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年惜疑惑地看着云之初,“你想去尹氏百年庆帮忙?”可是,她不是做年恩的助理做的好好的吗?怎么忽然——
她看向许年恩,希望他会给她一个解释。
然而许年恩只是低着头,翻着手里的杂志。
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照得他好像通体发亮的天使,然而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是啊。”云之初认真地点点头,“尹氏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百年庆这么重要,一定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
“可是,年恩……”许年惜有一丝犹豫。
虽然安排个人进百年庆典筹备组当然不是难事,可是云之初可是年恩的助理,而年恩的心底对尹树一直……
看出许年惜心底的犹豫,云之初急忙道:“我已经跟年恩说过了,他也答应。对吧?”连忙冲着许年恩展开讨好的笑容。
“嗯。”许年恩头也不抬。
“既然是这样的话……”奇怪,为什么她今天总觉得年恩怪怪的,好像心情很烦躁的样子?
平常说话,他总是面带笑容很礼貌的样子,这也是他在娱乐圈,在粉丝心目中,还有各家长辈的眼底备受宠爱的原因之一。可是今天怎么一副懒散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之初站起来,笑容满面,“那我先去收拾下东西。”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许年惜有些哭笑不得。
前几天看她好像很低落的样子,怎么今天一见到就这么有元气?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对了,年恩,”她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询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带你那个神秘女友来见我啊?”她真的很期待,到底能让年恩爱上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能让年恩走出从前的阴霾的女子,一定非常优秀吧?
许年恩终于从杂志中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冰凉,然而在对上许年惜的笑容的那一刹那,还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你问了好几遍了,我也答了好几遍了。等时机成熟自然就会带回来。”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许年惜显然没有很失望。
“那好吧。”
哎,每天都是这样重复的问答过程,真的很无趣。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
“那你和小初之间是怎么了?她最近好像一直躲着你的样子哦。”好几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肯陪年恩去通告。
更加奇怪的是对于这样“懒”的一个员工,一向诸多挑剔的年恩居然没有提出解雇。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年恩,期待得到一个“爆炸性”的八卦。
然而。
“啪”地合上手里的杂志,许年恩站起身来。
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隐去。
眼底有些微无法掩饰的烦躁。
“没什么。下午要去公司一趟,我上去换衣服。”
他转身大步离开。
许年惜怔住。
这……
这真的是她的弟弟许年恩吗?那个,从不会对她发火的许年恩?
一定有什么事情。
郑重地咽下最后一口果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尹树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抬起头来:“让年恩代言尹氏的百年庆典,这事情妥当吗?”虽然许年恩的身份是明星没有错,可是他同样也是许氏的继任族长,尹氏与许氏世代交好,可是却也没有让许氏的继任族长来代言尹氏百年庆典的道理吧?
“当然没问题!”许年惜坚定地,“你放心,年恩现在还没有正式接任银日,所以没有关系。长辈那里我会打点的,保证没有人反对。”
“可……”还是觉得怪,“为什么你要让年恩来代言?”事实上年恩对他还是有一点抵触的吧。
从白沙湾派对上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许年惜展开笑容,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我当然是有我的理由,你就别问了。”她当然是要让年恩和云之初两个人想避开都不行,这样才能挖出两人之间的秘密嘛!
说不定,年恩的神秘女友就是——
忍不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尹树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他怎么觉得,他亲爱的妻子今天有点怪怪的?
景安市中心广场。
广场上有喷泉喷洒出晶莹的水花。
成群结队的白鸽。
天空蔚蓝,夏风和畅。
广场的两端,银色的建筑和蓝色的建筑相对而立——这便是景安最大的两大家族,尹氏与许氏旗下财团的总部了。
尹氏财团与银日财团是景安的两大神话,无论是在政治界,财经界,还是娱乐界,他们都是站在风口浪尖的那颗最璀璨的星。
尹氏作风一向神秘低调,因此更添加了大家族的隐秘色彩,而许氏下任族长许年恩在娱乐界的地位,又让银日多了一分遥不可及的天皇巨星的架势。
在景安,所有人都以能进尹氏或者是银日工作为豪。
“哇……银日!”云之初站在偌大的广场上,脚边是觅食的鸽子咕咕叫,感叹地望着那栋银色的建筑。
真不愧是尹氏啊,从外表看起来,就这么奢华气派,简直跟五星级的酒店一样。
她刻意地忽略掉另一边的蓝色建筑——
这些天,她都这样“刻意”地忽略掉和许年恩有关的一切事情。
她不敢再去面对他。她不再跟他出去工作,在家里的时候也尽量避免同他见面。只要有他的地方,她都在第一时间逃离。
因为 ,她害怕。心底有隐隐的感觉,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可是,却又不敢承认。
只要能成功拆散尹树和许年惜,让他早日达成心愿,那么她就可以回青城山了,也就不用再面对他!所以,她主动请缨,要求来尹氏帮忙——虽然觉得利用了许年惜,来拆散她的婚姻觉得心里愧疚,可是——
她相信,许年恩一样能给许年惜幸福。
或许,是更大的幸福。
因为……
他真的,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啊。
阳光明媚。
可是站在阳光下的云之初却忽然难过起来。
如果,完成了这些事情的话,那么,她就要回青城山了呢。那么,她与先生便永无瓜葛了吧。
即使是与他的转世,也没有瓜葛了。
她会在青城山继续修炼,然后等待位列仙班的那一天,得道飞升。然后,她会在那个美得如梦似幻的地方,度过她无穷无尽的永生永世。
这个永生永世里面,没有他。
深深呼吸。
然后,对着脚边的鸽子做了个鬼脸——
没有关系啦,云之初,你可以的。
只要先生幸福,那么无论怎样都是可以的。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好吧,尹氏,尹树,我来了!
