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永远不只是一瞬间
220800000002

第2章

?2 痛苦

陈书伟用钥匙打开家门,推门进去,手里还提着那只碎了内胆的保温壶。

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书伟的心仿若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痛苦着,恐慌不安。

今天中午,当他听到响动,推开门,看到一道身影从楼道里很快地闪进电梯时,他是多么希望那只是他一时的错觉,那不是丝蕊,不是他的妻子,楼道里根本没有人存在或那道身影只是一个很像丝蕊的人罢了,可当他看到那破碎一地的保温壶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该来的总要来,逃是逃不掉的。

屋里面很安静,他推开卧室的门,安静得让他以为这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但黑暗中隐约可见床上的隆起告诉他,丝蕊在。

他的心脏一阵“突突”地狂跳,有一点不知所措,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终是到了被摊在阳光下任人审视的时候了。他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不安、愧疚、恐惧、迷茫,他甚至有些不清楚这段日子是如何度过的。

半年前,他们公司来了一批实习的大学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被分到他的身边。她叫他陈老师,总是带着一脸崇敬地叫着他,目光不时追随着他,他有些感觉,却没有在意。半个月前的一天,他领导的小组完成了一个项目,全组的人去庆祝,他很开心,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那女孩便送他回家。在路上,她忽然一脸认真地对他说她喜欢他,那时他一直看着她的脸,他们挨得很近,她的脸很红,带着羞涩,那张脸庞好年轻,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了她。虽然他那时立刻推开了她,并狼狈地独自逃走,可是,从那一天起,他的心中便充满了罪恶感,一方面他极力地避开那女孩,另一方面他又要小心掩示心中的不安,不让丝蕊有任何怀疑。他就这样苦苦地在两个女人之间闪避着,心中有无法压抑的痛苦。他对不起丝蕊,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发誓要爱她,呵护她一辈子的女人。每当丝蕊毫不知情地对他笑,对他好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刀一点点地割开般的痛,他极力地逃避她的眼睛,他是那么害怕丝蕊会察觉些什么,他是那么怕丝蕊会知道……他是那么、那么……痛苦。

可是、可是今天,他被那年轻的女孩堵在了办公室,他逃不掉,他想对她说清楚,他对不起她,他可以用任何其他方式补偿她,可是,他不能再做出任何对不起丝蕊的事情了。丝蕊啊,他爱了二十年的人儿,他的妻子,他爱她甚至超越了生命,可、可看着那张年轻无辜的脸,那些狠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而这一切,竟然、竟然……他不知道丝蕊今天为什么会到公司找他,可是他知道,丝蕊听到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那些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她知道的事情。

他站在黑暗的卧室里,苦笑着摇摇头,他决定要和丝蕊说清楚,不要让不安的猜疑再次伤了她,虽然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对待他,但他……别无选择。

“丝蕊!”他低低地叫了声,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没有回应,他只得又叫了一声:“丝蕊,你睡了吗?”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在他几乎要顺应内心最真实的渴望而放弃时,他看到黑暗中被子下的隆起微微地颤动了几下,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终是狠下心,作了决定。

“丝蕊,我们谈谈!”

他从床尾绕到丝蕊睡的那一边,伸手打开床头灯。

丝蕊侧躺在床上,面对着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灯光晃了眼,她伸手遮了一下,然后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问了句:“你回来啦!”

她的态度平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仿佛中午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想象,而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神情平和到让他心惊肉跳。

“你……”他顿了下,“你都听到了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看着他。

“她是半年前分进公司的大学实习生,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只是……”他觉得有些困难地顿了下。丝蕊什么也不说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虔诚而信任地等待父亲为她解答疑问的小女孩。她让他感到羞愧,无地自容地自我厌恶,“只是,有一次,我们喝了酒,我一时意乱情迷吻了她,但除了那一个吻,什么都没有了,我……”

“你……”丝蕊像是有些困难地打断他,重复他的话,“你吻了她!”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默认。

丝蕊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丝蕊,我真的对不起你,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吻了她……”

