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还能凭着多年的生活经验勉强看懂北京六环以内的地铁线路图的时候,那么当我面对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上海地铁路线图时,我是真的彻底傻了。
两个小时前,下了飞机以后我和南希就分头行动了,她把酒店地址给我抄在了自己的名片背后,然后果断地跳上了一辆计程车头也不回地长扬而去。我在发了一会儿呆以后,不知好歹地选择了搭地铁去齐天新签约的公司。
好不容易问清了线路,硬生生地往一个个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挤的时候却惨遭不测。不知是哪个大妈身强力壮地拨了我一下,一个重心不稳我就被挤出了车厢大军,一个后仰四脚朝天地摔在了月台上。
更不幸的是,列车开走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门缝的底端压着我的手袋,从我眼前呼啸而去。然后我瞬间想起来,我的手机,我所有的证件,以及南希给我的那张写着酒店地址的名片,都随之而去了。那一刻,我有一种想死的心。
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当有人在我身后兴高采烈地叫我的时候,我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回过头看到来者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这个人叫罗旭,是我和南希的初中同学,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细腻,八婆,特别适合做闺蜜。哦,别误会,他是个男的。虽然我们没几个人确信这一点。
“哎呦,真是你啊,余夏天,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你来。你怎么来上海了?这出场方式可够特别的。”十一月份的天,罗旭同学愣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橙黄色的丝巾,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滚。
但是患难的时候有个朋友总是好的,我把自己的遭遇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他就颠颠地去帮我联系自己在地铁部门认识的“好姐妹们”了。想不到这样一个人间“尤物”建立起的庞大八卦人际网络,有一天也会做出点实际贡献。
我找罗旭要了点钱,找到一家公共电话亭,打给南希。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南希的声音明显的有点恼了,我看了看远处还在打电话的罗旭,最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了,我帮你找到齐天了。”南希说。
“这么快?”我脱口而出,不得不承认,这效率出乎我的意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顿时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最后南希还是开口了,“他现在在池野天手下的部门,做市场部经理。”
“你…你看见他了?”我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没有,我是在晚宴名单上看见他的名字的。”南希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有力量,“夏天,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过去五年每一年的十一月十一号,都是我和齐天一起过的。我们不会去和那些刚刚热恋的小情侣争抢电影院最好的座位,也从来没有去过高档的西餐厅左手叉右手刀地度过浪漫而奢侈的夜晚,我们只是像这个世界上所有最最平凡的情侣一样,也许会蜗居在家里小小的沙发上对着一部喜剧爆笑不止,也许会在大排档上假装牛逼地展望一下未来。这个对很多人有着特殊意义的光棍节,曾经只是我们相爱的漫漫时光里,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天。
可是现在,我穿着南希帮我租来的晚礼服别扭地站在晚宴门厅里的这一刻,我非常非常怀念过去的平凡的旧时光。
南希身上的这件奢华的镶钻天蓝色旗袍是她咬着牙在恒隆刷下来的,刷卡的时候我觉得她脸上都少了大半血色。“夏天,我必须拿下这个案子,才能在广告界立足。今天你就负责死盯齐天,只要你让池野天看到你和他很熟,而我是你最好的闺蜜,那么我离这个案子就近了一大步了。”她一边微笑着举起香槟杯向远处的一个帅哥示意,一边嘱咐好有关于我的那部分作战计划。
我正在走神,南希从后面狠狠抵了我一下,“来了。”
没错,那个一穿上西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人就是齐天,因为不习惯戴领带,他戴了一个黑色的领结,看起来微微地有点装。
“去啊。”南希推了我一下,轰我过去,一边还不忘给我鼓劲,“加油加油。”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地靠近正背对着我取香槟的齐天。我不知道下一秒他看见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而我又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我应该表现得委屈还是愤怒?我是不是应该微笑着问他新工作还满意么?此时一万种可能性在我的脑海里飞速转动,然后下一秒终于到来,齐天的名字在我口中脱口而出,“齐天。”
他回头,看到我的那一刻突然一怔,手中的香槟杯一歪,小半杯香槟正好以一个优雅的弧度洒在他身边的来宾上,从那条南希给我科普过的香奈儿裙子来看,被洒香槟的女孩应该是个贵宾。
齐天慌忙地向对方道歉,完全忽略了站在一边紧紧注视着他的我,那一刻我在一直玩世不恭的齐天身上,看到了慌张和小心翼翼,那是在对待我的时候从未出现在他身上过的神色。而下一刻,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池野天走了过来,站到了香奈儿女孩的身边。齐天立刻说,“对不起,池总,刚才是我不小心,弄脏了安小姐的裙子。”
池野天?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此刻被南希盯着呢么,那南希呢,南希又去哪儿了?