“云小姐是吗?”面带微笑的总裁助理将一个文件夹递到她的手上,“刚刚总裁吩咐过我你要来尹氏工作的事情,这资料夹里是你所要负责的工作,你看一下,有问题再问我。”
“是,谢谢。”展开最灿烂的笑容,云之初乐呵呵地打开文件夹,“咦——要负责庆典代言人的行程?”
“是,准确地说,就是安排你做代言人的临时助理。”助理点头,“有问题吗?”
问题当然是没有,毕竟她之前做过许年恩的助理,对助理要做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可是——
“我能问一下,这个代言人到底是谁吗?”
因为尹氏作风一向神秘,这次的代言人也连带着神秘起来,要到三天后的庆典启动会上才宣布。助理依然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摇头的弧度都恰如其分:“对不起,这个我不能透露。稍后会有人带你去见他。”
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着电脑开始认真工作,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
这么神秘。
云之初吐吐舌头。
“那个……”她小心地冲着电脑后面那张认真严肃的脸问道,“我能问一下,尹总裁在哪里吗?”她来尹氏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当什么临时助理的。
电脑后的助理抬起头来,脸上一瞬间又是微微带笑:“总裁在第一会议室开会,你可以在外面的会客厅稍等片刻,等会议结束我再替你通传。”话音刚落,他又低下头去,脸上笑容瞬间不见。
“……”这个家伙,是会变脸术吗?
会客厅?
哈,她云之初是什么人,特意来勾引尹大总裁的,会乖乖地呆在会客厅等着他的“商业接见?”
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甚至比她跟在许年恩身边的时候见过的一些制作人的办公室还小,可是,却布置得极为精致。
简单的黑白色,清新自然,沙发却是大红色,又带出些活力的气息来。
听说……
尹树是出了名的冷面无情呢。
他这样的男子,身世显赫又生的俊美,见过的美女一定很多,单单要凭外貌来勾引怕是不行吧。
不过,美貌总是不可或缺的。
她对着玻璃墙微微一笑,接着便看到墙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容貌,美丽得足以魅惑众生。
再冷酷无情,也比不上他的前生了吧。青王的残暴她都见识过,何况现在她是身怀法术的狐妖,而他只是个凡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
云之初对着墙上的自己点点头,漂亮的眸子里有毫不犹豫的坚定。
她展开最美丽的笑容,然后——
优雅转身。
男子望着那张忽然转过来如花朵一般灿烂的笑靥,怔住。
“你……”云之初?
望着男子惊讶依然不失精致的面容,云之初也呆住三秒,然后本能地猛烈摇头:“不,不是!”我不是云之初,不是不是——老天爷啊,虽然我知道引诱凡人是不被您允许的,可是您要反对,也不要每次都绕着这么大的弯子嘛!
为什么老是让她遇上——许年恩!
许年恩微微眯眼。
回身关上门。
“云之初,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
哎,算了,还是承认了吧。
“我来……勾引尹树啊。”心虚地低下头,“勾引”两个字讲得分外含糊。总觉得被他看到自己打扮成这个——黑色短裙,白色淑女西装小外套——特别丢人啊!
