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只是一瞬间(璐璐)
1 矛盾
“别哭……”
“呜……”小女孩抹着眼泪呜咽。
“快说啊,别哭了……”男孩子脸上有掩不住的焦急。
“呜……玩……过家家……娃娃……没有了!”洋洋不跟她玩过家家,小三抢走了她的洋娃娃。小女孩语焉不详地哭着。
“不哭!”他拉起她,“走,我去帮你抢娃娃,然后陪你玩!”
“真的吗?”带着泪水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崇拜的光芒,“他们很厉害!”
“不怕,我保护你!”他拉着她的手,脸上是满满的坚持。
那一年,她六岁,他九岁。
“好吃吗?”她笑着问他。
“嗯!我喜欢。”他用勺子拨出一半给她,“都是我喜欢吃的!”
那当然,她是多么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当然清楚他的喜好。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他半开玩笑地说给她听。
“如果你喜欢,我愿意每天都做给你吃!”她的脸染上晕红。
他抬起头看她,深邃的目光中有抹难解的情意。
那一年,她十六,他十九,正是情意萌动的年纪。
“今天晚上,彭丽和杜蓝约我,我不回来吃了!昨天的剩菜在冰箱里,你回来自己解决吧!”她背对着他烫着他的衬衫,对他说道,连头也没有回。
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天公司办庆功宴,你不是答应要跟我一起去吗?”
“啊……我忘了,可是我也答应彭丽她们了,你说怎么办?”她举着熨斗回头问他。
“算了!”他的眼睛没离开报纸,虽然知道只要他要求,多说几句,她就一定会选择跟他去,不过他不想勉强她,也懒得多费口舌,“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找她们吧!”
“那就谢谢你了,老公!就知道你最好,下次一定补偿你!”她笑眯了眼。
他抬头分心看了她一眼,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年,她二十六,他二十九,婚姻迈入第三年。
“刘老师,要走了吗?”
“是啊!你不走吗?”已经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的刘丝蕊,微微侧过头,看着那个刚刚分配到她们教学组实习的小师弟。
“啊……结婚真好啊!哪像我们这些单身汉,下学期要和郊区的学校办互助,一会儿校长亲自给我们这些年轻的单身汉开动员会,唉……我才刚刚分过来啊!怎么这么命苦……”
看着他一脸夸张的悲苦模样,丝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打趣地说:“那你就赶紧找一个定下来啊,还王小姐、李小姐、吴小姐地玩!”
“要是有像你刘老师——刘学姐这样的,我马上、立刻娶回家啊!”
“行了,别闲了你,赶紧开会去吧,我也要走了!”丝蕊拿手提包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一是惩罚他的贫嘴,二是催促他赶紧走。
“唉呀……你老公也太幸福了,老婆下班就赶着回去做饭,唉……走了,走了,开会去喽……”年轻的大嗓门,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丝蕊受不了地抿嘴一笑,她二十多岁了,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长发过肩,额头饱满,柳叶眉,杏核眼,鼻子圆而有肉,樱桃口一张,笑起来嘴边还有小小的酒窝一枚,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标准身材,整体看上去带着浓厚的中国古典气息,要在古代,必是那种达官贵人深藏闺中的正室夫人,虽然到了现代,这种样貌不再吃香,但那种古典气质,使她看上去就像男人会娶回家的贤妻良母,又加上她结婚早,大学刚一毕业就嫁了人,所以常常成为同事、朋友间调侃的对象。
看了眼手表,因为学生们要放假了,所以连带她们也落得个清闲,才四点出头,可对她来说,与友人之约已经晚了好久。
她匆匆忙忙地登上汽车,赶往目的地。
汽车慢悠悠地晃了好久,站在约好的卡拉OK店的大厅里时,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半,服务生领着她走到她指定的包房。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髦,有着一头染成亮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子,背对着她高声激动地唱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来了?!”屋里另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短发女子,看到她似笑非笑地问道。
“嗯!”丝蕊点点头,扔下外套和手提包,坐在短发女子旁边的沙发上,指指前面唱到忘我的长发女子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短发女子百无聊赖地瞄了一眼,才耸肩道:“谁知道她又发什么神经了,中午就把我拉出来,疯到现在,也不想想她做保险是不用打卡上班……”她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烟灰缸里燃了一半的烟。
丝蕊拉住她的手,“杜蓝,别抽那么多,对身体不好!”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
那个被叫做杜蓝的短发女子,看了她一眼,才带着点讽刺地笑着摇摇头,“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说温婉贤良,没脾气的?!”说着,便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灭。
丝蕊看着她笑了出来,嘴角上扬,眼睛便立刻变成了两弯弯月,嘴角边的一朵小酒窝,更增添了她温柔无害的感觉。
“谁让你们俩识破我真面目了呢!”
