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很暖,我靠在宋江航的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虽然陌生,可是装潢得很精致,一看就知道绝对奢华。粉刷得牛奶白的墙壁,浅蓝色的碎花窗帘。床很软很舒服,被子又轻又暖还透着一股干干蓬松味。床的对面一张白色的化妆桌,一排溜的高级护肤品,里侧是衣柜,外侧是一对沙发。这看起来不像宋江航的家,这家伙到底把我弄到什么地方了?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居然穿着一件男人的衬衫,一时间我脑子中电闪雷鸣,只有一个念头:“宋江航,我要杀了你!”
顾不上换衣服我怒吼一声拉开房门。
一个宽敞的客厅。
落地窗开着,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阳光照在阳台上的绿色植物上,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这是我拉开门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第二个画面就是,苏云骋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端着刚泡好的咖啡,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夏初的暖风吹过来,大腿上一片微凉,仿佛在提醒着我什么——我没有穿裤子!
等我换好衣服出去,苏云骋已经坐在餐桌上,面前摆着的餐盘里有煎得黄白分明的荷包蛋,还有两片面包。他没有急着吃早饭,而是小口小口啜着咖啡,神情静默而专注,仿佛在想着什么。我出去的时候他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刹,我分明看见一丝异样掠过乌黑的眸底,转瞬即逝。
我这时真是尴尬极了。假如现在地上有一条缝,哪怕只有头发丝大小,我都愿意试试能不能钻进去。可惜洁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铺得很平整,连接缝处都不易察觉。
我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过去,一边扯出一个自认为看起来淡定的笑容。
“那个,我刚才……”
苏云骋目光冷冷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这种目光让我更加紧张,可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那个衣服……”
苏云骋还是不说话。他把手里的咖啡放下,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那十指非常好看,节节分明的指骨,还很白皙,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的大少爷。
“那个……”我吞了吞口水,伸长脖子四处打量这屋子。苏云骋看我这副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找什么?”
我嘿嘿干笑两声:“你们家保姆呢?”现在我的只能寄希望于是苏云骋的保姆为我换的衣服了。电视剧里不是常出现这种情节吗,女主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以为自己被男主角看了个精光,一通尴尬扭捏之后真相大白,才知道是男主角家的保姆丫鬟或者是姐姐妹妹替她换的衣服。
堂堂苏少,家里肯定也是有保姆的吧,我的衣服也肯定是保姆给我换的吧!我才不相信他盘子里的荷包蛋是他自己煎的呢!
苏云骋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我心底仅存的一点侥幸全部抹杀:“我不习惯家里有闲杂人等在,每天下午会有钟点工来打扫,没有保姆。”
只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能形容我当下的感受。
“那……所以……”我是彻底凌乱了,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尖细得跟老鼠似的,“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那个“你”字,简直轻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好像这样就可以抹掉那个已成定局的可怕结果。
苏云骋默默地看了看我,还是不说话,拿起刀叉来默默地切着盘子里那只漂亮的荷包蛋。刀子在瓷盘上划擦,发出轻微的涩涩声,我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顺着手臂起了一片,就好像那刀子是划在我的皮肤上似的。当时,我真的很想扭头开门冲出去,然后一辈子和苏云骋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全都怪宋江航那个混蛋!我的酒量他不是不知道,即使自己醉得要死了,也要先把我捎上车再死吧?都是他的放任疏忽,才让我落入了苏云骋这个恶魔之手!
宋江航,你别让我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否则你我再见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直到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苏云骋重于开口说话了。他把一小块煎蛋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完了之后,才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不是。”
这句话在我听来,犹如大赦的圣旨一般。不过我还是不敢相信:“那……是谁给我换的?”
苏云骋抬起眼皮:“不知道。”
“啊?”大少爷,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苏云骋耸耸肩:“那衣服是我不穿的旧衣服,放在那个房间的衣柜里。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穿上它的。大概,是你自己换的吧。”
他这么一说,我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才想起仿佛是有这样一回事。我在家睡觉的时候都是穿着T恤内裤的。哪怕回到家的时候再累再困,即使不洗澡我也会换了衣服睡,所以昨晚虽然醉得个不省人事,但挣扎之间还是起来摸索着在衣柜里抓了件衬衫出来胡乱套上。
难怪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衬衫扣子都扣错了。
这下我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还经历了刚才光着两条大腿出现在苏云骋面前的尴尬,那至少比沙滩上的比基尼美女穿得多多了,现在大街上走的那些个美女的裙子短裤也是这么短,苏云骋的衬衫长,我并没有走光。
比起苏云骋帮我换衣服看尽我衣下春光的冲击,这完全是小菜一碟。
放下心来的我整个心情都变得格外轻松愉快,几乎是哼着小调坐到了餐桌边上,从一边的多士炉里取出烤好的面包片不客气地吃起来。对面的苏云骋此时的表情是风云万变,但我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完全顾不上照顾他的心情。吃着吃着我忽然又想起来——
“昨晚我不是上了宋江航的车吗,为什么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吐完之后的确是倒在宋江航的怀里,被他拖上车的。难道那厮半路把我扔下,然后我又被苏云骋捡到带回了家?
