点点如星光。我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他轻轻开口,清澈如山泉一般的嗓音宛如天籁。
副驾驶座上的老管家转过头,慈爱地看着他。
啊,他的小少爷,真的是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呢。他满意地笑着,脸上是满满的宠溺。随手翻开手中的日程表,眉头不禁紧紧地皱起来。
“少爷……”他轻声地,却带着些微的不满,“这些日程是不是紧凑了些?”这些唱片公司,把少爷当作他们的赚钱机器吗?
许家的小少爷,也是他们所能够颐指气使的吗?真是担心少爷瘦弱的身体……
许年恩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灯光。
“没关系的,他们会安排好的。”声音清澈,却是漫不经心的懒散。
车子驶过一个公交站牌,巨大的广告牌上,有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因此发现了广告牌前,蹲在那里的那个小小的黑影。
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想要开口,叫司机停下来,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是短短的几秒,车子已经将那个站牌远远地甩在身后。
呼吸也随之顺畅起来。
他回身在位置上坐好,发现额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深呼吸。
是……
错觉吧?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窗外是夜,只是在这城市炫彩的灯光下,亮如白昼。
这家尹氏财团名下的公司,地处景安市最繁华的经济区,低下头便可以看到几十层下面的车水马龙。
办公室内是一片寂静。
一排排的白炽灯大放光明,将这个不小得办公室照亮,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在黑暗中。
白管家一张严肃的脸,立在尹树身后。一双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少爷的背影,关注少爷的一举一动,以备在少爷有任何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奉上。
看文件,签字,看文件,签字,再看文件,再签字。
不过是去拉斯维加斯过了两天一夜,居然就累积了这么多文件要批示——现在他掌管的不过是尹氏财团下属的几个不算大的公司,工作强度便已经这么大,将来……
想起将来,不禁有一阵心悸,便顺势停下来,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冰凉苦涩的咖啡味滑入喉咙,浓郁的香味在鼻尖缭绕,久久不散,顿时心安了不少。
“少爷。”白管家趁机轻轻地喊了一声,尹树闻声偏过头来,下巴倨傲的线条冷淡,让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忍不住有一阵心寒。只是话已经到嘴边,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
“那位季小攸小姐,是不是要……”依照少爷的惯例,凡是他宣布了所有权的女人,都由白管家负责,房子车子,保镖信用卡,一样不缺地奉上。
再加上今天少爷这样大肆宣告,恐怕所有的记者媒体都已经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要挖出那个少爷的新欢了。若是不派保镖去,那个女孩子怕是会有意外呢。
到时候若是那女生闹出什么笑话来,更是会让少爷,让尹氏财团难堪。
“季小姐?”
这才想起来白天在景安的那一场闹剧。
不禁皱起了眉头。
放下手中的雪瓷咖啡杯,支起下巴陷入沉思。
那个女孩子——她的脸……
居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或许还算清秀,但绝不是他尹少爷能看的入眼的姿色。
他居然……
一时冲动,竟然把多年不离身的戒指给了那个女生——虽然那戒指并不名贵,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是他多年佩戴,心爱之物,如今居然如此轻易地给了一个毫不相干姿色平庸的女生,却只不过是为了气一气安静,还真有些不值。
只是想起当时安静那张脸,那样不敢置信的表情,简直是大快人心。
呵,这个女人。
“不必了。”回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拾起一份文件。“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对了,你最好去知会那个女人一声,她的未来媳妇似乎并不太乐意做我们尹家的好媳妇,心中另有所属呢。”
白管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眼中却多了几丝担忧。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爷对夫人忽然变得冷淡,也绝不开口喊她一声“妈”,提到的时候,也只用“那个女人”来替代,对夫人为她选定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冷淡如寒冰,从没给过好脸色看。
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有一日夫人带着当时仍然年幼的少爷去了一趟许家,回来之后少爷整个人就变了。
变得不再天真,不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是老成得如同一个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永远恬淡,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得体的笑容,礼貌却疏离,让人不敢接近。
到底……
发生了什么。
在许家。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又是红肿的。
唉,已经好久不这样了呢!两个月过去了,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可是偏偏昨天的“尾戒事件”,又勾起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些伤害。
小攸无奈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金鱼眼。这样到学校,怕是林七月又是要大惊小怪了。只是大惊小怪也便罢了,若是又想出什么主意,要为她出头,真的让她要应付不来了。
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
一条白色的手帕,整整齐齐地折成四方形,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这是三年前,在教堂里那个男子的手帕。
带回来之后,小攸把它洗干净晾干,便小心地藏进盒子中,偶尔心情不好便拿出来,小心地看上一眼。
好像,把它当作连自己的支柱呢。
脸上漾开笑容。
打开门。
一道白光闪过。
小攸瞠目结舌,推着她的绿色小单车,在门口愣住。一张带着职业灿烂笑容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满脸的小心翼翼和不真诚的歉意,手中的相机还在不停地对着小攸拍摄。
醒悟过来的小攸不禁有一丝怒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拍我的照片!”白净的脸上,因为薄怒而微微发红。“把照片删了,不然我要报警了!”