短头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子叫杜蓝,而那个满头红色大波浪卷发身材姣好的女子叫彭丽,这两个人是刘丝蕊二十六年生命中最要好的朋友。她们三个人相识于初中,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但直到高中一年级的一次课后分组活动,不知真的是偶然,还是上天的安排,这三个性格、样貌、风格完全不同的人却被分到了一组,自此便发生了一段被杜蓝戏称为孽缘的友谊,尽管大学毕业了,她们从事了完全不同的职业,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这段友谊却被保留了下来。
“该死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正当丝蕊和杜蓝说话的时候,那个名叫彭丽的女子,忽然停了歌声,对着话筒狂吼起来:“真XX的,开始泡你的时候,说什么你的过去他不在乎,重要的是现在,一旦上了手,动了真格的,就他X的嫌东嫌西,不在乎的全成了最在乎的,到处找借口,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混账!没责任,一个个都是混蛋!”
“她怎么了?”丝蕊半奇怪半习以为常地问。
“哼!”杜蓝白了那红发的背影一眼,“这还看不出来,失恋了呗!”
彭丽吼够了,便扔下话筒,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beer转过身,一张艳丽的脸庞,五官深邃、鼻梁挺直,看上去不像个纯种的东方人。
看到丝蕊,她那只半扬在空中的手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嗨,来了?!”她的动作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味,却流露出自然的性感,尤其是那双半眯的猫眼,媚眼如丝。
“彭丽,你也会被人甩啊?”丝蕊惊奇地问她,纳闷这个自幼魅力无穷的大众情人也会失恋。
“甩我?!谁敢?”她一屁股坐进丝蕊和杜蓝对面的沙发,穿着漂亮高跟鞋和性感丝袜的美腿粗鲁地跨上光洁的茶几,她半躺在沙发里,慵懒的神态散发着无穷魅力,“搞清楚,是我甩了他,是我甩了那个混账男人!”
“那你神经病似的在这买什么醉,唱什么悲情歌啊!”丝蕊有些受不了这位处处被女人羡慕,男人仰慕的美人的神经质!
“拜托,老兄!”她晃晃手中的酒瓶,眯着眼透过浅褐色的瓶身盯着丝蕊,“谁像你那么幸福啊!从小有个甜甜蜜蜜的青梅竹马,一毕业就马上嫁给亲爱的他,结了婚过着恩恩爱爱的日子……切!”她哼了声,“你啊,怎么知道我们这些情路坎坷的女人心声,我啊,这是在凭栏悲叹一下我那逝去的恋情。”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一年365天都在悲叹你那逝去的恋情啊!”言下之意,阁下的恋情是否也去得太快了一点?!