不可能,借那家伙三个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
苏云骋淡淡一笑:“昨晚你醉得那么厉害,还知道自己上的是谁的车?”
我咬着面包连连点头:“当然。我闻得出宋江航身上的古龙水味道,一股风骚的味道。”我最讨厌男人往自己身上喷东西了,男人嘛,清清爽爽的最有男人味了,所以在他买这瓶古龙水询问我意见的时候,我在旁边冷冷地斜眼看他,给了两个字的评价:“风骚!”
“哦,原来是这样。”苏云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你会那么顺从地跟我上车。”他吃完了煎蛋,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我想,大概我和宋先生很巧地用了同一款风骚的古龙水吧。”
苏云骋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冷冷的,然而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他就会变身金毛狮王冲上来大吼着掐住你的脖子。
我立刻狗腿地改了口风:“哎呀,原来如此。果然是苏少,品位也特别高。我可喜欢代言这款香水的那个外国帅哥了,哎哟,那双眼皮深邃的哟……”
苏云骋显然不接受我的狗腿,面无表情地起身进了厨房。
我心虚地低下头猛往嘴巴里塞着面包。这么说起来,昨晚搂住吐得昏天暗地的我的人是苏云骋咯?扶着我上车的人也是他咯?那么……
我靠着睡着的那个肩膀,也是苏云骋咯?
这么一想,我的耳根子忽然狠命地烫了起来。
一口面包卡在喉咙间,噎得我差点气都喘不上来。幸而这时候苏云骋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杯牛奶,放在我的面前。我顾不上说谢谢,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才把面包冲下去。
心里忍不住有些泪流满面的感动。我居然喝到了堂堂苏少亲自倒的牛奶!
后来我和苏云骋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昨晚我不仅靠在他的肩上睡了,简直整个人就跟八爪鱼似的牢牢黏在他的身上,手环腰脸贴胸,还时不时地打个酒嗝,嘴巴里嘟嘟喃喃模糊不清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如果当时我能记起这些的话,真的,我一定会当场操起一边的水果刀切腹的。也正是因为我的酒后乱“性”,让苏云骋误会了我和宋江航之间的关系。
苏云骋一直看着我吃完早饭。我情商不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说,于是赶紧吃完抹干净嘴巴,乖乖地坐着看着苏云骋,等着大少爷示下。
“你男朋友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吗?”苏云骋问道。
“啊?”我一时脑子没有反应过来。我男朋友?“你是说宋江航?”他不是吧,居然会以为宋江航是我的男朋友。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苏大少爷真是艺高人胆大,想象力超群卓绝,居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诚恳地解释。虽然这样的解释结合昨晚的情况来看确实不太可信。
苏云骋自然不信:“我了解以宋江航的身份你们公布恋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不带他参加婚礼。不过我不是八卦的人,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但我希望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之前,你不要出什么状况。你知道吗,你和宋江航的演技都不太过关。”他讲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笃定而淡定,深信自己的认知就是事实的全部。
我不由地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演技?”
“昨晚。”苏云骋简单解释。
原来他昨晚在餐桌上就看出我和宋江航相熟,并认定了我们的关系,真是自以为是。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干脆笑嘻嘻地:“既然苏少您有了自己的看法,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总而言之我不会给你出状况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一定对得起您的三百万。”
苏云骋定定地看了我片刻,那表情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不信。
“这就好。我不想因为你的私事而导致我整个计划失败。明白?”
我连忙拼命点头。这个完全可以放心,宋江航回来两年一直忙着处理那些明星们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做了唐咏诗的经纪人之后,我就是想见他一面都很难,除了小时候那点儿破事,我现在的情况他肯定是一问三不知,要糊弄他简直太容易了,我完全没有在担心这个。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我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背叛我!
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那个,我有个小小的好奇心,你能不能满足一下?”
苏云骋冷冷地喝一口咖啡。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我急忙在他反悔之前问:“听说你和唐咏诗在交往?”苏云骋当时的表情很微妙,可惜我道行不够没办法理解这种微妙。“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他简短意赅地。我揶揄他:“哎哟,别不承认了,不然你昨天怎么在片场?还替她做东请客?”
