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无奈的看着她平静到可怕的双眼,看着她静静的凝视着自己,没有怨怪,没有憎恨,没有微笑,也没有痛苦。
“凌司炀在什么地方?”她继续问。
“我不知道。”十三叹息的如实以答,在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相信时继续无奈开口:“三天前你抱着他就那样昏了过去,莫痕他们几个趁着我们慌乱的叫太医救醒你的时候偷偷将……皇兄……带走了。”
皇兄二字,是他这十几年,第一次真心真意的称呼。
苏瞳顿时整个人无力,十三以为她是累了想要躺下,正想帮她弄被子,却忽然被苏瞳推开:“放手……”
苏瞳转身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脚就要下床,十三惊慌的忙拉住她:“你要做什么?你看看自己现在虚弱成了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自己能走得出这个宫殿吗?你连坤雪殿都走不出去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苏瞳双眼无神,颤抖着再一次试图挥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苏瞳,你清醒点!你现在根本就不能出去!”十三拧眉,声音里终于染了几分强硬:“你听话,你快躺下休息!”
“滚开!不要碰我……我要去找凌司炀!我要去找他!他看不见我会难过的……我不能再那么伤他!我要去见他……我……”
十三顿时红着眼一把将她拥住,紧紧将她冰凉的身子揽进怀里,几乎颤抖着用着全身的力量牢牢的抱住她:“苏瞳,别这样欺骗自己,你明明知道那些箭将他伤成了什么样子,你应该记得他留了多少血!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何况我都不知道莫痕他们将他带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消失了!整整三天,我也曾找过,可是他们就这样失踪了……”
“不可能!”苏瞳颤着唇,用力的推着紧抱着哄自己的男人:“放开我!放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凌司炀!你快放开我!”
“苏瞳!”十三心痛极了,紧紧抱着她:“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痛,你哭出来!拜托你哭出来,不要这样忍着,不要自欺欺人!你这样我真怕你会……”
“放开我……”苏瞳一急,陡然抬头在他胳膊上发狠似的重重咬住,十三一顿,低头看向她几乎泄愤一般狠狠咬着他的胳膊,直到鲜血顺着她嘴边缓缓留了下来,直到终于听见她趴在自己怀里终于忍不住的哽咽,直到有着晶莹的东西滑落。
十三连忙装做没有看见一般,将她紧拥住,按住她低泣着颤抖的不停的身子,直到她哀凄的沙哑的满满悔意的告诉他:“他不能死……他不会死……不会的……”
十三只能紧抱着她,一句话都无法说。
直到她实在太过虚弱,怀孕的女人本就不能受刺激,哭久了,哭累了,才终于昏睡,亘长的梦靥里还是属于凌司炀的笑。
凌司炀给她的痛,给她的殇,给她的开心给她的快乐,凌司炀给她的绝情,给她的温柔。凌司炀说过的话,凌司炀因为她的不理解因为她的痛骂而苦涩的却偏偏对着她笑……
他用着他从三岁开始就学会的保护层面对一切的中伤,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满心又满身的伤口,他沉默着微笑着阻挡着一切。
却终究如她一般,被自己要去保护的,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直至走上绝路,在她还是固执的去体谅旁人而同样逼着他走向绝路的那一刻让她生生的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他说,他想去梨花谷,陪她去梨花谷。
他说,他不再杀人了……
他说,瞳儿我们来生不要再见,瞳儿,来生别再遇见凌司炀……
怎么可以?根本不可能!
她不会放过他的,哪怕生生世世哪怕轮回了千百世她也要遇见那个男人,那个早已经在她心里根植,那个她穿越千年才终于找寻到的另一半心脏。
她不能没有他……
不管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就是这一生这一世,她也不会放弃他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
凌司炀!我要定你了!
我苏瞳要定你了!
请你回来……我会保护你啊……
凌司炀……
听着她又是连续一整天沉睡时在梦中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呓语,十三沉默,隐去眼底的痛,守在她旁等着她清醒过来。
直到黎明渐渐初升,直到十三坐在床边渐渐有了倦意,轻握着她的手靠在床边微合双眼浅眠,近日来宫中和百姓间的纷乱,凌司炀生死成迷再又失踪,花迟的骤然消失,燕达的逼问还有朝中千百个官员的疑问,他忽然间发现这么多年来,凌司炀所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巨大的压力,忽然间发现那个他的真真正正的兄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在风轻云淡的浅浅一笑之下将一切最痛苦最压迫甚至最伤到自身的东西压至心底。
那个从容的男人,原来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
前日夜里他试图进竹林将那个所谓的自己的生母看上一眼,却结果被一个叫夜魄的中年男人拦住,落败而归,却远远的望着那么一座竹屋便想像得到这二十几年来凌司炀在每每看向竹屋中自己生母时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难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被这些人不去理解的时候,他的兄长,那个凌司炀就是那样站在竹禁之外静静的浅笑着看着之中的那座竹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