“够了,够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丝蕊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小声地说着。

“除了那个吻,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事情了,我只是想对你解释清楚,我和她今天……”他听到了丝蕊小声的话语,心疼她的感受,却要自己狠下心,如果不在今天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今天本打算和她说清楚的,可是……”

“闭嘴,不许说,不许说,闭嘴!”丝蕊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成功地遮住了他的言语,她用双手捂住耳朵,猛烈地摇着头。

书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噤了声。

丝蕊慢慢地停下了动作,双手颓然地从耳边垂下,低下头,发丝凌乱地披在肩上,遮住脸,书伟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要解释什么?”过了好久,丝蕊的声音才慢慢飘了出来,空空的,有些不真实。

“你想说什么?”她慢慢抬起头,面对书伟,头发凌乱地覆在脸上,眼底有着绝望和木然的神情,“你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你吻了她?还是对不起你喜欢上了她?”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你说什么?”书伟听了她的话,心底猛地一突,整个人都像愕然地愣住了一样,“我……我怎么会喜欢上她?”

“没有?那她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对她说你从来没有动过心?”她问他。

“我……”书伟一时语塞,在那一刻为什么他没有说呢?在那一刻,他确实怎样也无法把那句话说出口啊!在那一刻,他竟然连直视那女孩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她见他无语,心底像是又被捅了一刀般的痛,她原本是抱有希望的啊!希望他否认,希望他坚定地拒绝的啊!她全身都痛得颤抖了起来,她看着自己冷水发抖的双手,忽然笑了起来。

“陈书伟啊,陈书伟!我认识你二十年了,一时情不自禁?如果你从没对她动过心,又何来的情不自禁呢?”她的笑比哭还难看,苦苦的,“陈书伟,我多么希望这个时候,我能少了解你一点啊?!”

“别这样!”他走过去拉她,她抗拒地缩着,他拉,她躲,这一拉一扯间,睡衣的袖子被扯高,他愕然地看到布满她手臂的抓痕,“这……怎么了?”那白嫩的手臂上,条条的红印肿着,还有些未干的血迹。

“不知道!”她茫然地看着他。她只记得她在汽车上浑身发抖,她想找些东西丢在自己身上,看看痛不痛,看看这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她什么也找不到,只有她自己发抖的双手。

“对不起!”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喃喃地说着,“我错了,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对不起……不要伤害自己!”他的心好痛,他伤害了她,如此深。

她茫然地听着,什么也听不到!

八岁那年,他打跑了欺负她的小男孩,带着满脸的伤痕对她说会永远保护她;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吻了她,对满脸羞涩的她说会永远照顾她;二十三岁那年,他娶了她,在婚礼上,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把戒指套入穿着白纱的她的中指上时,他说他会永远爱她,永远啊!永远到底有多远,多长的距离,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永远竟然只有这么短的距离?为什么?

“这个,这个,点这个《寂寞的恋人啊》……”

“你有病啊,没事就在这唱什么苦情歌!你出去数数,看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追你呢……”

“切!这年头,除了丝蕊她们家那口子,还有好男人吗?少污辱我的品味啊!你说是吧,丝蕊!”彭丽从点唱机前抬起头,拨了下掩住眼睛的大波浪卷发,回头想去找同盟,却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她粗鲁地推了下坐在她前面点歌的杜蓝,“丝蕊呢?”

“我哪知道!”杜蓝推了下有些下滑的眼镜,手迅速在屏幕上移动,快、准、狠地标下几首想唱的曲目,头也没抬地回道:“我一直在这儿点歌,你没看到,我就知道了!”她顿了一下,然后抢在彭丽回嘴之前,说道:“刚才我瞟到她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吧!”

