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总有什么人用着冰凉的东西覆在她的额际,苏瞳总想睁开眼睛去看看,却是睡了醒,醒了睡,每一次刚微微的睁开眼,就被一种由心尖上蔓延至全身的刺痛拉拢回去,继续淹没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沉沉浮浮,找不到方向。
“怎么还没醒?她这样浑身发烫已经两天了,腹中孩子的生命越来越微弱……”
耳边仿佛有谁在急急的说着什么,还有什么人在对话,隐约中,听不真切。
心口撕裂了一般的痛到无以复加,她浑身发热,心口灼烫着仿佛印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凌司炀。
凌司炀……凌司炀……
忽然间好想见他,忽然间好想他。
仍记得初见时,他歪着头对着她迷幻般的温柔一笑,在她大吼着让他脱衣服时,他无邪的微微歪着头浅笑着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样温润的目光,那样好看的脸,那样素净干净的男人,那样一个温柔又残忍的梨花般的男子。
他在她怀里静静睡去,满身浴血,用着极轻的声音叹息着:“傻……瓜……”
从此无声。
数个梦靥烦扰着苏瞳的一切,直到倏然间感觉到腹中的生命正因为自己这般而仿佛想要惩罚她一般想要离去,顿时用尽全力的睁开眼。
她不要,她不要孩子有事,那是凌司炀的孩子,是她和凌司炀的孩子……
倏然睁开眼,双眼微微眯成一条小缝,然后缓缓的睁开,无神的望着熟悉的属于她凤榻的床顶,金色的纱帐轻轻摇曳,吹来阵阵药香。
该,只是一场梦吧。
凌司炀没有受伤,没有在她怀里渐渐失了心跳,没有在她怀里失了温度,他才不会那么傻呢,他不会的……
“娘娘醒了!”骤然间,环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惊讶的连忙转身跑了出去大叫。
瞬时苏瞳只隐约听见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快步赶来,直到有人揭开纱帐将头探进来,一看到她确是微微睁开了眼,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却在那一同时间,苏瞳眼底的希望瞬时破灭。
那是十三。
脸上的五指痕已经不见了,只是那双眼里有着松了口气般的欣喜和让人看不透的风霜,转身沉声交代太医几句话,直到太医上前给她探了脉,然后说庆幸娘娘急时苏醒,也退了烧,之后便是苏瞳全然听不进去的话。
直到归于一室安静,十三沉默的独自站在凤榻一边,踌躇的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歉意,缓缓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静静覆在腹上的微凉的手。
却在十三刚一碰到她的同时,苏瞳本能的像是触电了一般忙将手躲了开,眼底闪过一抹疏远。
十三顿时僵坐着,收回手,一如曾经那个可怜兮兮的孩子那般仿佛得不到糖果一样望着她:“对不起……”
天知道,苏瞳根本就不想听见这样的三个字。
可是她同样知道,在这样的时候,除了这样的三个字十三还能说什么,就像她一样,她除了对凌司炀说千万声对不起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十三是无辜的,她没资格怨她,连她这个曾经生生的以为自己最爱凌司炀的女人都不曾真心的了解过凌司炀,都不曾体谅过他,不曾懂过他,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旁人?
见苏瞳双眼发直的仿佛灵魂出窍般盯着某一点出神,十三慌忙又伸手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袖口,声音因为难过而微微有些低哑:“姐……”
刚出口,却忽然顿住,低哑着轻问:“我还有资格再叫你姐姐么?”
“对不起,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十几年来小心的活着,小心的去恨着,小心的去谋划去试图对抗,却竟然其实是一个有人在我出生时就设计好的骗局。我什么都知道了,莫痕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十三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失了那日义气风发的想要逼宫时的那种王者之气,一脸的难过和淡淡的无措,想要握她的手却怕再被她躲开,只能小心的揪着她的衣袖一角。
苏瞳却是在听到他说到莫痕时顿时转回眼,声音极静,淡淡的,轻轻的:“莫痕在哪里?”
一听见她开口,十三顿时一滞,转眼凝视她,却是未答。
仿佛是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苏瞳瞬时蹙起秀眉,微微以肘支撑着身体就要起身。
“不要动!太医说你腹中胎儿因为连日来的刺激和那日背人走路而异常虚弱,若你现在胡乱动,不仅仅是孩子,连你也活不成了!”十三忙伸手按住她肩膀:“别动!”
苏瞳却是固执的小心的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硬撑着非要坐起来,低哑着虚弱的却执念道:“莫痕在哪?凌司炀在哪?我要去找他们……你放开我……”
“你……”十三拧眉,握着她的肩禁锢住她的身子,却又怕她憋着气而更伤身,只好在她起身时忙将她一把搂住:“姐姐,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可是你别这样伤自己,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及孩子,你难道想让他为你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都要毁了么?”
瞬时,苏瞳安静了下来,无声的任他搂着,十三怀念极了她带着淡淡馨香的怀抱,可是仿佛不再温暖,也不再时时宠着她温柔的唤着她十三好乖,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缓缓推开她,手依然放在她的肩上,静静的看向她苍白的脸,抬起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却见她眼神凛冽的看着自己,不由连忙放下手乖乖的回到她肩上。
“他们在哪里?”她轻声问,眼神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