话音未落,那人早跳上停在一边的车子,嗖的一声,车子便跑了个没影。
莫名其妙。
小攸的脸色难看。
再傻的人也不难猜出来。以尹大少爷在景安的身份地位,她季小攸怕是已经成为今日八卦新闻的头条,或许是下午,方才她双眼红肿的丑样子,就要堂而皇之地登上各大报纸的首版了!
清晨的公交车并不拥挤,景安是个拥有庞大数量私家车的城市。
小攸好心情地看到自己平日爱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放才坐下,想要趁这个时间背一背英语单词,却听见头顶上的电视机中,播放出一个动人的女声:“各位观众朋友,下面为大家带来的是尹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尹树的最新消息。”
公车中所有的目光瞬时集中在那台小小的电视机上。
连司机都是一副伸长脖子往后仰,看不到画面气恼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地表情,耳朵早便像天线一般竖起,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车里一片宁静,只有电视里美丽女主播依然在喋喋不休。
“昨天早上九点,被传与知名女星孙婕飞往拉斯维加斯共度甜蜜假日的尹树乘坐私人专家抵达景安,降落在景安大学。随之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扭转了前些日子传出的,有关孙婕可能要取代安氏企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静小姐,成为尹家媳妇的传言。”
女主播的声音甜美,传入小攸耳中,却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那名能够打败美女孙婕成为尹少爷新欢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下面请看我们的记者在景安大学现场为您发回的报道。”
电视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小攸腾地抬头。
昨天早上的一幕,居然在眼前小小的电视机里重演。
……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带出强大的气流,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查看底下的动静。然而终于越飞越低,在草坪边上一片空旷的小广场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飞机身上,一朵鲜艳的盛开的红玫瑰,和花蕊中一个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
尹树的手,攫住了她的下巴!
轻轻地印上了那个罪恶的吻!
双颊如火烧一般,小攸腾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认出电视机里那个倒霉丢脸的女孩就是她!天,不用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她季小攸可怜兮兮地被男友抛弃的倒霉事了!
甫一进教室,小攸便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奇异气氛。
刚才一路走来,她已经忍受了无数的指指点点,那些人看她的眼光,好像是动物园里面新来的一匹河马!
教室里巨大的多媒体屏幕上,居然也在放着昨天的“尾戒”事件!
“小攸!”七月带着巨大的笑容,飞身扑上来,还不带小攸反应过来,便一把把她拖到位置上坐下,得意洋洋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三声之后:“我就知道!以尹家在景安,啊不!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你绝对会成为最近各大新闻的头条!”
要知道,尹家少爷虽然从不是守身如玉的主儿,可是却从未在公开场合,正式地像众人宣布任何女友的身份,她季小攸是第一个!
哈哈!
姓安的那个狐狸精,那张美丽的脸此时怕是已经气得变形了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可是,小攸的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平静?
“你没事吧?”有些担忧地。
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平静,她总觉得不太正常呢……
小攸苦笑,起身关掉多媒体上的视频。扫视一眼全班,鸦雀无声。
“不过是一场闹剧。”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班都听到。
只是一场闹剧,她季小攸却不想因此成为景安大学,甚至于整个景安,全国,乃至全世界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没那个勇气,没那么坚强,不足以承担那一切。
一个秦羽,她已经承担不来。
忽然,教室里响起好几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小攸抬头望去,门口居然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
她的心猛地抽紧。
安静于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
她依然记得,事情发生在上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看到秦羽,当时她并不以为意。
秦羽已经大三,忙于实习的事情,他很忙。
他说过,他很忙。
直到有人告诉她,他看到了许多秦羽和艺术系系花安静的亲密照片,在千岛湖畔的亲密照片。
一瞬间,心底有深深的恐惧涌上。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父亲离去的时候。
她发了疯一般地找他,拨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三年来,她拨他的电话,有几个他有接听过!所有的借口都是:没有听到!
三年来,都没有听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都消失得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独自蜷缩在小屋里,一遍一遍拨打他的电话。
眼泪止不住,浑身颤抖。多年来已经慢慢消失的孤独感,她曾经以为可以忘记的那些可怕的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分离,全都涌上来,如潮水一般渐渐将她淹没。
终于,她的电话响起,显示出的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号码。
她迫不及待地接起来,还来不及“喂”一声……
电话里便传来了——
她娇媚的撒娇,和他温柔的回应。
刹那间,所有的过往,所有曾经他给她的甜蜜都分崩离析,再支撑不住。悲伤如摧枯拉朽一般,她狠狠地哭倒在黑暗中。
从那时候起,接连的一个多月,每夜安静的声音都会进入她的梦中,如最可怕的梦魇纠缠住她。每个凌晨被噩梦惊醒,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寂静一片,独自泪流满面。
她,是她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