苏云骋抿了抿唇,在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他要发怒了,背后一阵寒气身上来。谁知道他只是站起来:“今天周六,你不用上班吧?”
我点头。如果不是周六,昨晚也不会放开胆来喝的。
然而苏云骋说出了一句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把碗洗了。”
什么!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之后冲着苏云骋的背影大喊:“凭什么要我洗碗,你不是有请钟点工吗?”自由女神作证,我生平最痛恨的家务活就是洗碗了!
苏云骋头也不回,背影消失在房门之后:“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要么付钱,要么洗碗。”
你知道什么叫做哑口无言吗?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会哑口无言吗?当下我真的是哑口无言整个人都僵掉了——故乡里的豆腐西施,你实在是摸透了这些资本家的习性: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
我想这房子应该是苏云骋自己的住宅,并不大,不过五六十坪,然而精致考究的装潢还是透露出了主人的富贵。厨房是开放式的,干干净净不沾一丝油烟,从那些调味罐的摆放就看得出来应该不常开火,全是些摆设。灶上支着一个小小的平底锅,显然是刚刚煎蛋的锅子。看来苏云骋的厨艺水平也就仅限于煎蛋了。
我一边不服气地嘟囔,一边把锅碗刀叉放进洗碗池,认命地刷起来。等我清理完毕洗了手转身一看,苏云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倚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我。见我转过身来,他没有移走目光,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我无法形容我那时的感觉,阳光从大窗子落进来,空气中漂浮着一些金色的颗粒。心里有一种很细微的感觉,就像那些颗粒一样漂浮着,充溢在胸腔里。
只不过是数秒钟的静默,苏云骋走过来:“走吧。”
我问:“去哪?”
苏云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轻风广场,C市最大的商场。
苏云骋带着我走进一家金行。这是一家老字号金行,跟C&V的时尚创意不同,定位更高更传统一些。苏云骋并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虽然苏少的名号在钻石王老五的排行榜上常年盘踞前三,但在路上随便就被认出来的几率其实并不大。金行的店员就不认得他,见我们进来也只是客客气气地:“两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看,我们的金饰是全行最好的。”
苏云骋点头,把我拉到柜台前。
“干什么?”看这排场,他不会是想送我礼物吧?这可不太好,毕竟无功不受禄,这两天我又没立什么功,而且说实话其实C&V的首饰更合我的品位。
苏云骋言简意赅:“挑一下婚戒。”
我真想上演一出一口茶喷出来的戏码,但可惜此时我的手边连瓶矿泉水都没有。还没等我说话,店员已经笑眯眯地:“原来两位准备结婚了呀,挑婚戒来我们这就对了。两位想要什么样子的?钻戒还是传统首饰?我们店里做中式首饰做得很好的,如果两位想办中式的婚礼的话全套金饰还有金器都可以在我们这买到。”说着就从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本厚得跟瑞丽杂志似的书,摊开在我们面前:“不如两位先看看图册吧?”
我瞄了一眼,书正好被翻到红盖头那一页,好家伙,就一个盖头,居然也用金线绣出复杂的花样,四周垂着的流苏上悬挂着金色的小珠子,我往下一看价格:5999元起。
一个红盖头六千块,还起!我被震惊了,不由地捧起那本书:“天啊,一个红盖头居然要六千块,那凤冠霞帔要多少钱啊?”
不知道这时候那店员是不是从苏云骋身上看出点纨绔子弟的气质了,一改刚才的客气变得热情起来,听我这样问急忙帮我翻了几页:“凤冠霞帔在这里。其实我们都是会根据客户的需求量身定做的,这些都只是一个参考价。”
我不得不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凤冠霞帔。但是,一看到页面下面的参考价,我还是颤抖着双手把书放下了。太贵了!比什么vera wang的婚纱要贵出一大截!举办一场这个规格的中式婚礼,那得花上多少钱啊!
一边的苏云骋冷冷地:“我们不办中式,先买个戒指就好。店员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笑容也僵硬了不少。我看在眼里居然对她产生了一股愧疚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唉,都怪我给了她可以做成一笔大生意的希望啊!
不知道苏云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叫我挑婚戒,我就大大方方地挑,而且因为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会承担不起,不用看价格尽挑喜欢顺眼大颗的钻石来看,女人的购物欲一上头,我挑得不亦乐乎。
最后挑中了一对钻戒,叫做缘点。女戒上有五颗颗分别为0.1克拉的钻石将指环分成六截,而男戒上却只有一枚大钻石。虽然没有达到店员的期望值,不过这一对也价格不菲,拿到后面去包装的时候,店员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
看四下无人,我跟苏云骋开玩笑:“看八卦杂志上的女明星嫁入豪门,钻戒动不动都是上千万的,苏少您就买这个,不会觉得没面子么?”
