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老东西,还真会做你的春秋白日梦。”杨氏嗤笑了一声,这会她连名字都懒得叫了,“你要真有那本事叫老大休休看,老娘为你们沈家传宗接代,你要敢叫老大休我,我就敢叫强子不认你这个奶。你以为人人都像宋翠芸那么傻,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一辈子,到头来,眼看男人出息了,等来的却是一张休书。我可提醒你了,我那表舅家是杀猪的,上头四个哥哥,家里只有这一个闺女,金贵着呢,你要是敢让老三休她,当心她老爹和哥哥把你们老三的骨头拆了。”
“他们敢,我家老三可是县大老爷……”
沈青燕越听越无聊,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因而对那些一直在看戏的苦力挥挥手,“干活吧,早点干完早点走,这两娘们太会吵了。”
众人听听也是,一群大老爷们听俩娘们吵架,实在没意思的很,还是干活要紧,听说这种活阴气重,最好别拖到晚上。
不一会,一张破席子露了出来,沈青燕跳下坑里,把宋翠芸的遗体抱上来,沈青玉在洞口搭把手,等沈青燕爬上来之后,两人一起把宋翠芸抬到她让苦力们临时搭的棚子里,姐妹两个给宋翠芸换上新衣服新鞋。
沈青燕给宋翠芸理好了头发,这时杨氏和李氏在外吵吵着进来了,一见宋翠芸栩栩如生的样子,脸色皆一变,眼睛里闪烁的心虚的光芒。
“怎么,不怕我娘半夜去找你们吗?”沈青燕阴测测地说,她早知道这两个婆娘不会消停,若是她们就这样乖乖地走了,倒让她奇怪了。
“你,你娘又不是我害死的,我,我,我怕什么?”杨大花感觉到自己的大腿有点不听使唤,却依旧强撑着,只是她的脸色已经跟躺着的宋翠芸差不多白了。
“就,就是,她的死,我,我们一点也不知情,她也不会找上我,我的。”李氏说话更不利索,宋翠芸在世时受了她多少磋磨,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此时看见人直挺挺地躺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悄悄地向后移,不一会儿就跑出了老远,杨氏一看她跑了,紧跟着也跑了出去。
见两个碍事的女人走了,沈青燕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继续给宋翠芸绾发,可是虽然来到这里很久了,但她对古人的发型还是不会弄,平时,她自己都是扎个利索的马尾,给沈青香梳两条辫子也就过去了,其他的花样,她可是一样也不会。
正当她犯难的时候,路边又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燕儿,玉儿?”
“是二伯娘。”沈青玉似乎对这个声音特别熟悉,一听就知道来人,果然余氏带着自己的媳妇江氏一起来了,她们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二伯娘,二嫂,你们怎么都来了。”沈青燕有点诧异,这沈家不是在办喜事吗,她们两人怎么脱得开身,“沈家那边不要紧吗?”
“那边热闹着呢,大嫂叫了全村里的妇人都来帮忙,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余氏柔柔地一笑,“刚听大嫂说,在迎亲的路上遇到你们,我还不信,后来大嫂又和娘一起出去了一会儿,刚刚才回,你二伯猜她们是上这儿来闹了,让我带德贵家的来看看。”
转头对身边那个衣着利落,圆脸小眼睛的少妇说:“这是你三叔家的两个妹妹,你还记得吧,躺在地上的那是你三婶,一个苦命的女人。”
“二伯娘。”沈青燕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按理我们姐妹现在其实也该改口了,毕竟我们是被沈家赶出来的孩子,不该叫您伯娘,也不该叫嫂子,可我们一时半会也改过口来……”
“青燕,说啥呢。”柔顺的余氏也是有脾气的,打断沈青燕的话,“我知道你怨着老沈家,可沈家已经分家了,他们不认你们,我和你们二伯认你们,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伯娘不爱听。”
“就是,青燕妹妹,嫂子没能照顾好你们已经很自责了,你现在再说这样的话,不是拿刀戳嫂子的心窝子吗?”江氏满脸真诚,小眼睛也是一片坦然地看着沈青燕姐妹三人,“不管怎么样,我们沈家二房永远承认你们是我们的亲戚,不管沈家族谱上有没有你们的名字。”
“谢谢嫂子,有你这句话,青燕也会记得我还有二伯一家的亲戚。”说完拉着沈青玉深鞠一躬,她要努力吸鼻子,才能把眼睛里的泪逼回去。“伯娘来得正好,我正犯难呢。”沈青燕干脆把“二”字去了,以后她只有这么一个伯娘。
“什么?”余氏不明所以地问。
“我不会给娘梳发髻。”沈青燕深深吸了口气才说。
“我来。”余氏二话没说,拿起梳子梳了起来,而江氏也把她们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也是一些香烛纸钱。
江氏把纸钱点着,跪在宋翠芸身前默默流泪,原先在沈家,宋翠芸不但和余氏交好,对余氏的媳妇也好,只是她自己也生活在李氏的阴影下,只能在暗地里塞一些自己省下来的口粮给她。
“三婶,我来看你了,以后青燕她们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照顾她们。”江氏轻声地说。
一会儿,余氏也过来给宋翠芸行了礼,才急匆匆地走了,临走时硬是往沈青燕手里塞了个荷包。
沈青燕摸了一下,硬硬的鼓鼓的,大概是她所有的私房钱了吧。
沈青燕三人早在江平村后的平山旁看好了一块地,依山傍水的很是清幽,很多江平村人都把亲人葬在这儿,宋翠芸之所以能顺利入葬,也是因为沈青燕事先跟王大远商量好了,她出钱替宋翠芸买了这里的三尺黄土。
入葬的那天,沈青燕还背了一桌酒席招待村里人,一则是感谢他们的宽容,二则,也是谢谢他们这段日子对她们姐妹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