“死杜蓝,死八股,你什么意思啊你?!”彭丽一反刚才懒洋洋的神态,“腾”的一下坐起身,媚眼中刀光闪闪,杀气腾腾。
“我能有什么意思!”杜蓝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很不屑地瞄了她一眼。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够了,别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刚刚不还相安无事吗……”三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唱了两首自己点的歌,丝蕊一看表,已经过了五点半,她赶紧放下话筒,走到沙发边,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自己的包包,一边收拾一边说:“五点半了,我先走了,今天我爸妈让我和书伟回家吃饭,再不走就晚了,我爸又要发脾气了。”
“唉……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回家吃饭?!唉……哪像我们这样的,没人管啊!”彭丽已经完全躺进了沙发里,不知已经喝了几瓶beer,抱着瓶子讽刺她。
“好啦,今天对不起,我爸妈我可得罪不起,下次我请客让你们唱通宵,好不好?”丝蕊心有愧疚,却没办法,她必须走。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当你的贤妻良母吧!”彭丽懒懒地挥挥手,然后忽然半撑起身子,对着她媚笑,“对了,顺便告诉你老公,就说是我说的,世上的好男人就他那么一个了!”
“行了吧你,少去勾搭人家有妇之夫!”杜蓝在一旁冷冷地插话进来。
“死杜蓝……”
丝蕊习以为常地看着她们俩斗嘴,做了个走了的手势,便推门出去了。
快六点的时候,丝蕊到了父母家,一推开门,便看见母亲在厨房洗菜,才刚说了句“妈,我回来了”,便被站在客厅的父亲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看看都几点了,叫书伟回来吃饭,你还不早点过来,帮你妈做饭?”
丝蕊的父亲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的痕迹,方正的国字脸,眉眼间尽是严厉的印记,他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丝蕊,嘴角抿得紧紧的,皮肤黝黑,身材不高,但却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看上去仍是结结实实的健壮。
虽然早已习惯父亲的喝斥,但丝蕊仍是反射性地想解释:“对不起,爸!今天是因为杜蓝和彭丽有事叫我,我就……”
“你不提还好……”父亲粗鲁地打断她的话,“就你那两个朋友,以后少跟她们来往”。
“爸!”丝蕊难得地皱起眉头,心里不太高兴听到父亲肆意评判她的朋友。
“你看看你那两个朋友,都是什么人,听听别人都说什么,要不就是跟人同居,要不就是抽烟喝酒,这像是正经女人干的事吗?你以后少跟她们混在一起,刘丝蕊,我告诉你,你可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你要是敢学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毛病,丢了我们刘家人的脸,小心我打断你的脚!”父亲的眉头蹙得死死的,言语毫不留情地指名道姓。
丝蕊受不了父亲刻薄的言辞,说她自己也就算了,反正已经习惯了,但她非常不喜欢父亲这样说她的朋友,她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却要接受旁人有色的眼光。
丝蕊心底里倔强的性子冒了出来,“爸,我……”
“行了!”当丝蕊刚想表达她的不满时,母亲出声阻止了她,她系着围裙,头发在脑后梳了个髻,丝蕊的五官处处都透露出她的影子,“好了,小蕊刚回来,你就别再说了!”
她拉住丝蕊的手,示意她别说话,让她处理。
“女人家懂什么,我这是在教她懂事,省得让人家老陈家的大哥大嫂说咱们不会管教孩子!”丝蕊的父亲不退让地把话顶了回去。
“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活法,你管得了那么多吗?”
“你……好!”父亲见母亲当着孩子的面公然倒戈,气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行了,你们母女俩就知道合伙来气我!”说完就转身走进卧室,“嘭”的一声把门撞得震天响。
“爸……”丝蕊想走过去劝他,虽然父亲有时候严厉得近乎蛮横,但她终归不想惹他生气,毕竟他的岁数大了。
“算了!别理他,一会儿书伟来了他就好了!”母亲皱着眉头劝住她,有时也真是受不了自己丈夫的个性,明明……她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小蕊,你去洗洗手,进来帮我做饭吧!”
“小蕊,书伟怎么还不来?”母亲一边切菜一边问着在一旁洗菜的女儿。
“他啊,他要六点才下班,过来怎么也要六点半左右了!”