苏云骋表情淡淡:“反正也不是真的,无谓浪费这个钱。”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释然。也对,又不是真的要结婚,又不是真的要圈住对方一辈子的婚戒,何必浪费那个钱?于是我讪讪地笑:“也是啦。如果是真的,那肯定应该是男方买好戒指然后出其不意地跟女方求婚那样才叫浪漫!”
苏云骋点头,又问:“万一男方挑的戒指女方不喜欢呢?”
“既然相爱,肯定知道对方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吧。而且既然相爱,婚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并不是很重要吧。”我混乱地掰了一通,店员正好拿着包装好的婚戒出来了,苏云骋刷卡付了钱,我拎起小袋子就走。
出了金行,我莫名其妙地又说了一句:“其实大可以连这几万块钱都可以不用浪费。”
苏云骋倒是笑了笑:“物有所值。”
买完钻戒苏云骋送我回家,一路上都静默无言。我临下车前他问我:“你的聚会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下周末晚上。”
他点点头:“我会把时间空出来,下周末见。”顿了顿,又说:“我工作忙,除了必要的见面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希望这次的聚会是最后一次。”
我点头,将车门关上。保时捷绝尘而去,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街尾才回过神来。刚才那种细微的感觉再一次浮上来,我在正午的阳光下打了个冷颤。
苏云骋那句“物有所值”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说这对戒指还算买便宜了,当时心里狠狠地骂他是万恶的资本家,吸血鬼。可到了周一,C市那份包罗全市吃喝玩乐所有信息的周刊上市之后,我就知道了。
每周一早上在公司楼下的肯德基吃早餐和看周刊是我和林嘉琪的默契。我点完了猪柳蛋堡和豆浆之后才端到位置上,出去买周刊的林嘉琪就一脸阴森地推门进来,将新鲜出炉的周刊放在我面前。
我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异样,一边从中间抽出我最爱看的美食版一边嚷嚷:“快点吃快点吃,要迟到了。”
林嘉琪伸出手来把我的手按住,另一只手把周刊拿起来,竖着放在我的面前。
“干嘛……”我这下真是彻彻底底呆住了。这星期周刊的头版居然是——“苏云骋婚期在即买婚戒”。下面配了一张图,看得出来是在金行外面隔着玻璃拍的,是我和苏云骋买完戒指转身离开的那一幕。照片很大,占据了一个版面,质量很高,我的脸,很清晰。
就这么一个阳光美好的初夏早晨,昨天看天气预报最低温度是10℃,我却忽然感觉有一股阴森森的诡异的气息围绕在我的身边。我颤抖着双手翻开娱乐版,里面有关于我们那日行程的详细报道,从前一晚从“第一馔”出来开始,到我在苏云骋的小公寓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出门直接到轻风广场买婚戒,巨细靡遗。中间还配了几副小图,分别是我在第一馔的停车场靠在苏云骋的身上以及从苏云骋家离开的时候的照片。
“这……我们被偷拍了?”我第一时间只能想到这句话。心里一沉。不知道苏云骋得知了这个消息了没有,他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他会安排,叫我不要做任何事。这件事会不会对他的计划有影响?
正在详读内容的林嘉琪却冷笑:“偷拍?我看不是。”她指着报道其中一段给我看:“你看,这里记者说到是最近听闻有关苏云骋和唐咏诗恋爱的传言,才特地去唐咏诗拍戏现场等的,苏云骋替唐咏诗做东请大家吃饭的消息记者也搞到了,记者自己都写了,‘若不是峰回路转,苏少真女友意外现身,恐怕真的要以为苏家和唐家联姻在即’。”
我不是傻子,林嘉琪这么一点拨我就通透了。原来如此,难怪苏云骋会这样突然带我去买婚戒,又会说这几万块“物有所值”,可能他早就知道有记者在关注他和唐咏诗,为了避免绯闻对他造成影响,尤其是在宋家那边,他才这样迫不及待把我这个宋家认可的“女朋友”推了出来。
“那你说,苏云骋是不是真的跟唐咏诗?”我压低声音开始八卦。
林嘉琪一番白眼在我脑袋上招呼了一个栗子:“你还有空关心这个?大小姐,你这么清晰的照片被登出来,别的人不说,公司里肯定要炸开锅的!”
林嘉琪果然是名不虚传,脑子里永远比我多一个弯弯,总是能比我更高瞻远瞩。我在对她更加敬佩三分的同时,也为自己那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哀悼了一把。“那怎么办?”我征询林嘉琪的意见。
林嘉琪最后给我的建议是:请假。
“反正你干完这一票之后有300万,工资就让他扣去吧!说不定你可以跟苏少申请一下额外补贴!”林嘉琪这样说。我额上斜线三条,什么叫做干完这一票啊,听起来我怎么那么想土匪杀人越货啊!
