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憎恨的雷声
北堂耀心中虽然有热流翻腾着，但面上，他笑容很干净，很纯真。
“是哦，多吃一点，翼，以后说不定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西瓜了。”他嘴角噙着笑光，微微扬起。
又来了，又来了！
是一道无形的压力，他生气了？
唐洁盯着他毫无破绽的笑脸，她眨了眨眼，摇头告诉自己，大概她太敏感了，一定是错觉，他没有理由生气的啊，不是吗？
“耀，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还真应该趁着可以吃的时候多吃一点。”南宫翼脸上的笑容好温柔，好温柔。“小洁，可以麻烦你再帮我拿一下西瓜片吗？”
唐洁微微一笑，她快速地用牙签穿好，交到南宫翼的手中。“给，还要吗？”
“当然，味道如此美妙，怎可不要啊？你说呢，耀——”他叫唤着他的名字，字音拖得很长很长，像是无意，又似故意。
北堂耀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裂痕，他慵懒地斜躺进沙发中，笑得魅惑而动人。
“嗯——你还可以多吃一块，翼。”
唐洁咬着西瓜片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感觉一种从脚底串到胸口的冷气流，不断地冰冻着她的手脚。
这一次又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到北堂耀在发火呢？
“耀，你是在生气吗？”忍不住，她的疑问脱口而出。
北堂耀完美无邪的笑容，一道丝一样的细痕裂开了。旁侧的南宫翊眉眼之间，急速地掠过一抹讶然之色。
沉默，一时间，凝结着流动的空气，冰冻着畅快的呼吸。
咳咳——唐洁尴尬地拼命干咳了几声，她讪讪地笑了笑。“那个，权当我脑袋瓜子糊了，一时乱说的，你不用当真。”她埋头快速地咬着西瓜片，但却感觉不到西瓜甜蜜的滋味。
“小洁——”他突然靠近她，凑过去。
“什么？”唐洁退了一些距离，她觉得跟北堂耀那么近的距离，会让她像发烧一样，随时会想起那个热烫的吻。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呢？”北堂耀笑得更加懒散、迷人。
“耀，我就是感觉你在生气，没有理由的，上次也是。”好恐怖的感觉哦，他明明在笑着，她却感觉到一股怒意的涌动，感觉到某个爆炸点正在顶峰处。
“上次？”南宫翼眼中兴趣浓厚。
“对啊，上次我说到尚文哥，一开始好好的，后来，也是莫名其妙的，我就有感觉，觉得耀他生气了，不过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他没道理要生气啊。”唐洁又插了一块西瓜片上来。
南宫翼噙起一抹狡诈的笑光，他突然凑近她的耳根处。“小洁，你不知道理由，我知道。”
“翼，你在干吗？”南宫翼的话刚说完，唐洁就被北堂耀一把拉了过去。
“我没在干什么啊。”南宫翼温柔地笑着，他很无辜地摊开双手，表示他什么都没做哦。“不过，这也等于验证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什么想法？”唐洁跟北堂耀异口同声道。
南宫翼笑着打量着他们。
“嗯——那就是，那就是——”他拖延着尾音，手指按在唇瓣上。“是个秘密哦。”他开心地推动轮椅，离开了。
留下唐洁跟北堂耀面面相觑，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个翼，也太会搞恶作剧了吧，亏我还当他是朋友，哼，实在不够意思。”唐洁愤愤地咬着西瓜片。
冷不防，北堂耀凑近她，咬掉了她手上剩余的西瓜片，顺便，还暧昧地舔到了她的手指。
“味道不错，美妙可口。”北堂耀笑得一脸清纯。
呃——指腹传来的酥麻感觉，像是电流穿过一样，唐洁脸蛋红了，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北堂耀痞子一样的举动。
北堂耀却笑了笑。
“下次的味道会更好。午餐我想要吃七分熟的小牛排哦，小洁。”他露出可爱天真的笑容，转身柱着拐杖走了。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
唐洁呆在原地，根本想不通北堂耀跟南宫翼这唱得哪出跟哪出啊。
轰隆隆——轰隆隆——闷闷的气压，太阳终于受不住躲进了云层中。
雪白如絮的云朵，似被乌黑的墨汁泼了一身，晕染开来，陷入了黑色的世界中。
哐——一道闪电，霹天开地般，巨响而惊恐，划破天际，飞泻下来。
唐洁皱着眉头仰望天空。
看来雷阵雨马上要来临了，她关了窗户，拉下窗帘，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她叠着衣服的时候，拐杖的噔噔声，传到了她的身后。
“耀，你怎么过来了？”唐洁奇怪地看着他。
北堂耀笑得魅惑，他，眉宇微扬。
“你在忙什么呢？”
“哦，我正在叠衣服呢，马上就好了。你有事吗？”她将衣服整齐地放在衣柜里，转头问着北堂耀。