书伟,陈书伟,丝蕊的丈夫,是她自小的青梅竹马,她家和他家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前后楼,只隔了一条窄窄的马路,她住三楼,他也住三楼,两个人婚前住的房间对着,通常丝蕊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书伟在房中看书的身影,那也是丝蕊年少时最甜蜜的依托。丝蕊的父亲还与书伟的父母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两家人在各自的孩子出生之前便已是很好的朋友,可书伟的父母死得早,他就像是她家的孩子,跟着她一起长大,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丝蕊才会在大学一毕业,那么年轻便嫁给了书伟。
“书伟最近怎么这么忙啊!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母亲叮嘱了一句,然后忽然停下切菜的动作,抬起头对丝蕊说,“说起来,书伟这孩子还真是讨人喜欢,自小就懂礼貌,成熟又稳重,不让人操心,就连你爸那么挑剔的人,都对他满意到不行呢!”
“爸?!我看只要是男孩子,他都喜欢吧!”
母亲因为她语气中浓浓的酸意笑了出来,“你啊,少说这种没良心的话,你爸还不是因为你嫁给了书伟,才这么喜欢他!老丈人看姑爷,还不是越看越满意!”
“算了吧,妈!”丝蕊不以为然地看了眼母亲,“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您怀我之前,爸看见书伟的爸妈生了书伟,就羡慕得不得了,还收他当干儿子,之后就天天盼着您给他生儿子,知道我是个女孩之后,气得三天都没去看您,这件事谁不知道?爸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儿子!”丝蕊曾经以为父亲是因为讨厌她是个女孩子,才会对她那样严厉,虽然她现在不再那么想了,但心里仍会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仅仅是因为性别的因素而永远无法达到父亲心目中的最佳。
“你啊……你爸爸虽然严厉了点,不过,从小也没少疼你吧!”母亲严肃而正经地盯着女儿,不想让父女间这道永远无法跨过的间隙越拉越大。
“妈,你放心,我知道!”丝蕊点点头宽慰母亲的心。家里这个对每个人来说心照不宣的疙瘩,虽然谁也不常说,可放在谁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爸那种性格,您这么多年是怎么跟他过的?!”
“你爸啊!”母亲笑了笑,似乎提起来仍会不好意思似的,“你爸啊,虽然性格不好,不过他可是……”
“妈!我来了!”
正说着,清朗的男声打断了母女俩的私房话。
“呦!”母亲见了来人,很自然地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书伟,你回来了!”
“嗯!”他微一点头,拉过丝蕊,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今天累吗?”他问她,拨拨她因为低头洗菜而弄乱的发,眼神里含着宠爱,他今年二十九岁,比丝蕊大三岁,从小便是个稳重的孩子,一米七八的个头,瘦瘦的,显得要比实际身高的高出一些,五官干净而略带秀气,带着浓浓的书生气息,皮肤较一般男性显得白皙。而因为他自小便和丝蕊熟识,他对丝蕊的爱,除了情人间的爱恋,还带着些兄长对妹妹的疼爱,这种感情对他来说,熟悉得就像一生下来便渗进骨血里似的。
“不累,你呢?”丝蕊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看着他,那清亮的神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他蓦地一惊,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小两口一见面就恩爱……”母亲含笑地看着他们。
书伟整了整心绪,然后如往常一样对她说:“妈,你出去休息吧,我和丝蕊就行了!”
“不用,我和丝蕊就行了,你出去休息吧,别再沾手了,而且……”
“就是!”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众人回头,便看到父亲蹙着眉头站在厨房的门口,“书伟,你快出来,这种事情,让她们女人做就行了,你上班都累了一天了,快来客厅坐着吧!”
丝蕊听了这话,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父亲的偏心未免也表示得太明显了点,她可不是真的闲在家中做贤妻良母啊!她也是上班累了一天啊!