但我还是接受了林嘉琪的意见,不等在肯德基吃完早饭就迅速开溜,因为公司很多同事也习惯在这吃早饭。
翘班了我无处可去,也不敢在街上瞎逛。我真心是没有在报纸上被曝光过的经验,也不知道眼睛雪亮的广大人民群众会不会凭着报纸就在街上把我认出来。我不想冒这个险。正在为难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我一看是宋江航,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宋江航你这傻叉!你还有脸打电话来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现在多落魄,全市人民都认得我了啊!有公司不能去啊!在大街上流浪啊!搞不好工作都要丢掉了啊!你是不是打算养我一辈子啊!”
电话那头宋江航的声音笑嘻嘻:“哎呦哎呦,苏少奶奶发飙了呀!少奶奶如今在何处逍遥呢,有没有时间接见一下小人?”
少你妹!我愤愤地挂掉电话,顺手打了个的去宋江航家。出租车跟火箭似的飞奔起来,我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想了想还是关掉了手机。公司那班八婆一定不会这样就善罢甘休,掐不到我本人也会打爆我的电话的。可怜的林嘉琪,作为我的同居室友,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宋江航素来没有早起的习惯,我赶到他家的时候才刚刚起床。一身嫩黄色的卫衣,头发凌乱,那张嫩脸怎么看都像个高中生。他边刷牙边开了门,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快进来,别给狗仔拍了照,我可惹不起苏少的女朋友!”
我鞋也没脱抬起来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随之而来的是鬼哭狼嚎的哀叫。
“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扔下我自顾自地走了,我会落到苏云骋手里?我会被他带到他家去?我会被记者拍下那些照片?宋江航,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否则我马上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扔下美国MBA学位不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经纪人,混得乌烟瘴气!”
宋江航看得出来我是真的动怒了,连连双手合十讨饶:“姐,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不过这事真不能全都怪我,我顶多只负一半的责任!”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斜眼看他:“从实招来!”
宋江航小心地退后三步跟我保持安全距离:“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想你肯定知道媒体最近一直在炒苏少和咏诗之间的绯闻,跟着咏诗好久了就是没有拍到证据。那天在第一馔门口是我先发现狗仔队,我怀疑是投资方放出的消息,跟苏少一合计,决定来一招狸猫换太子。我本来想跟你商量的,可是没有机会,好在你被灌得很醉,所以就……”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
我这才知道原来宋江航这家伙彻头彻脑的就是这件事的策划者!
我挥手就给了他一拳:“王八蛋!原来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好啊,罪加一等罪无可恕连诛九族!宋肥肥,拿命来!”大喝一声,我抄起餐桌上的水果刀跳起来,宋江航嘴巴里还叼着吃了一半的吐司慌忙逃命,我挥舞着水果刀紧追而上:“呔,妖怪,还不快快伏诛!”
宋江航便跑边口齿不清地:“好汉饶命,可我发誓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我恨恨地啐了一口,把水果到插在宋江航那价值不菲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你没想,你能想到个爪子!”
宋江航表情扭曲,无比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沙发,然后才说:“悄悄,我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耍一耍那帮记者,可是没想到苏少居然会带你去买戒指。这我也纳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一步。按理说吧,你又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名媛,长得嘛……”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躲过我的攻击:“也就中等偏上。记者在苏少家门外守了一整夜,第二天要是看到苏少带回家的不是唐咏诗而是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普通女人,一定会捶胸顿足痛不欲生一番然后鸣金收兵的啊!”
我冷笑:“哎哟,您这招可真是高明啊!”
宋江航点头,一脸骄傲:“那是!这样一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苏少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还带你去买婚戒,让这帮记者捡了个大新闻。我搞不懂。”他摊了摊手,凑上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协议,说出来我听听。”
我把他的脸推开:“有你妹的秘密协议!”
不过我也想不明白苏云骋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本来我们只要小范围地在宋家和姚银珠面前假扮一下情侣就可以了,可他这样一闹,我和他的事情算是公布天下了,往后我可怎么活啊!
“不过可能……”宋江航又若有所思的,“他就是想借你做烟雾弹,来掩饰他和咏诗在恋爱的事情?”
我当时就傻了。
我确定我没有听错,宋江航说的的确是——苏云骋和唐咏诗在谈恋爱。
宋江航看我一脸震惊的样子,有点讶异:“你不知道啊?其实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咏诗自己跟我承认的。你没看苏少都在片场跟进跟出的吗?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小姐进娱乐圈也就是玩玩,总不会想玩一辈子的。”
我问:“不是说苏云骋想开模特儿经纪公司,打算挖唐咏诗过去才来亲自拜访的吗?”