“我真是受不了你,你不会一口气直接说出来啊?!”彭丽受不了地打她一下,美艳的脸庞就算做出翻白眼这种不雅动作,也丝毫不会显出任何丑态,只让她骄横得理直气壮,染成亮红色的长发像着了火似的妖娆。

“丝蕊这家伙也是,从咱们见面到现在,有一个小时了吗?光我看,就给他老公打了不下三个电话了,感情好也不至于这样在咱们面前招摇吧!”彭丽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就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恩爱,只会招起她心中的不平和破坏的欲望。唉,谁让那是丝蕊呢!她这点朋友道义还是有的,否则,那么好的男人……不过啊,彭丽自故自地笑得像只狐狸,从她第一次见陈书伟,她就觉得,那男人可不是她招招手就能勾过来的,他对丝蕊绝对有一辈子忠贞的心,而且,也就是这一点,才更让她恨啊!为什么她就碰不到一个有点责任感的男人呢!

“你怎么知道,丝蕊给谁打电话啊!”杜蓝头都不转地用眼睛瞟了她一眼,“你在她手机上装窃听器啦?”

“什么呀!她一打电话开口就问:‘你在哪儿呢?跟谁在一起?干什么呢?什么时候回家?’不是给她老公打,难道是给她妈啊?”彭丽回她一眼。

“哼……偷听人家电话啊……”

正说着,就见丝蕊手里拿着手机推门进来!

“呦,这么恩爱啊!电话打不够!让我们羡慕死了!”彭丽故意用很媚的嗓子丑她。

丝蕊只笑了下,没答话,便坐在了沙发上。

彭丽和杜蓝都没在意,因为平时开玩笑开惯了,都习以为常了。

丝蕊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身心俱疲地呼了一口气,彭丽开始唱歌了,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可没过五分钟丝蕊的心又开始翻腾起来,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茶几上的电话上徘徊,她心里克制不住地想给陈书伟打电话。她最近每一分第一秒都在想着他和那个女孩,她几近疯狂地不停给书伟打电话。她想知道他在哪,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她们在做什么,那女孩会不会又跟书伟说什么,她们会不会在……会不会比一个吻更进一步,这些想法让她疯狂,她的双手开始抖起来,她觉得恶心想吐,她眼见自己的手朝着茶几上的手机伸过去,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开始觉得吸呼困难,她不想这样,她不要这样……可是,她还是猛地抓起手机,站起身。

她刚想冲出去,便被人拉住了手腕,她一低头,发现那是杜蓝的手。她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的眼。

“你有必要每五分钟就给你们家陈书伟打一个电话吗?”

她紧盯着她,丝蕊猛烈意识到,杜蓝刚刚可能已经看到了她的异样,她心虚地逃避她的眼,低下头默默地盯着手机蓝色的屏幕。

杜蓝刚想说什么,却瞄到她长袖衣服下,有些红肿的抓痕。她猛地拉开她的袖子,看到那惨不忍睹的手臂,满脸怒火地大喝:“刘丝蕊,你出了什么事没跟我们说?”

杜蓝的话让她的手一抖,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拉下袖子。彭丽也被惊动,转过头来看她。

丝蕊在两个人紧逼的视线下,颓然地跌坐到沙发上。

她终是对她们说出了心里的话。

听完,彭丽猛地拍案而起,“该死的,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一看见年轻小姑娘就走不动路,混蛋,亏我们还觉得他陈书伟是世上仅有的几个好男人之一呢!什么东西!丝蕊,跟他离婚,没说的,跟他离,凭你的条件,我给你介绍一百个男人都没问题,个个都比那个陈书伟强一万倍,把你捧在手里宠着呢!哼……什么东西,你说,那个小妖精是谁,看我怎么收拾她!反了,敢欺到我们头上了!”彭丽心里气炸了,丝蕊,丝蕊那么好,是她们三个之中最美好的一个,她们谁都舍不得破坏她的幸福,今天竟然被人这样欺负。她在包房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叨念着,高跟鞋踩得地面咯吱咯吱响,亮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像是被怒火点燃了似的,红得像一团炙热的火焰。

“你够了吧,少在这给丝蕊乱出主意……”杜蓝冷冷地喝止住她的叨念,她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她像每一次一样,还是这屋子里最冷静的一个。