我无助地回头去找南希,终于在人群的尽头看见了甜点桌旁的她。她望着我的方向,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神定格在那个香奈儿女孩身上,像在看一个仇人。然后我听见池野天说,安心,你去换条裙子吧。南希望着他们,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推门而去。
安心…她就是那个安心?
我回头看向那个香奈儿女孩,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是啊,安心就应该是这样的,外表看起来乖巧恬静温柔大方,说话举止都带着公主范儿,一言一笑都点到为止。而她的眼神深处,却沉着一丝狡黠,像是黑暗里的野兽,微笑着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猎物。
除了这样聪明的女孩,还有谁能和南希抗衡呢?
有关安心的故事是一年前南希回国的时候告诉我的,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两年半年的留学生涯是南希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也只有我知道,她过得并不比大家所想象的好。而比起发硬的面包棍和成沓的催费单,让人冷却的人心,其实才是最让人无法容忍的。
南希第一年到墨尔本的时候,同租公寓的室友就是安心,她们都是那一届受人关注的新生。不同的是,安心被关注的理由是落寞千金的身世,而南希,完全是因为这张和大多数人臆想里与全额奖学金获得者张相格格不入的脸。
开始的时候,南希没怎么认真关注过安心,一方面是因为忙得焦头烂额的学业,一方面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两个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南希自然也对随意散落在公寓里的设计稿没有任何戒备,直到教授公布首个设计大赛的名额时,南希才发现,安心入选的那张设计稿,是如此的眼熟。
犀利如匕首的南希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佯装愤怒地跑去对舞会上的安心大喊大叫,想在安心疏忽的时候录下她偷自己设计稿的口供。却在冲进酒吧的那一刻,遇见了姗姗来迟的池野天。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我们的女王南希在那一瞬间忘却了对安心的报复,她恋爱了。一年后她放假的时候带着他回国,池野天却在聚会上公然单方面宣布和南希分手,于是就有了后来我那奋不顾身的一巴掌。
期间还发生过很多事情,南希都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我只知道自从大奖赛之后,安心就搬离了公寓。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处处针对她从中作梗。南希曾经跟我说,她一笑别人就会觉得她才是无辜的,其实呢,活脱脱的一枚贱人。
所以我非常能理解南希再次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为什么眼神如此冰冷,安心娇作地挽住池野天的胳膊走出大厅的那一刻,回头有意无意地冲着南希嫣然一笑。
就像在说,南希,这一次你依旧一败涂地。
如果你以为南希会在这场晚宴上真的输的一败涂地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她离开会场并不是因为不想看到安心奸诈的嘴脸,至少不全是。她是去追当天她在会场发现的另一个,比齐天有价值多的人。他叫韩冬啸,这个会场里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在我和齐天还有安心他们上演闹剧的时候,他正从南希身边离开。他左胸前的那枚银色风信子胸针在南希的余光里反射出一闪而过的耀眼光芒,就是那一刻,南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
韩冬啸站在宴会厅的门口,等待司机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身后南希走来的脚步声,是JimmyCho鞋跟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优雅的节奏。
他甚至没有转身去看,“为什么还要跟过来呢,里面不是更热闹么。”
“因为也许我们是一样的人,都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南希站到他身边,在夜幕之下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缓缓上升,幻化在漆黑而安静的夜色里。
韩冬啸笑了,他的双眼黑得深邃而冰冷,从某种程度意义上说,他的确和南希一样,都像是自带氟利昂的高冷角色。而这样的人,却也往往因为在喧嚣的人群里格格不入,而闪闪发光。
“回去吧,我对你而言没有利用价值。”
车平稳的停在韩冬啸的面前,司机下车走过来替他恭敬地打开车门,韩冬啸回头看了一眼南希,后者依然面带微笑,就好像她始终相信并自信着,他不会就这么离开。
对韩冬啸而言这感觉还挺奇妙的,尤其是在你人生的低谷里时,在所有人都对你敬而远之连你自己都不敢奢望自己被人相信的情况下,突然站出来一个不明情况的勇敢的人,就是坚信你还能咸鱼翻身,还能东山再起。哪怕这个人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哪怕这个人与你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你还是心里有那么一点感激于他的。更何况,这个人是南希。
“我一会儿要去个地方,所以不能在这里耽搁,如果你不害怕我是坏人,可以在路上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南希嫣然一笑,“非常荣幸。”
就在南希上车随韩冬啸而去的时候,池野天从宴会厅里追了出来,他只看到汽车尾灯一闪而过,便消失在拐口。那一刻,他眼神里的失落出卖了他的骄傲,两侧原本垂下的手,也渐渐捏成了一个拳头。
而我,被齐天带到后花园一处安静的地方,因为过去五分钟前他在这里对我说的一番话而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夏天,我们不合适。再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我已经不爱你了。此刻我看到你,只是觉得满满的亏欠。我没能给你一个梦幻般的求婚,甚至没能从一而终的遵守我给过你的承诺,可是你仔细想想,在这五年的感情里,你就一点错都没有么?五年来你每三四个月就会换一次工作,因为你不知道养家的辛苦,我不光要养家还要养你,而你永远是一个电话没打通就对我不依不饶,一点空间都不留给我。如果说这是因为你爱我,那我也忍了,可是你自己没有很多朋友圈子,不能阻止我去接触我的朋友啊,我们天天省钱不出去吃饭,也不请朋友来家里玩,这样的小生活真的可以长久么?”