好像,是被丈夫捉奸在床一样。
“勾引?”许年恩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出这两个字,绕过云之初径直走到小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果汁。“喔,对了。我差点忘记你说过要帮我拆散姐姐和尹树的。”
修长的手指打开果汁,倒进旁边的玻璃杯子里。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云之初有些着迷地看着他。
嗯,连喝个果汁都这么迷人喔。
他放下果汁,靠在桌子上,然后微微一笑:“那么,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呢?”他目光里有些微的戏谑,仿佛对云之初能“勾引”到尹树一事深表怀疑。
虽然此刻的她是很美丽——
美丽得让他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加快,可是要“勾引”堂堂尹氏族长尹树,光凭这样的美丽绝对是不够的。要知道,每年 ,不,每天,都有多少美丽如斯的女子为了某些目的而对“勾引尹树”这项事业前仆后继,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更不用提,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还不如那些大胸女人聪明了。
他觉得实在有必要对她提点一二。
“计划……”勾引,原来还需要计划吗?云之初有些懵了。早知道勾引也需要计划,那她应该好好去读读妲己老祖宗的那本传记呢。“我是没有什么计划,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实在不行,她就只有冒险一次了。
天灵灵地灵灵,天上的神仙爷爷奶奶们那么忙,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违规对凡人使一个小小的法术的哦。
“是吗,我可以放心?”许年恩看着她,脸上的微笑那么漂亮。他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更加漾开一些,然后再抬起头。
他看着云之初。
然后走到她的面前。
“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他靠得她那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如玫瑰一般妖娆的香味,“你知道,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你承诺给我的幸福了。”
他期望了那么多年的幸福。
在梦里,他几千次地紧紧地握住姐姐地手,贪恋地呼吸着她发上的清香。可是每一次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姐姐对尹树展开的笑容——
他都难过得好像要死了一般。
可是,现在……
他,还是那么期待吗?
他深深地凝视着云之初。
他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眸——
为什么,含着愠怒?
他不由地怔住,呆呆地瞪着云之初的眸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直到云之初忽然绽放笑容,美艳如天边的云霞。
“尹先生。”云之初努力使自己笑得更美丽一些。
尹树推门进来,看到僵持在那里的两人,忍不住愣了一下。“年恩,你来了。”目光落在云之初的身上——
好漂亮的女人。
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感叹一声。不过感叹也只是片刻,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那正好,你们都来了,我让秘书给你们讲一下工作细节。”
他转身对门外招呼了一声,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下,对着两人略微一笑:“坐吧。云小姐不用客气,小攸交代过了,你是自己人。”
“小……”小攸?
哦——
她想起来了,小攸就是许年惜,就是大小姐。
她说,她是自己人。
忽然心底涌起对许年惜的欠疚感,她咬了咬唇,顺从地走过去坐下。她真的是一只坏狐妖啊,居然想要拆散这么完美的一对。
尹树在说出“小攸”两个字的时候,眼底的温柔,简直要把她也融化。
这样的眼神,她似乎也曾在先生的眼底看到过。
先生……
每当提起莲姬的时候,他的眼底也总是闪过这样的温柔的光呢。
窗外春光明媚。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
广场上,喷泉喷溅出晶莹璀璨的水花。
尹树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许年恩懒懒地躺在沙发里,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阳光穿梭过他额前的刘海,温柔一如幼儿的触摸。
秘书在三人面前摊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推了推黑框眼镜:“云小姐,作为年恩的助理,你要做的……”
云之初呆住——
等等——
作为年恩的助理?许年恩?
“对不起——”她努力微笑,“可是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可能她还是把自己当作许年恩的助理吧。
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阳光的许年恩忽然转过头来,嘴角微勾:“喔,对不起了云之初。”他坐起身子,笑容得意洋洋,“让你失望了,跑来尹氏,还是逃不过做我的助理的命运呢。”
哈——
当初姐姐说要他来做尹氏百年庆典代言人的时候,知道她被安排作为代言人的临时助理之后,他就开始期待她这样的表情——
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一脸“天啊,打个雷下来劈死我吧”的表情。
他努力忍住笑容,装出一脸无辜。
云之初瞪住秘书小姐。
她深深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愣了片刻,她才深深呼吸平静下情绪,然后一字一句开口:
“于是说,我现在的身份还是……”还是,许年恩的助理。于是说,许年恩就是尹氏百年庆典的代言人?
偌大的办公室。
尹树又出去开那些没完没了的会议了。
云之初瞪着眼睛坐在许年恩的对面。
许年恩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唇边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阳光那么明媚,然而他的笑容却更加明媚。
好像,一大早的坏心情都被这样的阳光一扫而空了呢。
“喂……”云之初不甘愿地喊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在帮你呢……”她可是在帮他拆散尹树和许年惜啊,他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来搞破坏!
许年恩迎着阳光闭上眼睛。细碎的刘海呈现出金黄的颜色。
“傻瓜。”他的声音极轻,云之初听不出来那里面是不是包含了嘲笑。她下意识地涨红了脸:“我才不是……”
“你以为,尹树是这么容易被引诱的吗?”
