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从磨合到整合:贺州族群关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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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贺州的族群互动与民族互动(3)

同是客居于此的客家人,他们虽比广府人来得早些,但情形与广府人没有两样。同广府人一样,他们也是因广东人多地少、迫于生计逃到这里的。据吴昌礼、吴昌和说,他们刚到时,周围只有吴、黄、付三家人,初来时.由于是客居,没有田地,向本地人“批”来种。另据报导人回忆,他们初来时只有20~30个人,无田无地,靠租本地地主的田地种过活,田地即使丢荒也是人家(本地人大地主)的。[8]黄姓客家人老祖公因在广东时人多、田地少,才搬来少人的广西谋生,初来时租贺街大地主李少梅的田种,当时灵凤的地东边是钟家的,西边为郑家拥有,客家人只得向他们租种。据回忆,当时的租赁方式为:

一亩地交一担谷;

十斤谷种交两担谷;

农具、耕牛自家备用。

直到土改后他们才分得田地,以前全是地主本地人的。还说,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基也是向郑姓买来的。[9]

不仅如此,他们还经常受到本地族群的排挤,特别是遭受大地主的欺凌。“国民党时期,桂岭镇大地主岑勉达拨弄是非,闹土、客家族帮派,拉本地人欺侮客家人。”可见其对抗之势至为激烈,互动极不正常!

解放前各族群生产生活上的互动不仅表现在土客族群间的分庭上,土着族群间的抗争也是这一时期族群互动的特点之一。

郑姓都人说:他们到灵凤时,本地一片荒山,一同居住在此地的有郑、黄、蒋等姓,黄姓为土霸王。又说:其先祖老太公和老太婆来此时无田无地,编草鞋卖。[10]同为土着族群,由于到来时间的先后,族群势力的强弱等因素,各族群间,即使是同一族群的不同姓氏问也形成一定的抗争之势。前文述及的郑、黄二姓,为了争夺地皮,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进行决断,“火没烧到的地方是姓黄的”,[11]一语道破两族群间的互动关系。郑、黄二姓的这种互动其详情又是如何呢?另一老人的口述则更为详实。他说,跟郑姓同来的还有黄姓,黄姓有钱,郑姓没钱,为了争夺土地,黄姓骑马放草箭,放到哪要到哪,郑姓则“扯红旗”,[12]烧到哪要到哪。这种“圈地”运动,正是两族群互动的结果。无疑,郑姓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胜利,毕竟,草箭能射到的范围十分有限,而大火能烧遍整个没有水泽的地方,至今,郑姓后人还为其太婆的机智所津津乐道,有的还能向笔者指出其原先“势力范围”之所及。许多老人对此尚记忆犹新。

桂柳人为数不多,到来的时间也不长,据有限回忆,他们初来时更是无田无地,靠给本地大地主黄世珍打长工过活。[13]

同为土着族群,相较本地大姓族群而言,在与其互动中,梁姓本地人也有客家人、广府人等类似的说法,他们一直认为,祖先初来本地时,田地少,向贺街权势人批田地做。[14]“田地少”,毕竟有田,其情形要稍好于外来客居族群。

解放后为第二个时期。这一时期,灵凤村各族群在党的民族政策的一贯执行下,走上了和睦共处、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正常轨道。

在谈及族群间生产生活互动时,铺门人说,他们与周围族群交往时不分你我,哪一族群都是一样,彼此间经常互相帮助,认为“远亲不如近邻”。[15]本地人认为这种互动更是频繁,他们与每个族群都一样经常来往,有时互相买卖,有时物物交换,有时互借钱米;经常参加对方的红白喜事,并且懂其规矩;生产上,他们更是互相帮助,插田、收割、建房等有重大紧要事情时总是互相帮工,互借农具和耕牛更是常事。[16]信都人与外族群交往时,除与外族群互借钱、米、油、盐、酱、醋外,经常互相帮工、插田、盖房子,还参加对方婚礼,探望对方病人,有时还互相学习语言,特别是与较为先进的客家人交往较多。[17]公会人吴启维一家50年代才来到灵凤,据回忆,他们一家来时只有父、母、哥、姐5人。初来时很艰苦,没房子住,也没有吃。村中吴昌佑等帮助渡过难关,族内人还帮助修好了房子。[18]客家人由于人多,他们与周围族群的互动更加频繁。田地刚分到户时,他们互相插田,哪家盖房子,大家一齐帮工,挑泥、做砖等,吴阿超家盖房,前后做了三次砖才做成,都是村中人帮助完成的。村中出了意外,全村各族群人也是共同解决的。客家人吴红兴去桂林受教养后,老婆改嫁广东,房子被淹,家里剩下一个10岁的孤儿,村中人聚集起来,共同协商,一起出钱、出粮养他。大集体时,若哪户添丁,各家各户主动拿鸡、蛋、鸭、猪脚等去送,满月后再送布、衣服、手推车等,并在那家吃一顿饭。最为突出的是,村中还组织了独特的“老人会”。“老人会”是由村中一德高望重老人召集不同姓氏各族群老人组成,其目的是解决老人归西后殡丧仪式问题,如丧葬费用、葬期、请道公人选等。[19]一时间起了不小的作用,影响很大。