“夏天,我们还是分开吧,本来我还没有勇气把这些心里话跟你说出来,但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不如我们就把话都说明白了。你是个好女孩,祝你幸福。”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或者说去追随他的女王安心去了。
真可笑,到了最后把一盆脏水扣在我身上还不够,还要发我一张好人卡以示安慰。我真的很想骂他啊…可是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脑海里满满都是从前一幕幕刚才被他否定过的回忆,那些我倍加珍惜他已经食之无味的回忆。我曾爱过你,想起就心酸。
我忍住眼泪掏出手机想联系南希的时候,我才看见她的短信。
“夏天,我去找韩冬啸了。他是池家的第二继承人。”
3。
回到北京已经是第二天了,前一天晚上南希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个荒郊野外的会馆里,是罗旭开着他那辆鲜艳的红色牧马人把我载回酒店的。南希大概接近凌晨才推门而入,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某种叫做惊喜的愉悦感,虽然我不知道她在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没有想要庆祝的欲望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伤心,我明明就是抱着必死的态度去的啊,我应该明白站在齐天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赋予了他伤害我的权利。可是当现实如期而至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被南希怂恿去上海,就是专门去给她当炮灰的,直到那天早上她把我拽到落地镜前,我才发现其实是我错了。
“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南希抱着胳膊倚在一边的沙发上对我说。
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略显邋遢的幼稚粉色波点睡衣,头发干枯而凌乱,黑色镜框后的眼睛带着整宿未免造成的黑眼圈。而身后不远处的南希,则早早地化过精致的淡妆,即使只是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女神范儿。
“明白齐天为什么不要你了吗?要是我,我也不要你。”南希刻薄地说。
我有点为自己感到愤愤不平,“可是五年前我也是这个样子的啊,那个时候他还拿我当个宝呢。”
“那是五年前啊,我说亲爱的夏天,初恋的时候哪个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可是五年过去了,猪肉都升值了,你呢,还是疏于打扮,不知道保养护肤,大大咧咧地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你别听齐天说其他别的什么理由,如果现在的你貌美如花,或者事业有成,再或者做得一手好菜,只要占其中的任何一项,他都不会离开你。”南希的话句句扎在我心上,是啊,五年来时光一直在往前流去,只有我还固执地呆在原地,以为不往前走,一切就不会变。其实不然,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醒悟,齐天只是没有等我,而已。
南希看着怅然若失的我,也许是觉得话说得有点重了,“好啦,不过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真实啊,不需要用华丽的妆容和那些不适合你的衣服来伪装你自己。所以这么看来,齐天依旧有点混蛋。他利用了你的善良。”
他不仅利用了我的善良,而且他让我相信了爱情的谎言,其实所谓天长地久,地老天荒,都是准备给那些有能力随时全身而退的人的。
忘了说了,我是一个旅游杂志的专栏作家,每半个月写一篇配合当期杂志旅游主题的治愈系俏皮小清新文,附在杂志重要板块间的边边角角里,充当杂志四处可用的塞墙砖。
杂志社的副总编是个女强人,叫沈可,四十岁出头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几年来越发不争气的出版业,短发,沙宣头,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的办公室一字裙工作套装,人称犀利蛇精。南希说,这是典型的长时间缺少爱情的滋养,内心干涸,脾气古怪的早更表现。而今天一大早,这个早更的灭绝师太就把稿子怒气冲冲地拍在了我桌上。
“余夏天,你写的这叫什么东西,大街上随便拉个初中生也比你写得漂亮。你要是觉得咱们杂志社缺你这号闲人,现在就给我打包回家,看我能不能分分钟找到人替代你。”沈可一扭身,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我叹了一口气,刚要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稿子,有人在我面前弯下身,帮我把稿子提前一步捡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长得还挺伶俐,眉清目秀的,就是那几个鉾钉的耳钉和紧身的小皮衣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叛逆。
“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女孩爽朗地说,扫了一眼远处离开的沈可,“这母老虎可够凶的啊”
我笑笑,不置可否,“你是来…?”