云之初心里明白,然而嘴上还是倔强:“不试过,怎么会知道?”
“在你之前,有多少……”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我有必须做到的原因,我有——可以做到的能力。她忽然低垂下头去。
如果,如果真的需要她那样做的话……
违反天条,使用法术……
她会去做的。
是吗……
许年恩愣愣出神。
“不一样的……”她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吗?
夏初的阳光照得他眼前一片发白。
吴姐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适时地打住了他发酸的鼻尖:“年恩,你该去拍定妆照了——咦,小初你也在这里?我听说尹氏安排了你做年恩的临时助理,你们两个倒还真是分不开了!”
她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却不知道,这“分不开”三个字,在云之初的心底激起了怎样的波澜。
分不开……
她和先生,怎么会是分不开的呢。在很多年前,他们就毫无选择地分开了。
没有理会云之初的发呆,吴姐推了她一把:“好了,别耽搁了。下面还要去拍广告定妆照——小初,你也跟上。”现在云之初是尹氏派给许年恩的临时助理,自然也要跟在许年恩身边才对。
云之初慌忙跳起来。
“不用了。”许年恩忽然开口,“云之初留下吧。”眸子里有深暗的光芒,他朝吴姐点了点头,“刚刚我已经交代了别的工作给她,是吗,云之初?”
“啊……”云之初有点迷迷糊糊的,别的工作?“是……”
是什么啊?
吴姐皱眉,然而没有异议。只是心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个折腾人的孩子。
当初刚刚接触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再乖不过的小男孩,安安静静的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或许是因为家境优渥,他也从不关心自己的身价,每次只是微微一笑:“你们去处理就好,我没有意见。”
他所要的,只是唱自己喜欢的歌曲。
这对于公司来说,是很容易达到的要求。作为许家的少爷,又张的这样好看,他唱的到底是什么歌,又有多少歌迷会去关注呢?
可是,自从许小姐出现之后,年恩就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他成长了,也有了许多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他们任意摆布没有脾气的孩子。
不仅如此,他还脾气古怪。
只是从不会表露出来而已,对着外人,无论是粉丝媒体还是工作人员,他总是彬彬有礼面带微笑,美好得如同天上皎洁的明月。与其说他是公司的艺人,公司安排他的工作,倒不如说全公司都是他操纵的傀儡,在按着他的意愿为他做事了。
今天也是这样,她这个经纪人的话,仿佛是无足轻重的。
动作优雅地穿上身边的服装师递上的外套,许年恩忽然朝着她绽放一个笑容,阳光下洁白的牙齿钻石般闪亮:“云之初,如果你要做,就做得漂亮一些哦。”
如果要做……
就做得漂亮一些?
云之初呆呆地站在办公室里。
摄影棚。
尹氏百年庆典形象代言人定装照拍摄现场。
尹氏是百年大族,而其四代前族长夫人——也就是尹树的曾祖母,更是一位欧洲的公主,因此其家族形象不仅是富,更是贵。而尹氏行为处事一向低调,尤其到了现任族长尹树,更是低调得几乎要让世人有些记不起来,现任的族长到底是谁。
而尹氏的家族章纹,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灯光大亮,三台摄像机齐齐对准了灯光聚焦下的男子,寻找一个最完美的角度拍摄。
灯光下。
许年恩身着白色衬衣,黑色燕尾服优雅而华丽。大红色的领结上,绣着玫瑰花暗纹。
他面容干净白皙。
唇边上扬的弧度不多不少,疏离得让你渴望接近的温暖。
许年恩是天生的明星,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他往镜头前一站,就完美得如同神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连灯光都因为他而分外的炫目。
白色的大理石阶梯。
许年恩站在阶梯上,他的身子微薄,在这一片结构恢弘的欧式大理石建筑之中,却如空旷的草原上的一匹狼。
任是天大地大,也遮不住他夺目的光芒。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栏杆上,眺望远方。漆黑的眸子里,有王者雄视天下的霸气。
所有的人——
导演,摄影师,化妆师,助理,都惊叹不已。
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许年恩,总是让人产生强烈的保护欲,然而每当工作上需要他表现出成熟或者霸气的一面的时候,他总是能将导演的意愿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还是——
那是另外一面的他?
“Ok!”导演满意地做了一个手势。
化妆师急忙冲上去为许年恩补妆。
服装师将下一场要穿的服装展开在手上拿好,等许年恩补完妆为他换上。
第二场。
白色的欧式长椅,金色的的软垫上,绣着大朵大朵繁花,盛开得灿烂夺目。长椅后的小圆桌上,一朵娇艳的红色玫瑰在白色细颈花瓶里怒放。
许年恩坐在长椅的一侧。
他微微侧着身。
栗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间或亲吻上那怒放的玫瑰花的花瓣。
他低着头,专注地读着手里的书。
高挺的鼻梁上,金丝边眼镜滑落一半。
“好极了……”摄影师Andrew在镜头后面狂喜,轻声地,“这个表情,太妙了!”这一定会被选入本年度“让年糕为之疯狂的照片TOP10”的!