总之,解放后灵凤村各族群在生产生活方面的互动是频繁、健康而积极向上的,终而造成今日各姓氏各族群团结和睦、杂居共处的局面。

三加村各族群经济生活的互动表现在两个方面,即一方面.客家族群外出推销本村农产品、农副产品、土特产,与此同时,收回外地的产品;还有的干脆出外打工,这是少数。另一方面表现在近年来外地少数流动族群来该村经商务工,他们是湖南人、江西人、本县本地人及广东人。

湖南人到三加村有几个人是来铸铁锅和犁头的,还有些是干当地人不愿干的重体力劳动的,如收稻谷,挖井,盖楼房时担砖砂和泥浆上高处等。请湖南人帮打谷子,包挑回主人家,近2年一般为80元/亩,主人管一顿午饭;挖井约70元/米,超过10米深的,每米另加10元。江西人来三加村租公路边屋子开了一间家具店。本地人、壮人、钟山人到三加村主要是在村办企业或给个人做零工。广东人来主要收购蔬菜、水果,然后运往广东。

再看以鹅塘镇与黄洞乡为代表的各民族经济生活的互动。

象脚自然村为鹅塘镇盘谷村的民族互动的典型代表。象脚村子以一、二、三三个门楼为界,相连成整个村子。一门楼在村子最外边,二、三依次向里。最里边的门楼是壮族居住区,另外两个门楼都是汉族居住区。早时两个民族以门楼为界。现在门楼虽在,但已不分彼此。除一门楼完好外,二门楼、三门楼都仅留下遗址了。盖屋建房已将门楼拆了。解放后三个门楼里的两个民族的村民从未发生什么争执。大家共同维护本村的利益,团结一致,有问题都在村委会的领导下统一解决,风俗习惯也渐渐相通、相溶,互相接纳。象脚村原先汉、壮各族的耕地各划成片,但仅以田埂为阶,从不立界立碑,在地界问题和用水问题上也从没发生过争执。

黄洞瑶族乡都江村内的互动很能代表贺州民族的互动,经济生活的互动尤其如此。

都江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除了木材交售国家外,其他商品的生产和交换主要是在村内各族群之间进行。在都江小学旁边有一个小市场,村内各族群的农副产品主要在这里交换。同时,这里和村委会所在地都是小商店集中的地方,开店的既有瑶人、壮人,也有客家人、本地人、白话人。莲塘镇供销社以前在村委会旁建了一间较大的商店,因竞争不过小商店,已经倒闭,据说准备将房子卖掉,但叫价太高,目前还未找到买主。据估计,即使卖出,购买者非都江人的可能性亦极小。

都江各族群之间的经济互动还突出地表现在不分族群的互相帮助。一是表现在不分族群的互相赊销。在都江村村民各族群之间和族群内部的交易,赊销十分普遍,尤其是开商店的店主们赊销的范围和人数则更多。我们采访了姓屈的湖南人,他在都江大庙旁租了一间壮人的房子开商店。每年租金是360元,他说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几了,还有7000多元赊销款未收回。我们发现,赊销的手续很简单,只不过是在店主的一本薄上登记一下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时候来交钱并不需注明。不过,这里的群众都很诚实守信,一旦自己有了钱就会很自觉地交款,不存在不愿付钱的无赖。二是表现在族群杂居的自然村内,不同族群之间互相帮助干农活的现象很普遍。你家稻子熟了,或你家伐木,或你家盖房,大家一起帮,只要记一下天数就行,到我家需要劳动力时,你再来帮助我相同的天数。这种频繁的经济互动,不仅反映了都江各族群之间的关系密切,而且相互间有高度的信任感。

注释:

[1]据灵风村松木岭桂柳人报导人郭春元报导。

[2]据灵风村小学党支部书记铺门人报导人黄水金报导。

[3]据灵风村小学党支部书记铺门人报导人黄水金报导。

[4]据灵凤村小学党支部书记铺门人报导人黄水金报导。

[5]据灵风村湴塘组83岁的都人报导人郑水华报导。

[6]据灵风村松木岭83岁的长乐客家报导人黄启华报导。

[7]据灵凤村松木岭73岁的广府报导人蔡锡麟报导。

[8]据灵凤村松木岭59岁的长乐客家人报导人吴昌右报导。

[9]据灵凤村松木岭83岁的河源客家报导人黄启华报导。

[10]据灵凤村湴塘67岁的都人报导人郑庚旺父亲报导。

[11]据灵风村湴塘67岁的都人报导人郑庚旺父亲报导。

[12]据灵凤村村主任都人报导人郑庚旺报导,“扯红旗”,意即放火烧。

[13]据灵凤村松木岭50岁的桂柳人报导人郭春元报导。

[14]据灵凤村车田寨72岁的本地报导人梁技光报导。

[15]据灵凤村凤鹅塘57岁的铺门报导人梁先君报导。

[16]据灵风村车田寨56岁、61岁、64岁、65岁、68岁、72岁的本地报导人梁裕仁、裕弟、裕信、木春、晓光、技光报导。

[17]据灵风村松木岭60岁的信都话报导人黄木火报导。

[18]据灵凤村松木岭公会话报导人吴启维报导。

[19]据灵风村支书54岁的长乐客家吴昌就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