“我是社里新招的实习生,我叫黎娜。”
“哦,你好你好,我叫余夏天。”
黎娜实习的座位就在我身后,我还挺喜欢这个性格豪爽的姑娘的,她负责的是后期美工编辑,虽然做起图来经常笨手笨脚的。但是不耻下问的精神还是挺让我感动的,年轻人果然就是比我这样的职场橡皮人朝气蓬勃。
快下班的时候,黎娜凑了过来,“夏天姐,晚上一起吃饭吧。”
“今天可能不行,我和闺蜜约好了。”看到她瞬间一脸失落的神情,我又心软了,“要不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反正我们就两个人。”
“真的可以么?”黎娜惊喜地看着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南希应该可以勉强忍受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吧,其实我不是特别的确定。
就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提前跟南希打个招呼的时候,坐回自己座位的黎娜嘴角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轻轻地拉开抽屉,看见躺在最上面的那张名片。像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也对,她黎娜,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上面写着:郑南希森well创意总监。
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看起来最安全的,往往就是最危险的。而后来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如果我以为南希也会和我一样把黎娜当成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的话,我就大错特错了。南希在见到黎娜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她,原因也出人意料的简单,因为她看起来太让人感觉舒服了,越好看的苹果,越可能是有毒的。南希在我耳边笃定地说。
而黎娜,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极为客气地伸出手向南希自我介绍。
南希却没有理她,于是黎娜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放也不是,抬也不是。最后还是我出面打了圆场,“南希比较慢热,黎娜你别介意。”南希冷笑了一声,声音之小大概只有我听的见,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不是慢热,她是没热过。
席间黎娜一直热络地找寻着各种话题,企图融进我和南希两个人的友谊里。南希也真是可以,席间除了盯着黎娜说了一句“裙子不错”以外,别说有什么交谈了,眼皮都没朝那个方向抬过一下。黎娜甜美的笑容好几次僵硬在尴尬的空气里,我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南希,结果她用她十二厘米的鞋跟踩了我一脚。
好不容易挨到晚餐结束,黎娜提出要开车送我们回去。
“不用了。”南希直接了当地拒绝道,她挽住我的胳膊,“公寓离这里挺近的,而且我们两个人想有个单独的时间聊聊天。”
黎娜的神色僵持了一下,又马上恢复成无懈可击的笑容,“那好的,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我刚要开口跟她说开车慢点。就被南希抢先了,“不送。”
真够狠的。
直到黎娜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的尽头,南希才松开我,这要是搁在平常,她是绝对不会挽我的手臂的。
“夏天,你离这个女的远点,不是什么好鸟。”
“别这么说。”我觉得南希对黎娜未免有点太刻薄了,“人家才上班第一天,碰上你这样的冰山女王已经够倒霉的了,我们就不要雪上加霜了。”
南希不屑地哼了一声,“第一天怎么,这不过是你第一天见到她而已,你就可以把她带过来吃饭了,这还不说明问题么?我告诉你,余夏天,除了你父母,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你好的。”
这就是我和南希最大的不同,我总是觉得只要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过节,就不会有彼此加害于对方的心思。而南希的世界观正好相反,她觉得两个人没有过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交情,就不会有你闯祸我替你扛黑锅的伟大革命友谊。
南希说着从包里拿出她的手机,“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回一趟森well,准备明天早上的会议资料。”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拿下那个单子了么,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那天晚上在上海是怎么回事呢。那个第二继承人是谁啊。”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南希果断地打断我无休止地唠叨,“Steven让我回公司,跟那个人没太大的关系,主要是因为池氏集团新的项目人他们对付不来。”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猜的没错,池氏集团新的项目负责人,就是安心。”
那一刻南希的嘴角第一次浮上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即便是我们的女王南希,依旧有无奈的时刻。因为这个充满机缘巧合而且常常不尽如人意的世界上,哪怕你不想天天为了生活而冲锋陷阵,像一个战士一样地冲在最前面披荆斩棘然后变得伤痕累累,你还是得这么做,因为在现实里不是不能输,你是输不起。
那天晚上在我已经沉沉睡去的时候,南希一个人守在空旷的公司里,反复得修改ppt和第二天的会议资料,她精致的妆容在透过窗户柔和的月光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最后的最后,她是一个人伏在办公室的桌面上睡着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第二天要用的U盘。我记得南希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你不能轻信于任何人,哪怕是你自己。所有看起来胜券在握的事情,其实都有无数种变故的可能。面对所有的事情,都要付出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努力,如果你不比别人努力,你凭什么要求自己比别人要幸运呢。
所以南希从不羡慕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官二代,也没有瞧不起那些巧取捷径的别人眼里的小人,虽然她高冷不近人情有时候让你觉得过分冷漠,可是她刻苦沉默地做着让你望而却步的努力。与其说她是别人眼里王冠不掉的女王,其实她更是没有路也要自己开辟出一条路的战士。就像她说的,所谓苦难,只有你经历过并战胜过以后才能将它称之为苦难,不然所有的一切,只是你一塌糊涂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