到时候,他在业界的名气又会更上一层楼了!
他快速地按下镜头,捕捉许年恩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
“好……再一张——哎!”Andrew忽然惊叫起来。
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书的许年恩,忽然扔下书本。
微笑的面容不知在何时已经敛去,他站起来,好看的双眉紧蹙,在眉心打出一个深深的漩涡。
他深呼吸,然后吐出一口气。
他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了?”吴姐递上一杯水,“拍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舒服吗?Amy,快打电话叫林医生来……”
“不用了,我没事。”许年恩摇头。
他挡开吴姐递过来的水。
眉头蹙得更紧。
许年恩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每次工作的时候他都很投入,心无旁骛,所以总是能够在镜头前呈现最好的状态,可是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心里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烧着,灼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得好像要吐出来?
那种焦灼不安的心情,似乎从来都没有过。
每一次他都那么镇定地去面对一切变故,除了以为姐姐死去的那一次,他彻底的崩溃,重生之后的他,每一次都是那么镇定。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镇定了。
他明白地感受到了心里的恐慌,那种恐慌让他更加的恐慌。
脑子里不断有如电影一般的情节浮现出来。
云之初柔媚的笑容……
尹树英俊的面庞……
她倾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他发觉,自己无法忍受!
“年恩!”吴姐大喊一声。
看着那个夺门而出的背影,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云之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哐当”应声落地,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站在一边的尹树见状,急忙上前去扶住。
“小心。”他绅士一般的温柔语调,然而“心”字的尾音还未收,许年恩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推开。
尹树猝不及防,撞在身后的办公桌上。
“少爷!”云之初惊呼。
他——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尹树亦略带怒意地瞪向许年恩,然而在发现这家伙的眼底的怒意并不少于自己之后,忍不住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尹先生,这就是你对我姐姐的承诺吗?”许年恩按住火气,冷哼一声。
“……”尹树不解,“什么意思?”
白皙的面容上因为怒意而晕出红霞的颜色,声音越发的冰凉生硬:“这就是你照顾姐姐,照顾我的方式吗?嗯?都照顾到我的助理身上来了。”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云之初愣住:“你说什么啊!”
尹树也愣住,三秒之后又哑然失笑:“你说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
或许,是自己刚刚扶着云之初那个动作让他误会了吧?可是——他好像是一开始就这样认定了,才急匆匆地冲进来的。
这个时候,难道他不是应该在拍定妆照才对吗?
或许……
小攸的猜测是对的哦。
“我说什么?”看到尹树的笑容,许年恩显然更加愤怒,他发出低沉的嘲笑,却又不像是笑,“你应该问我,我看到了什么才对吧?”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要照顾姐姐,原来,这就是他的好姐夫——
在人前做出专一的样子,对所有的女人都不屑一顾,实际上还不是和那些男人一样!呵,亏了他还一直相信他会对姐姐专一,亏了他还一直认为云之初的拙劣伎俩根本不会有作用!
哈,原来不是的嘛。原来,一切也不过是他的想象罢了嘛。尹树,你也不过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而已嘛。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愤怒,怒火如一尾冷腻的蛇,吞吐着冰冷的信子舔遍了他周身每一寸皮肤,窒息的冰凉之后是难以忍受的灼热。
只是——
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愤怒,到底是不是只为了……
只为了,眼前的男人背叛了姐姐。
“喂!”云之初在许年恩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衣角,“那个……”
许年恩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转头瞪她:“那什么?闭嘴!”
这个家伙!
是勾引上瘾了是不是?
“哦……”云之初悻悻地闭嘴。
其实——
她是想告诉他,尹树已经看穿了她的目的了啦!
刚刚在她试图“引诱”他的时候,尹树已经直截了当地拆穿她拙劣的伎俩,也声明了,他的心里只有许年惜一个人这件事了!
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可是……
看到尹树这样的深爱着许年惜,她忽然觉得好羡慕。
好羡慕她,无论是在千年前的虚空之境,还是在如今,都有两个这样优秀的男人深深地爱着她。
“年恩,”尹树开口,“其实……你误会了。”
“误会吗?”许年恩轻轻一笑,“你当然会这么说,你怕我去告诉姐姐你的丑事吗?你怕姐姐会离开你吗?尹树,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对姐姐不好,如果你让她伤心了,那我一定……”
“她是你姐姐!”尹树大声地打断他。
他蹙眉,深深地凝视着许年恩。
那眼底,有心疼,有无奈,有坚决。
他决定了,要说清楚。
他无法再忍受许年恩这奇怪畸形的爱恋和对他的敌意。即使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就想是揭开年恩结痂的伤疤,可是他还是要说。
“年恩,小攸是你姐姐。”
许年恩怔住。
“然后呢?”