书伟低头看了她一眼,便明白妻子心中那小小的结,他拉着她的手,对岳父说:“我不累,丝蕊也上了一天的班,而且她当老师,每天都要站着说话,说起来她是比我辛苦,我来帮她就行了,爸,妈,你们岁数毕竟大了,还是你们去歇着吧!”
“哼!”父亲重重地哼了声,然后用一种带着点骄傲的训斥口吻对丝蕊说:“看看人家书伟!不知道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才能嫁给书伟这样的好男人!”
“别这么说,爸爸!”书伟看丝蕊的目光有些难解的情绪,“是我配不上丝蕊才对!”
父亲愣愣地听着他坚定而分量十足的话语,眼光在两个小辈人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吐出一句:“随便你们吧!”便踩着重重的脚步,带着几丝不快离开了。
“我来吧!”看着父亲走开,书伟便作势脱下正式的西装外套,要去接手母亲的工作。
“快别,不用,不用!”母亲伸手挡住他,“你呀,还是去陪陪我们家那个怪脾气的老头吧!他就是想让你和他多聊一会,不愿意你在这儿帮我们做饭,没看见他不高兴了吗?那是在怪我们抢了你!”
“是呀!”丝蕊走上前拉他的手,轻轻推推他,“快出去吧,爸爸一个人在外面,你去陪陪他,这有我和妈就行了!”
“就是,快去陪陪那个老头子吧!”母亲在一旁搭腔。
“那……”书伟用目光询问丝蕊的意见,她对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容,于是,书伟便退了一步,对着屋里的两位女士说:“那,就辛苦你们了!”
母亲对他挥挥手,表示没关系,他又看了丝蕊一眼,才走了出去。
两个女人又回到各自原本的工作。
“书伟好像瘦了,工作那么辛苦吗?”母亲问丝蕊。
“他呀,半年前,他们公司有一批大学生进去实习,加上又快到年底了,他又是销售部的组长,所以是挺累的!”
“你不是要放假了吗,就多放点心思帮他补补吧,那孩子本来就瘦,看着就让人心疼!”
“好!”
吃过晚饭,丝蕊和书伟便从父母家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住处,书伟公司配给他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回到家,丝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洗澡,虽然当老师也有两三年了,可是她仍是有些吃不消每天站五六个小时,晚上都要冲一下热水澡,缓解一下酸疼的腰。
她洗好澡,穿上睡衣,走到卧室门口,看到丈夫背靠在床头上看新闻周刊,在床头灯柔黄色的光圈下,她发现丈夫的脸颊似乎真的削瘦了不少,仔细想想,自己常常因为约了杜蓝和彭丽而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或是因为想偷懒,而让他自己随便地弄东西吃,可是他却从来不会抱怨。她看着,心里便有些心疼。她最近似乎太忽略他了!
丝蕊上了床,把头靠在丈夫的身上,抓着丈夫的大手把玩,书伟的手白皙修长,瘦不露骨,十分漂亮。
“老公,你最近很忙吧,妈和爸都说你瘦了!”
“嗯!”书伟眼睛盯着周刊,不太在意地应了声,任由她玩弄他的手掌。
“老公,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她推推他,一副一定要问出结果的架势。
“啊?!”他举着书,侧过脸看她,丝蕊最喜欢在这个角度看他,他的眼睛好漂亮,细细长长的,眼睫毛又浓又密,比她的还长、还翘,鼻梁直挺,唇形漂亮的嘴总是对着她温柔地笑。丝蕊觉得她只要每天这么看着他,就会爱也爱不够。
“也没忙什么!”他匆匆带过,然后换了一个话题,“今天爸爸怎么又不高兴了?”
“唉……”一提起来,丝蕊的心中便总会有些不平,她使劲地硬是撑开他的手指,握进去,根根交缠在一起,她低头盯着两只合在一起的手,有些赌气地说:“他就是告诫我,要好好做你的老婆,别干对不起你的事!”