宋江航一挥手:“都是传闻。这个事你听听就好,其实我们艺星经纪就是苏少的,但没对外公开,应该是防着他那俩伯父。哎,苏少在跟你谈合作的时候没跟你说原因?看来你还是一个只要有钱被卖了都愿意的主儿啊方悄悄!”他开着玩笑就要过来捏我的脸,我气狠狠地一把挡住他的手,凶巴巴:“捏你个死!我的脸就是被你从瓜子脸捏成圆圆脸的你知罪吗你!”宋江航满不在乎:“圆圆脸才好看,你又不是明星,脸瘦就上镜讨喜,真的!”
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样子我决定接受他的说辞,但还是没有允许他捏我的脸。
其实这个时候我的心里真是乱透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苏云骋是为了掩饰他和唐咏诗的恋情,才把我无辜地推到风口浪尖上。也对,在人家苏少眼里我方悄悄算个屁,一个连累他不得不在委曲求全和我演情侣的倒霉蛋,他开了三百万给我,当然要物尽其用,这才是资本家赤裸裸的嘴脸。我怎么活怎么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才不需要考虑。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就在我内心不断挣扎激烈战斗的时候,宋江航接了几个电话,挂了电话然后说:“今天我放假,你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看看电影什么的?你放心,躲狗仔我是专业的!”
我的心情实在很糟,根本没有心情出门。于是靠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脚,顺手打开宋江航家超大的液晶电视,一边指挥他开了电脑给我放《康熙来了》:“我不去。你去超市给我买点吃的,我今天的目标是增肥5斤!”宋江航咋舌:“你这是遭了什么打击了这么自暴自弃?”
我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我不知道苏云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既然宋江航知道他和唐咏诗在恋爱,为什么前几天问我宋江航知不知道我和他的交易。既然他认为宋江航是我的男朋友,那么干脆四个人开诚布公把事情交代清楚不是更有利于这件事情的操作吗?但是不管怎样,我决定把我和苏云骋的事情暂时性地瞒住宋江航。
宋江航在看到我开出的购物清单之后大呼小叫了一番,连连控诉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方扒皮,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去超级市场给我买零食。宋江航家里其实挺有钱,虽然比不上苏云骋但是也是个富二代,但他爸妈根本不知道他回国的事还以为他在美国读书,所以他现在住的房子是用自己的私房钱租来。
房子在大厦的顶楼,大概只有三十坪,但是外面有一个差不多快有五坪大小的露台,被他装潢得非常有格调。我抱着沙发上的靠枕走到阳台门边坐下,靠着门框发呆。
阳台上种着许多绿色植物,阳光下这些植物呈现着一种娇嫩的绿色。
栏杆是钢化玻璃的,所以视线非常好。从这里几乎可以看见大半个C市,也可以看见市中心那栋冰蓝色的建筑,苏云骋的公司所在的遇安大厦。这个家伙现在必定在看着周刊洋洋得意吧。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一想起他我的心里就非常的不爽。
我原以为我和他是合作关系,一起导演一出精彩的电影,到头来却发现这部戏的导演只有他一个人,我只不过是戏里的一个角色听凭他指挥摆布。即使这个角色是女主角,也抵不了我那种繁华褪去才发现自己始终在繁华之外的落寞感。
他应该告诉我他和唐咏诗的关系的。
我在心里这样固执地认为着。
在阳台上发了半天呆,我站起来走到书房去,打开宋江航的电脑开始浏览周刊的网页。周刊有网上付费阅读的服务,宋江航是VIP用户。我点开今天的头条,再一次看见了那张照片。照片下面的评论大有突破十万的趋势,众看客们纷纷对我这样一个普通无奇的女人如何勾搭上苏少表示难以理解。
甚至他们都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就“中等偏上女”,大意就是说我长相中等偏上,学历中等偏上,工作中等偏上无论哪一个方面都是中等偏上毫无突出的特点。那些酸溜溜的话语我熟悉得很。每次有什么明星嫁入豪门了我和林嘉琪都会各自面对自己的电脑然后看着论坛上那些酸溜溜的话语捧腹大笑还深以为然,没想到山水轮流转,如今我却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我开始佩服起那些明星的心理素质,如果换做是我天天被人这样品头论足,一定会崩溃。
突然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弹窗,企鹅新闻报道:苏云骋记者会承认女友。我手一抖,鼠标已经点开了新闻。
“今天早上十点半,苏云骋在光华酒店召开记者会,正式承认日前被某周刊拍到同他一起在金行选购婚戒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女友,记者在询问是否有结婚的打算时苏云骋微笑默认。至于日前盛传的关于他和著名模特唐咏诗的绯闻,苏云骋笑称都是误会,双方只是好友。”
下面的配图是苏云骋在记者会上的照片,西装革履,面带淡漠的笑。
一则新闻,一百多个字,却丝毫没有提到我这个女主角的名字,反而是唐咏诗见于文中,这让我有一种被人忽视非常不爽的感觉。
下面的链接是唐咏诗的采访,我点进去一看才发现是“唐咏诗经纪人”的采访,不禁鄙视了一下标题党。“记者刚刚电话采访了唐咏诗的经纪人宋江航,宋表示唐咏诗与苏云骋的确只是单纯的好友关系,称唐咏诗目前专注于工作并没有恋爱的打算。”
“睁眼说瞎话!”我又鄙视了宋江航一番。虽然对娱乐圈这些睁眼说瞎话的案例我是见怪不怪,可是事关于己还是觉得特别别扭,出离愤怒。
话音刚落被我鄙视的对象宋江航就回来了,两手拎着巨大的购物袋气喘吁吁:“方悄悄你怎么不开电话,你要的黄瓜味薯片卖完了我给你买了烤翅味的!”