是姐姐,然后呢?
尹树轻轻叹气:“她是你姐姐,她爱你,疼惜你,保护你。那只是姐姐对弟弟的爱。你喜欢她,爱恋她,那是因为……你太害怕失去她。”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害怕再次失去,因为已经没有了哥哥,所以害怕连姐姐也失去。
“可是,那不是爱情。”
“尹先生!”云之初低喊一声,紧张地望着许年恩。
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知道这对年恩是多大的伤害吗?
她担忧地望着那个背影。
落寞而忧伤的背影,她心疼得想要上前去紧紧抱住他。
“姐姐……所以呢?”
唇边忽然绽放苍白的笑容,如盛开的白色芙蓉。他笑着,望着尹树:“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阻止我把刚刚所看到的告诉姐姐吗?”
身子有些虚晃,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慌张中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那是云之初的手。
她站在他的身后,用手传达给他她的温暖和力量。
“不。”尹树望着年恩,他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即使心疼虚弱的年恩,即使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受伤的表情。“我和小攸之间的感情,我很清楚。刚刚,我也没有对云小姐做任何事情。我这样说,不是想告诉你我和小攸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为了你好。”
“年恩,醒醒吧。”
“即使我和小攸分开了,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伦理,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是因为,你们之间,不是爱情。”
“是吗,不是爱情。”
时间仿佛过了良久,安静的办公室里,唯有风吹过的声音。
许年恩微笑着,眼神穿过尹树望向他身后的蓝天。
天空,蔚蓝。
白云明亮得刺眼。
“好!”导演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灯光猛然间暗下来,只有一盏照明灯孤零零地亮着。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
“你先去卸妆换衣服,我去叫司机过来。”对着他展开最美好的笑容,云之初把手里刚刚煮好的咖啡送到许年恩手上。
虽然刚才工作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好,可是听了尹树的那一番话,他的心底一定不平静吧。
一定,很悲伤。
“不用了。”许年恩略带疲惫地。
“嗯?”她顿住脚步。
许年恩看了看窗外。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
夕阳渐渐沉下去,这是初夏的夜晚。这城市的霓虹灯,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看不到星星。
“出去走走吧。”他轻若无闻地。
夜晚的景安街头。
初夏的夜晚已经不像春日的时候那样的寒冷,晚风吹来,也有了一丝丝的温暖。
车辆川流不息。
云之初跟在许年恩的身后,走在夜晚景安的街道上。
许年恩走在前面,他只穿着最普通的棉T和牛仔裤,除去一副不太合时宜的墨镜,咋一看竟也与街上的行人无异。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云之初发现,他似乎特别钟爱这个动作——不紧不慢地散着步,时不时好奇地观望下店里的商品。
他还真是大胆呢。
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到街上来了——她是看过他的歌友会记者会的时候,那些年糕的疯狂程度的,他现在这样毫无保护措施地出现在大街上,要是被人认出来,恐怕——
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喂……”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戳他的手臂,“那个,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他头也不回。
“……”刚刚这两个字,她怎么听起来,好像觉得——有点撒娇的语气?
不过,能这样单独和他走在人群里,她的心情好像忽然便得很雀跃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甜蜜,简直可以融化最冰冷的人的心。
这样的夜晚,真是美啊。
他呼吸着微醺的夏风,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似乎也渐渐地消去了。到底是有多久,没有走在这样的街头了呢。
成为明星之前的他,因为抑郁症而被好好地保护着,成为明星之后的他,也如同一个病毒一般被同人群隔离开来,现在想起来,唯一的几次走在街头,居然都是跟她。
姐姐,我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是跟你。
可是,你最美好的回忆,是跟谁呢……
姐姐,他说,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姐姐,他说,即使没有他,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他说,我和你,永远不可能。
“城市七彩的霓虹,点点如星光。
我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与你相遇的地方,从此后山高水长……”
他望着街对面的大厦上,巨大的海报——许年恩亚洲巡回演唱,最华丽的绚烂——景安站。
哦,对了,一个月以后,他亚洲巡回演唱的最后一场,就要在景安举行。
他愣愣地望着海报上自己的笑容发呆。
哥哥,你看到我的笑容了吗?姐姐,你看到我的笑容了吗?我笑了,笑了。你们,该放心了吧。
可是,笑着的时候,心里还是很痛,很难过啊。
他忽然转过身,盯着云之初。
“……”云之初被他吓得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许年恩看着她。
“刚刚,他真的拒绝了吗?”真的拒绝了云之初的引诱吗?