北堂耀眸光游离，他欲言又止。
唐洁怪异地看着他。他怎么了？感觉有些怪异啊，莫名其妙地跑来找她。
“哦，那个，我午餐吃得少，肚子饿了，想要再吃点东西，麻烦你了。”就在唐洁不断猜想的瞬间，北堂耀的理由出来了。
然这样的理由，让她双眉紧紧地凝起。
耀他好奇怪哦，平常没见他饭量那么大啊，这才吃得午餐，他的肚子怎么又会饿了呢？她盯着他，想要透过他闪烁的眼瞳，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但北堂耀已经别过视线，他催促着唐洁。
“小洁，快点哦，我真的肚子饿了哦，好可怜的。”他撒娇着，笑容灿烂。
唐洁心中虽有疑问，但见他如此模样，便也不再深究什么了，她下了楼，走进厨房，替北堂耀准备点心。
转身，不想撞到了一堵坚韧柔软的墙。
哎呦，她嘴角裂开地揉了揉额头。抬头，见是北堂耀，她意外地瞪了他一眼。“北堂耀，怎么是你？你不是嫌厨房的油烟味刺激你的鼻，担心破坏你的灵敏度吗？”
北堂耀笑着斜靠在门边，他单脚挂在拐杖上。“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厨房无聊吗？”
唐洁白了他一眼。
“我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殷勤，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企图？”她微微眯了眼睛，危险地盯着北堂耀。
“企图？”他眸光中掠过一抹玩味的笑光，他慢慢地靠近她。“小洁，若说企图，还真的有哦。”他手一伸，将唐洁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唐洁心中一窒。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又红了，她尴尬地推着北堂耀。“耀，这样让翼看见了不好，快点松手了。”
“小洁，别动。”北堂耀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若风。“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他怎么了？
北堂耀从刚才到现在就不对劲，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她直觉认定他有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她双眉微突，思索着他怪异的举动。
嗅着她的体香，触碰着她柔软的身体，他紧绷冷硬的身躯，逐渐地软化了下来。
哐——又一道闪电划过，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北堂耀的脸。
唐洁分明地感觉到腰间的力量一紧。
若阳光从乌云中破出一样，唐洁似想到了答案，她微微退离距离，想要看清楚北堂耀的脸。
他却不让她看见，闪躲着她探究的目光。
“耀，看着我，把脸转过来了。”唐洁伸手，想要摆正他的脸，他却轻轻地推开了她，背转身，快速地捞过靠着门板的拐杖，噔噔地上楼去了。
唐洁担心着北堂耀，她不由地跟着他上楼了。
当她跟在他身后，想要进入他的房间。
南宫翼却出现了，他轮椅的响动声，在静谧的走道上尤为清晰。
“小洁，你是来找我的吗？”他笑光温和，唇角淡淡扬起。
房间里没有动静，耀在里面干什么呢？他——“小洁，小洁——”优雅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着，唐洁这才发现自己失神了。
“哦，对不起，翼，你有事吗？”她微微红了脸颊。
“是的，我有事情正要找你。我午餐好像吃得不多，现在肚子有些饿了，想吃点好吃的，不知道小洁愿不愿意给我做一份点心？”南宫翼的理由让唐洁一震。
他们的理由一样呢？
“小洁，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他笑容中闪过一抹失落。
唐洁立即摇头，她架过他的轮椅。
“翼，不麻烦的，我这就给你去做，不过，要劳烦你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她推着南宫翼的轮椅下了楼梯斜坡。
好几次，她回头望了望那没有动静的房间。
耀，他好安静呢。
她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在酝酿着。
又来了，又来了，讨厌的雷声，憎恨的闪电，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北堂耀心中痛苦万分，但离奇的是，他面上的表情，那是魅惑人心的笑容。
雷电光亮中，透过玻璃的反光照射，他的脸，美得妖娆。他费力地倚靠在墙角边，手上握紧一把尖锐的匕首。
刺——匕首深深地刺进他的大腿，鲜血如箭，飞溅上他的脸。热烫粘稠的感觉，从他的手心不断传来，他却顾不得疼痛，仿佛这疼痛还不够消除他内心的恐惧似的，那匕首再加刺深了三分。
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额头，疼痛使他脸色的血色逐渐地消褪下来。