“我乱出主意……”彭丽用纤纤长指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你,难道你就让丝蕊这么忍着,任他在外面胡搞……”

“胡搞,胡搞什么,只是一个吻罢了,一个吻对你来说算什么,就算陈书伟心里对那女孩有那么一点的动心,但我想,丝蕊在他心里还是重要得多吧?”杜蓝理智地分析,虽然心里对陈书伟会做出这样的事感到惊讶,但却并不认为不可理解。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况且,就算现在只是一点动心,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现在的年轻女孩,豁出去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你说得没错。但是,陈书伟跟丝蕊从小就在一起,这么多年,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变淡,太习以为常的东西就会缺少吸引力,又加上年轻女孩的主动示好,面对新鲜而陌生的诱惑,一时心里产生猎奇的想法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吧!况且人本来就是多变的动物,尤其是男人!”

杜蓝的话引得彭丽两声冷哼,她瞟了她一眼,才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谁可以保证可以爱一个人到永远?而且,谁又能保证你遇到的这个人就是你这一生最爱的那个,就算你认为是,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再遇上另一个更让你喜欢的人?人生那么长,谁能保证?!”

“屁话!”

“听我说完!”彭丽气急败坏地想要插嘴被杜蓝一个手势制止,她继续冷静地说:“彭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在换男友,你的感情为什么总去得那么快,难道你是在游戏吗?当然不是,你只是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最爱的那一个,你并不是不爱他们了,只是遇到了一个更爱的人,所以你就抛弃了他们。这难道不是你对我说的吗?”

“可是,我没有结婚!”彭丽难掩激动地打断她的话,“没错,你说得没错,那是我说的!可是,我没有结婚!这也是我一直没结婚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结了婚就要负责任,否则就不要结,没错!人可能会喜欢上另外的人,尤其是长期的相处,难免会对已有的情人产生厌倦,而对另外一个人日久生情。可是,如果是结了婚,你就不应该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你心里想着爱人,就应该对异性在心底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这样的机会和条件,你怎么会对其他异性日久生情,这完全是陈书伟自己的错,少说什么人性。是人就应该有自制力,否则就和动物发情没两样,我也是这么说自己的,不要给自己的堕落找借口!”彭丽语气坚定地对她们这么说,既像是在说别人,也像是说自己,脸上有一种难解的心酸。

“况且,心里有了这些疙瘩,丝蕊以后怎么跟他过日子,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难道以后要一辈子提心吊胆?”

“够了!”杜蓝手里拿着点燃的烟,淡淡地看了彭丽一眼,才道:“彭丽,你是你,丝蕊是丝蕊,就算我们是丝蕊的好朋友,又怎么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我们谁能为她的未来负责,况且,如果她今天真的听了你的,冲动地回去和陈书伟离了婚,那她的做法又和陈书伟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不负责任!”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

“好了!”一直沉默的丝蕊忽然大声地打断她们的争吵,“你们别说了,我心里一直很乱,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我想要相信他,却又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我这两天一直这样疯狂地给他打电话,小心地分辨电话里的声音,他回家了,还要检察一遍他的衣服,皮包,一切东西,最后还是不能安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没想到过会这样……”丝蕊说着,双手就抖了起来。

一时之间,包房里顿时安静了起来。

然后,杜蓝忽然大笑起来,彭丽像看病人似的瞪了好一阵。

“丝蕊,你看,我和彭丽应该来劝你的,可是,现在,连我们俩的意见都不统一!”杜蓝仍笑着,把手里烟上的灰都震落了下来,她索性把它在烟灰缸里捻灭了,“也许在我和彭丽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吧!你知道我们在感情上都有一些问题,你是我们之中最幸福的一个,你和陈书伟的存在,让我和彭丽都对自己的未来多了一份希望,所以……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个打击吧?!”她有些自嘲地笑笑,“真没想到,陈书伟这种男人身上也会有这种事发生!”