云之初肯定地点点头:“不仅拒绝了,还说,他的心里只有大小姐一个人,别的女人,即使是嫦娥即使是维纳斯 ,他也不会再看一眼!”
许年恩的目光在墨镜后面暗下去。
“是吗……”
他真的,这样说了?那么——
“所以,你没有……”
“当然没有!”云之初涨红了脸,急忙忙地吼道。
许年恩白她一眼:“我又没说没有什么,你回答得倒快。”心虚个什么劲儿,这个白痴!“走吧。”掰过她的身子朝前,重重地推了一把。
“哎,你要买衣服吗?”望着这偌大的商城,云之初有些惊叹。哇,这里的东西都好漂亮喔,虽然这些衣服不属于她的审美范畴之内,可真的是很漂亮呢。
除了衣服之外,其他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加上细致的装潢,简直只有金碧辉煌四个字可以形容。不过,顾客有点少哦——想来这样高级的衣服,买的起的人也不会很多吧。
“少废话,跟我来就是了。”许年恩自顾自走在前头。
“哎!”
咦?
“少爷,你买这个是要给大小姐吗?”好漂亮的裙子哦!虽然是最简单的白色,但是腰间的那一抹水绿,让整件裙子都亮起来了。不过,不是说大小姐只穿她自己设计的衣服吗?
……
“少爷,这个外套好看,买这个吧!”配裙子穿的话,一定很好看!
许年恩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对着服务员微笑:“就要这个。”
店员瞬间石化——天啊,许年恩在对她微笑耶!回去一定要到论坛上去炫耀,明天这里会不会被年糕们挤爆啊!
……
“好——美的——鞋子!”她张大嘴呆呆地望着那些精心设计过的架子上一双双漂亮的鞋子,灯光下,似乎每一双鞋子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
呼,累死她了!
逛了一大圈,手里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衣服鞋子首饰,真是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
“少爷,是不是该回去了……很晚了!”而且,那些东西好沉,她的手要断了啦!
“你累了?”许年恩头也不回。
“有……一点点……”
猝不及防之间,一副墨镜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架上她的鼻梁。
许年恩满意地看着她:“很好,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是认不出来。”
啊?他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眼底的那股狡黠劲儿,和千年前的先生一模一样?
微风广场贵宾休息室。
白色的休息室,大红色的沙发。有打扮普通,一张脸却美丽得足以魅惑中生的男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
休息室外,一大群穿着微风广场员工制服的女子挤得密密麻麻。
“老天爷!许年恩!”
“喂,小妹,我跟你说我看到许年恩了哦,他现在就在我们广场的贵宾休息室……”
“哎,你掐我一下!”她一定是在做梦!
许年恩居然会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对着她们微笑!
他微笑着,享受这明星的光环。
在外人面前,他永远必须是那个干净纯白的许年恩,如妖魅一般的美丽的面容,如天使一般纯洁无暇的心灵。
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起。
“安排好了吗?那好。”挂掉电话,他长长地舒一口气。
这时候。
休息室里化妆室的门打开。
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拘谨地扯着裙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少爷,你让我穿这个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她的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好像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虽然这个裙子的确很漂亮,穿起来的时候,她的背后都好像生出了透明的翅膀,稍稍一呼吸便会乘风飞起——比起她平常穿着的裙子,真的是天上地下。
许年恩站起来,久久地打量她。
直到云之初觉得脸红心跳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虽然说人要衣装,可是没有好底子,怎么打扮也变不成仙女。”
转身,从桌子上拿起墨镜。
什么?
刚才他那话的意思,是说她长得丑?
搞什么!要知道她云之初可是青城山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姥姥说,就算是妲己在世也比不过!
她心底愤愤地想着。
“喏”白皙修长的手指 ,和玫红色的墨镜一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许年恩看着她,“戴上吧。
她莫名其妙地接过,乖乖地戴上墨镜。
“嗯,这样看,还差不多。”许年恩满意地点点头。
什么!她抗议!“我……”我说,这到底唱的是那一出戏?然而这句话,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忽然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手。
微凉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她的掌心,然后有淡淡的温度,包覆了她的手掌。
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猛然“砰”的一声,疼痛迅速爆炸开来,沿着每一根血管,跟随着那些沸腾的血液,传遍全身。
她呆呆地怔在哪里。
被他的温暖包覆着的手,却出奇的冰冷僵硬,那指尖,仿佛冻得没有知觉了。
他的手……
那是他的手。
“走吧。”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许年恩拉着她径直推门出去——
在愣住三秒之后,休息室外的响起一阵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天啊!