我连忙跑过去迎接我的零食:“关了电话省的那群八婆打来问七问八的闹心。”
宋江航说:“你不怕苏少找你找不到人啊?”
我听了这话浑身别扭:“他找我干嘛?”宋江航眉头紧蹙:“他刚刚开记者会宣布了你是他的女友你难道不知道吗?悄悄,你们唱的这是哪一出啊?我跟你说,你别为了钱把自己卖了,你缺钱你跟我爸讲,别被那些阔少利用了!”
我翻白眼:“我不花你爸的钱!”
宋江航无奈:“行行行,你不花他的钱。可你和苏云骋……”
“行了!”我心里烦,粗暴地打断他,“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管我那么多,小毛孩子。把菜拿到厨房去,我给你炖你最爱喝的排骨萝卜海带汤!”宋江航的“利用”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我,我不想承认,但我隐隐地觉得,我是被利用了。
原本我以为是我给苏云骋带来了麻烦让他不得不把戏演下去,对他还心怀愧疚。可现在我才明白,我是被他反过来利用了。
这让我觉得很难堪。
等我和宋江航把一大锅排骨萝卜海带汤都消灭干净以后,已经日过正中。我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开了手机给林嘉琪打了个电话。那边电话刚接起来我就听见林嘉琪紧张兮兮的声音:“悄悄,你别打来了!晚上别回家,找地方躲躲,小夕她们打算在家里守株待兔!
于是我知道,林嘉琪和我家都沦陷了。
挂了电话,我用脚踹了踹横在沙发上的宋江航:“晚上我住你家!”
宋江航眼皮都掀开:“嗯。我晚上有事。”宋江航干这职业通常没什么固定上班时间的我也知道,也懒得追问有什么事,就赶他去洗碗。宋江航磨磨唧唧地进了厨房,我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苏云骋。
我犹豫了三秒钟才接起来。听筒里沉默了片刻,我才听到苏云骋的声音:“喂?”电话那头很安静,我猜想苏云骋应该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小公寓里。宋江航的房子信号不好,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好像有些发虚,有些抖。“嗯?有事吗?”我问。
苏云骋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关机。”
“嗯,我怕烦,干脆关机了。”我诚实地回答。
“哦。”苏云骋声音低沉。然后又沉默了三秒,才说:“新闻都看到了吧?”
我对着电话点头:“嗯。”说完觉得好像回答得太简单没有诚意,又补充了一句:“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广大人民群众被您耍得一愣一愣的,哈哈,苏少就是苏少,厉害!”最近马屁拍得是越来越顺溜了。
电话那头好像笑了笑,然后又问:“你今天没有去上班?”
我又点头:“是啊,谁也扛不住那些八婆的三堂会审啊。说起来,我旷工扣掉的工资能补贴给我吗?”
“方悄悄,你张嘴闭嘴就是钱。”听着那声音,我都想象得出苏云骋此刻眉头紧拧的那副样子,于是心情好了一些,声音也欢快起来:“那是,不为了钱我淌您这趟浑水干嘛,搞得自己有家不能回的,八卦大军现在正在我家等着我呢。”
听我这样说苏大少爷终于想起来这茬了:“你现在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顿了顿又说,“在光华给你开个房间,这几天你可以先在那住着。我看你那群八卦的同事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大手一挥:“不用了。我在宋江航家,我这几天就在这住吧。你如果非要表达下歉意,把房钱折成现金给我也成!”