说完,她抬起头,刚想再对老公抱怨一下对父亲的不满,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书伟原本拿在手里的周刊滑落了下来,忙松开握他的手,双手接住落下的书。
她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书都掉下来了!”
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愕然和惊讶的神色闪过,可只顾着接书的丝蕊没有看到。
“光顾着听你说话,没注意它,手一滑就掉下来了。”当她再抬头,用眼神询问的时候,他的脸上只剩下一朵与平时并无分别的温柔笑容了。
“噢!”丝蕊没在意,也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削瘦的脸庞说:“你最近真是太累了,我后天放假了,一定在家好好给你补补!”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见他从她手中拿走周刊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知道他是要睡了,她轻轻拉他的小指。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暗号,他和她已经许久没有行房事了,今天气氛很好,又不晚,于是,她……她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
他看着她的眼,她想他是明白了,但他只是轻轻地吻了她,“早点睡吧!”
她有些奇怪,但没有放在心上,他最近确实是累了,于是便只是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睡了。
丝蕊坐在公共汽车上,戴着围巾和厚厚的手套,天气真冷,嘴巴里的气呼出来,便变成一团白色的气,她一手扶着扶栏,一手小心地抱着用保温壶装着的鸭汤,那是她专门为书伟煲的。
她已经放假了,因为在家没事,专心研究了几本食谱,为书伟煲了一款汤。她今天早上很早就起来,趁书伟还没醒之前,便跑去早市买了一只现宰的活鸭,照着书上的方子,炖了起来,快到中午的时候,汤好了,她想反正自己也没事,便把汤装进保温壶,兴冲冲地送去给书伟,想趁他中午休息的时候,让他喝到新鲜的。
汽车晃晃悠悠地到了目的地,书伟工作的地点在商业区,一家中型的企业,书伟一毕业就进了那里工作,现在是销售科下属一个销售组的组长。
丝蕊出了电梯,满心欢喜地抱着温热的瓷瓶,走了几步便到了书伟的办公室。
“你够了,不要再说了!”
在门外,她蓦然听到丈夫愤怒的声音,在她印象中她似乎从没听过丈夫用如此气愤的声音说话,她一时好奇,又加上如果他们在谈公事,她在会不好,于是便站在门外听着。
“陈老师,我是真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
男的声音,是他的丈夫,女人的声音她从未听过的,她有些奇怪,在这个午休大家都吃饭去了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在书伟的办公室里在谈什么。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您……”
丝蕊一愣,心脏“突突突”的一阵狂跳。
“我已经结婚了,你一开始就知道!”
书伟的声音响起,一时屋里屋外一阵静默。
“可是,您那天为什么要吻我……”年轻的女子声音中带着些哽咽。
“不要说了,那是个意外,那天我们都喝了不少酒……”
“您心里是喜欢我的,否则也不会吻我的,我知道,陈老师,我这么爱您……”
“够了,够了,我是有妻子的,我爱我的妻子!”
“那您看着我啊!您看着我说,说您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没动过心……”
屋里的女子持续叫嚷着。
丝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意识地扭开手里保温壶的瓶盖,就着瓶口喝了起来。
一口咽下去,没有味道,只是汤还热着,烫得她嘴里、喉咙、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痛,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嘴巴里已经没了感觉,可是为什么这么苦,她明明有用黄酒腌过鸭子去味的,书伟讨厌药材的味道,她滤了好几遍,煲了三四个小时,为什么还是这么苦。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一抖,保温壶“砰”的一声摔到地下,里面的瓷层摔成碎片,鸭肉,补品,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碰撞的声音在安静无人的楼层里显得分外响亮,声音一直在丝蕊的耳朵里持续响着。
屋里的人听到了响动,一阵脚步声传来,丝蕊心里一惊,飞快地转身向电梯口走去,在有人叫住她之前踏入电梯,关上门,隔离一切。
她忘记了那破碎了一地的保温壶,那里面还有她的一颗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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