许年恩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夜风温暖。宽阔的江滨路。
黑夜中的江面,倒影着岸上的灯光绚丽,七彩斑斓如同这繁华的世界。
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亲密的身影,倒影在人行道上。
她跟在他的身边,头低得不能再低。她的手在他的手里,她的心跳好像已经停止了,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甚至不敢去看他一眼。
她只是沉默地,顺从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顺从地跟着他从江滨路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她僵硬得如同一个傻瓜。
那是,他的手啊。
先生的手——
千年之前,就是这双手把她从草丛中抱起,她永世无法忘记的温度,在这一刻,那样清晰地传达到她的心底。恍惚间,好像是在做梦。
风吹着他的发,吹着他的T恤衫。
这时候——
许年恩忽然站住脚步。
“那里,”黑夜中,他的手指向江面,“那里。”
她惶惶然抬起头——
江水平静地流淌着,七彩斑斓的波光,刺得她的眼睛好痛。对岸的江心小岛上,有成丛的芦苇,绿油油的在暖风中摇曳着,温柔得好像握着她的手的他的手。
她听到他轻轻笑了笑:“天太黑,看不到吧。”
其实她看得到——狐狸的眼睛,是有夜视功能的。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里是一座荒岛,三年前我买下,至今,它也只是一座荒岛。”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暖风中,显得有些飘渺,虚无得让她忍不住有想哭的感觉。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轻轻地,“我曾经想要在哪里盖一间江心别墅,为了她……”
……
他笑着,声音轻快明亮。
“将来,我把小岛买下来,我们盖一间江心别墅,好吗?”他侧过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她也侧过头,朝着他重重地点头。
……
那个时候,天真地以为从此可以独自拥有她,可以与她永不分离,可是,那终究只是一个谎言。他拼命拼命想要抓住的唯一一点所爱,却终究,都是指间砂,水中明月。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颊滑落。
她拼命地咬住唇,不要自己哭出声音来。
“不过现在,岛也只是荒岛,她,也只是……”只是我的姐姐而已。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她,“你哭了。”
他静静地说,你哭了。
不带一丝惊讶,不带一丝慌乱,平静得好像只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看到阳光洒落一地。
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淌下来。
她狠狠地咬唇,无声地哭着。她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心,痛得无法呼吸。
先生……
她猛然抱住了他,在自己也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哭湿的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
她知道,自己是放肆了,居然敢对先生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举动。
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她知道,如今许年恩的痛,便也是千年前先生的痛。只是千年之前的先生,从不会把心里的话告诉给别人知道,他至死,都未曾对莲姬说出那个“爱”字。
她的心痛得那么厉害。
好像被一只大手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痛得没有办法再去想任何事情,只能这样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一点温暖,一点可以让他不再孤单的温暖。
“……”许年恩微微怔住。
云之初在他的怀里哭得颤抖了身子,她抱着他,那么用力,用力到他快要无法呼吸。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温热的泪水,接触到他的皮肤之后瞬间冰冷!
她……
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于强烈一些了吧?
他见过那么多眼泪,那些疯狂的粉丝哭喊出的“我爱你”,可是却是第一次,他忽然意识到,那些晶莹的液体,是泪水。
他的胸口猛然一滞。
夜风轻柔地抚过。
树叶沙沙作响。
有汽车从树荫外一掠而过。
宽阔的江面上, 水波倒影这月光,如碎了一地的水银。小岛上,芦苇青青,在月下的夜风中欢舞。
她就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很久很久。
“白痴,哭够了没有?”许年恩微微皱眉,“衣服都湿透了。”说不定会感冒吧?据说最近甲型H1N1感冒很流行,他可不想变成娱乐圈被隔离第一人。
“啊——”恍然惊觉过来,云之初一下子蹦开三尺远,“对……对不起!”她急忙伸出手在脸上一阵胡抹——哎呀,都是刚刚他硬要带她去化妆,现在妆都被眼泪浸花了!
一定很丑!
她急忙转身背对着他,手上果然抹下一大片的颜色来。
啊!
她懊恼地跺脚。
“没关系。”黑夜里这声音轻得如同春雨。
云之初怔住。
她转身,呆呆地望向那个眺望江面的侧脸。
黑夜里,那完美的脸部线条,如画笔的精心勾勒,与墨缎般的天空契合无缺。月光传统黑夜,团团扑在他的脸上,夜色氤氲之间,他在这样的黑色中,却美得不似凡人。
没关系。
他深深呼吸。
这一句对不起,是应该他对她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