然他还是用自己的力量支撑住了，他咬牙忍住钻心的痛苦，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耀，耀，你在吗？”清脆明朗的音色，从门边传来。
北堂耀目光一缩，他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鲜血顺着他的大腿，不断地滴落下来，染红了他的西裤，晕开了一地绽放的血花。
久久不闻动静的唐洁，她端着七分熟的小牛排，皱眉地看着视线里一片昏暗。她摸索着到门边，准备打开电源的开关。
“不要开灯！”北堂耀心中的痛苦，已经忍受到极点了。
他虽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若平常，但经过训练的唐洁，早就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血腥的味道。这种味道虽然极淡极淡，但只有有，她就能够嗅得出来。
“耀，有人闯空门了吗？”她放下托盘，微微眯起眼瞳。
目光如电，危险而犀利。
在雷电再次亮堂的瞬间，一道寒冷的银色光芒闪入了她的眼角。
是匕首！
有人握着匕首！耀他有危险！
唐洁心中澎湃不已，双目中火星闪闪，她握紧拳头的刹那，已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惊恐情绪。她将腰间的手枪拔下，再次端起小牛排。
“耀，你在那边吗？你要的小牛排我已经煎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好吗？”她放柔语气，为了麻痹对手的防备。
北堂耀一惊。
“小洁，我现在有些累，想休息了，小牛排放在门边的台架上就好。”他唇瓣已经咬出血痕，美丽的笑容，却毫无褪色半分。
他不能让唐洁在这里再呆上几秒钟，他不能——那种在黑暗中喘息的淡然飘音，唐洁还是捕捉到了。北堂耀他在忍耐，他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有事情，为什么不让她帮忙呢？她讨厌他将她排除在外的感觉，她希望自己可以帮助他化解眼前的危机。
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影子，那个拿着匕首的家伙，搞不好正威胁着北堂耀呢。
她心中虽急，但还是很有分寸。
“那好吧，耀，你好好休息，我将小牛排放这里了哦。”唐洁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她轻柔地放下小牛排的托盘，而后朝着门口走去。
北堂耀见唐洁离开了，他身体颓然地滑落下来，暗暗地松了一口长气。
她终于离开了，没事了。
他凝眉看着窗外的天气，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就好。
门却在瞬间，啪——似被一阵狂风席卷了似的，在他来不及思考的瞬间，一道火焰般的身影，在黑暗中，若敏捷的豹子，冲向他握着匕首的手臂。
“不许动，将手中的武器放下！”金属坚硬的枪口，准确无误地抵触在北堂耀的太阳穴处。
北堂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终究还是没能躲得过。
唐洁将对方扣紧拉过来的时候，透着窗外闪过的白光，她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
哐——她手中的短枪惊得滑落地面，她不敢相信，竟然是北堂耀。她摸索着电源的开关，为了求证什么似的，她果决地按下了开关。
灯，瞬间亮了。
她的视线里，对方的身影清晰明亮。
是北堂耀没错，是他。只是为何他要拿匕首刺自己呢？这说不通啊。难道是某种病痛让他选择这种自残的方式来消除？
她心中一颤，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一抹怜惜之意。
“耀，你流了好多血，要赶紧止血才行。”她冲出去，拿了药箱飞快地冲回来。她将北堂耀推坐在椅子上，蹲下身子，狠了狠心，替他拔除大腿上的匕首。
如电的手，修长的美丽手指，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小洁，别拔出来！”
“耀，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的大腿在流血啊，你难道看不见吗？再这么流下去，你会死的。”唐洁火气上来了。
“小洁，若你真的为我好，你就马上离开这房间，马上，立即，快！”北堂耀握紧双拳，他在拼命地压抑着。
“为什么？耀。”她不明白啊。
“小洁，快离开这里，我不想你恨我，快离开，赶紧！”北堂耀催促着她离开。
唐洁却不解地看着他，她看着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她抬手用衣袖轻柔地替他擦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