杜蓝看着丝蕊不停抖动的双手,心里一阵的心酸,为什么在感情上,受伤的总是女人,不管那女人有多强,却总是要在男人身上吃苦头,她心疼地拉起她的手,“丝蕊,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管是要和他离婚或是要和他继续下去,我们都会支持你,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儿的,但你一定要好好地考虑,你的未来在你自己手里,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而让自己后悔一辈子,尤其是在你心里还爱着他的时候!”

天黑了,路灯都亮了起来。

丝蕊告别了彭丽和杜蓝,独自回家,她站在门外掏钥匙,心里还想着她们的话,她觉得她们说得都有道理,她知道自己也许应该原谅丈夫的,可是……

这一路上,她都在问自己,她到底还爱不爱书伟,答案是不容置疑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才会有止不住的恨吧!而对这样的情况,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打开家门,家里的灯亮着,她一抬头,看到书伟坐在沙发上,像是等了她很久。

“你回来了?”他见她进来,忙开口问她,脸上有一贯的温柔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他这样对她笑,心会痛。

“嗯!”她点点头,转身关门。

“丝蕊,我今天下班回家,路过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饭馆,我买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回来……”

丝蕊转头,看到餐桌上放着好几个碟子,那上面都被仔细地罩上了罩子,可以看出摆弄它们的人是多么用心,害怕它们因时间长了变凉,伤了她的胃。

丝蕊知道,他一点也不顺路,他是特地为了她才去的,她也知道他一定已经等了她很久,她知道他是多么想讨她欢心,因为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急于献宝的孩子一样。

她的心里有一些不忍,书伟似乎又瘦了,颧骨高高地凸了出来,她是多么心痛啊!这个男人,是她从心底苦苦爱了二十年的人啊!

可是,她仍是狠心地道:“你自己吃吧!我和杜蓝、彭丽在外面吃过了!”说完,她转头走进卧室,不敢回头看书伟的表情。

书伟看着她转身进房,原本想了好几天的话语无从出口,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些苦涩,他在心里嘲笑自己:“陈书伟啊,陈书伟,你自作自受,你活该呀!”他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好一会儿,抬头看到餐桌上那动也没动过的饭菜,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卧室,他还不想就这么放弃。

卧室里,丝蕊没有开灯,窗户外的万家灯火映得屋里并不黑暗,丝蕊就站在窗户前,背对着他,双手环胸地站着,看向窗外,一动也不动,隐约的灯光在她的身上打出一个剪影,让她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让人心疼的单薄、孤独。

书伟的心好痛,他真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顿,为什么要伤害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他为什么这么可恨!

“丝蕊!”他叫了声,看到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下,她没有回头。

“丝蕊,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了,是我错了,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请不要那么早下决定,不要那么早放弃我,请你再观察我一段时间,如果我还不能让你满意,你再作决定,到那时不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无条件地服从的!”

这几天来,丝蕊不吵也不闹,除了每天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外,他回了家,什么也不跟他说。他知道丝蕊给他打电话是缺乏安全感,他不怪她,只是尽量耐心地安抚她,可是他受不了她面对他时的漠然,他好怕她就这样判了他的死刑。

“丝蕊!”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感觉到她在他怀里微微地颤抖。

“拜托,我求你!”他把她抱得紧紧的,从侧面看到她咬着嘴唇,泪水充满眼眶,却倔强地不让它滑落,他的丝蕊啊!从小便是这样,外柔内刚,倔强得让人心疼,从那天以来,就从没落过泪,但他却知道,她是多么的痛苦。

丝蕊几乎要被这句话击碎了,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丝蕊呀,你还在挣扎什么,你明明爱着他,你在倔什么,原谅他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还是向前看吧!”