我想是我这话说得过分,贪婪的嘴脸表现得太赤裸裸彻底惹苏少不待见了,因为他下一秒就挂掉了电话。哎哟,这什么人嘛,自己把我当成全身都是宝的肥猪似的从头到尾利用了个遍,连个玩笑也开不得。我愤愤地重新把手机关机。
接下来一个星期,我窝在宋江航家里吃吃睡睡,睡睡吃吃,日子过得好不逍遥,让林嘉琪在电话那端气得直叫:“好你个方悄悄,自己跑了个没影,躲起来吃喝享乐,留我在战线上冲锋陷阵,你知道我这些天被那群八婆盘问了多少次吗?我不管,你那三百万我要求平分!”
我一口拒绝:“那可是我卖身挣来的钱,姐姐您也好意思跟我分。大不了……二八呗!”
这一整个星期,苏云骋在没有和我联系。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出尔反尔,忘记了周末的聚会,于是在周五的晚上,我小心翼翼地给他拨了个电话。电话里的铃声才响了一遍,苏云骋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我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吓得差点把手机甩掉。
“喂……那个,我……”我战战兢兢。
苏云骋还是一样惜字如金:“说。”
“周末的聚会,你没忘吧?”
苏云骋“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我连忙对着电话哈腰点头:“没,没事,您忙您的,到时候见,哈哈!”电话那头的苏云骋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我无语地对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苏大少爷,我方悄悄就有那么让你避之唯恐不及吗?
周末如期来临。
苏云骋开车来接我。我下楼的时候没让宋江航送,宋江航忧愁地依靠在门口看我穿鞋子:“你跟苏云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我都不能说?”我白他一眼:“你都说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我怎么还会告诉你?”宋江航眉间忧愁更甚:“我说,苏云骋可不是简单的,你别被人家卖了不知道。”
我起身,捏捏他的俊脸:“怎么,我看起来有这么笨?”
宋江航严肃地点了点头,下场就是脸颊上的一对红印。
苏云骋看到我身上的礼服的时候,表情有点扭曲。我默默地将领口向上拉了拉——早知道不借林嘉琪那个大胸女人的礼服了,我的胸虽然不算小,可是根本撑不起她的size,胸前岌岌可危有走光的危险。
度假村在城郊一处依山伴水之地。我和苏云骋出现的时候——不,应该是说苏云骋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如果上流社会也分三六九等,苏云骋属于第一等,那么今天的聚会应该算是第三等的。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建宇建设一个度假村的开业派对居然能请得到RT的苏少,惊讶之余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首先挤了上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苏少,真是稀客!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从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出我的相关信息。可惜我方悄悄大概还没有取得入库资格,任凭他搜遍每一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
我一时对自己浪费了他的脑细胞感到十分的抱歉。
苏云骋的手在这个时候落在我的腰上。
我浑身一震,当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凝固。“我女朋友。”我听见苏云骋这样说,声音冷冷的。
中年男人的表情扭曲起来,迅速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这时旁人立刻抓住机会上前跟苏云骋攀谈,往往都是几句寒暄之后就扯到生意上,苏云骋则一概都微笑婉拒:“今晚我是陪着女朋友来参加她旧友的派对的,生意上的事还是改日约了再谈。”
姚银珠与吴建宇正在招呼客人,这时看见我们来了,连忙迎上来。
“苏少,悄悄,你们来了!”姚银珠热情地挽住我的手,一时之间我很难适应她的改变。
吴建宇脸上的表情倒有一点不自然。
和苏云骋一起被众人如群臣参拜皇帝皇后一般轮了一番之后,我的额上已经有点汗水渗出来。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经八本的商界派对,对着那么一张张陌生的脸只能僵硬地笑着,连该怎么招呼都不知道。姚银珠看出我的窘迫,提议:“悄悄,男人的话题我们插不进去,不如去那边喝杯饮料吧!”
这个提议犹如天籁之音,自我认识她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她如此可爱。
姚银珠带我到水池边,替我向侍者要了一杯果汁。我跟她道谢:“谢谢。”姚银珠笑了笑:“是我谢你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看向会场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我直觉地问:“怎么了?”
姚银珠轻轻一笑,沉默。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悄悄,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又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姚银珠叹息着:“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故意勾引建宇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饮料,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我默默地喝着果汁,冰凉的饮料沿着喉管滑进胃里,心口被冻得有点闷。
“不过我不是要针对你,只是因为建宇的条件实在太好了,建宇建设家的公子。”她轻声地,“所以我勾引了他,那时候他对你还觉得愧疚,不肯跟你提分手,也是我使计让你知道了。对你,我其实有愧疚,但我又不愿意让自己承受这种愧疚,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连婚礼上都……”
她冲我笑笑,精致的妆容后面尽是心酸:“很变态的心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