书伟见她没有反抗,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得到了她的谅解,屋外的灯光柔和地打在他们身上,她美得像一个娃娃,他心头一软,低下头要去吻她。

他的唇就要贴上她的了,他却忽然被她一把推开,那力量大得让他一个踉跄地倒退好几步,才靠在书柜上,稳住自己,他有些狼狈,露出受伤的神色。

丝蕊的心“突突”地跳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慌乱。那一刻,当书伟的唇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他吻另一个女人的画面,就是这同一张唇,那张曾经带给她快乐的唇,竟然让她觉得恶心。

这一天中午,丝蕊被母亲叫回家吃午饭。

饭桌上,她很安静,没什么话,因为她心里一直很乱,从那天她拒绝了书伟的吻,她在心底便一直很抵抗书伟的碰触,她相信书伟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因为他一直是恪守着规矩,小心翼翼地默默讨好她。她想她的行为可能也伤了书伟的心,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可能地渴求她的原谅,可是她……

“咳!”丝蕊的父亲吃完饭,摆放好碗筷,见她也没有什么吃饭的意思,心不在焉地拨着碗中的米饭,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书伟最近怎么样,你们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吃饭?”

丝蕊见父亲开口,表情带着不满,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惹怒他,便含糊地应了两句,赶紧低下头扒饭!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父亲见她这样,更加不满地大声斥责她:“你是不是放假放得都没样了,从刚刚一进门就心不在焉的,当我们都是死人啊!你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啊,我们可不求你,别给我做这副样子!看看你,也不知道书伟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娶了你……”

“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啊!”母亲护着女儿,反驳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丝蕊觉得好吵,心里更乱了起来,心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她放下手里的碗筷,喃喃地念了一句话,只是希望父母不要为她吵架。

谁知她一说完,父母都同时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她,家里一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丝蕊才意识到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是:“我要离婚!”原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念头竟然是这个。

“你敢!”父亲像是回过神似的,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一只手高高地举起,对她吼,脸上的表情是气急败坏,“刘丝蕊,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书伟的事,你反了你,敢说这种话,你敢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丝蕊倔强地咬着唇,仰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高举的手,那只手掌仿佛对她发出严厉的警告——再敢说一句,它就会结结实实让她好看。

“行了,行了,小蕊说着玩的!”母亲见情况有些不可收拾,忙推着丈夫走,“你快走吧,不是和邻居老赵他们几个约好了吃完饭要出去的,快走快走,再不走,就会让人家等了!”

父亲不情不愿地被妻子推着走,要不是他那从不迟到的自律性催促着他,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女儿的。

父亲最终只是冷哼了几声,踏着带着怒气的脚步走了,但眼睛还不忘瞪向女儿。

丝蕊不肯服输的,迟迟才收回视线。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母亲走回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怎么会有种念头?出什么事了,跟书伟吵架了?跟妈说说!”

丝蕊低着头,不发一言,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她好想对母亲说说她心中的委屈,父亲总是认为书伟对,而她错,她心里好痛,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她不能把这些事透露给她的父母。在他们眼里,书伟那么好,那么完美,他们是那么喜欢他,就像她一样,她不能说出任何一句话,伤了他们的心,她只能像只河蚌一样,死死咬紧牙关闭上嘴。

母亲见女儿这个样子,只得摇摇头,慈爱地搂着她说:“不愿意跟妈说啊!那就算了,妈知道那只是你一时气话,夫妻嘛,哪有不吵架不拌嘴的,过去了就算了,日子还要过,要往前看,别一时冲动说气话,妈相信你能处理好,从小到大你从来没让妈失望过!不管你怎么样,妈都支持你!”

丝蕊默默地点点头。

她听着母亲温柔的话语,一时眼泪都冲上了眼眶,她忍了又忍,心里的酸楚没办法说,她也想忘掉过去的事,想和书伟一起重新向前看,可是,可是,她脑海里无时无刻地充斥着自己对书伟的怀疑、不安,甚至是内心的怨恨。她忍受不了书伟的碰触,她会反胃,会想吐……这一切都狠狠地折磨着她,而当她看到书伟看着她的那带着渴求谅解的目光,她的心又会狠狠地痛上好几回。她不想这样反过来伤害他,她就在这两种心情里,被撕扯着,扭曲着。

她好想忘掉那些事,好想回复到最初和书伟在一起的那种平和、甜蜜的生活,她好想、她想,可是、可是……她、她做不到!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