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却话医术何其深
今日一早，便有病人到神医谷来求医。
马神医把病人送入厢房，并让他躺下，而后，仔细观察病患——
该患者的面部呈现黑色，——主肾虚证、寒症、痛症、水饮症等症状；鼻子呈现青色，——多为腹中痛；又其手脚干瘦、肚子隆起，——此为胀满。
深按他的肚子，马箫甯可以细微地感到病人的腹部有硬快。
然后，他轻轻地问道：“你是否会脘腹疼痛，胀满不舒呢？”
那病患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肚子闷闷的，已经快有三个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
“痛引两胁，时聚时散，攻窜不定，这些症状，你有没有？”神医又问。
他再次点头。
神医急切地问：“是不是得嗳气矢气则舒，遇忧思恼怒则剧？”
“没错。”他沉吟道，眉头蹙了一下。“怎么，真的很严重么？”
马箫甯朝他轻轻一笑，并摇了摇头，示意此病并不难医治。那病者见了，便也放宽了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对！就应该这样！吐气的时间越长，对身体会越好。”他浅笑道，“而且，必须要用丹田呼吸，这样体内的邪气才能够被吐出来。”
病人听后，便一一照做。
旭日透过那薄薄的纱窗，洒在病者身上，为他献上一点暖意，为他缓解几分痛苦。
“来。把手伸出来吧。”神医轻轻地说，“让我来为你诊脉。”
把起脉来，感觉就像手指触到了琴弦。——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得出了结果。他呢喃道：“是弦脉没有错。”语罢，轻轻地摸着他那长长的胡须。
那病患着急地发问：“弦脉？我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神医，请您告诉我！”
“不！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所患的病是气机郁滞。至于弦脉是因为气血无法顺利运行而产生的。忽冷忽热时也会有这种症状。但我感到你只有一边的弦脉现象，就代表你有腹痛症状，这种病状比较不容易调养治疗。”他轻叹，而后，又微微笑道：“但是，我曾医治过这种病，因此，对我而言，要替你根除这病症并非难事。只要疏肝解郁、理气止痛就好！”
说罢，欲离。刚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好好休息吧。请相信我，你一定会痊愈的。”
“病者所患的是气机郁结，须服用柴胡疏肝散。语华，你快去煎吧。”他淡淡地说。
“可是……”语华的神情颇为焦虑，“谷内已经没有配制柴胡疏肝散中的几味药材了！何不用沉香化气丸呢？它用于肝胃气滞，脘腹胀痛。因此服用沉香化气丸也不是不可啊！”
话音刚落，却被她爹训斥。“怎么可以！病患是多么信任我们！他们把宝贵的生命都交给了我们！而你怎么可以如此马虎行事！这样的你，根本不配做我神医的女儿！”
“那么，我如今就上山采药。”语华嘀咕道。
“快去！只要你慢一刻，病人便会危险一刻！”他严肃地说。
＊＊＊ ＊＊＊
天空，似一块无暇白玉澄澈明净。
阳光，如溪流般温柔地倾泻而下。
昂首仰望，但见重峦叠嶂，千百成峰，笔直向上，直插云天。——如此陡峭的悬崖，究竟要如何才能攀登上去？
“我一定能攀上去的！”这句话在语华的心中出现过千百回，她握紧了拳头，也以此方式给予自己信心。“相信自己，我一定能行！”
这座山，她以前并不是没有来过的，只是她一直以来都走的是平滑易走的山路，而此时病人正等着用药！刻不容缓！——这是登山的捷径，万一绕道而行，只怕要第二日方能回到谷中。
她吃力地往上攀爬，时而用余光瞥向左边，时而瞥向右边。她紧紧地抓着上方的岩石，而后，她瞄准了一块微凸的岩石，慢慢地把身子移过去，接着，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去踩着它，站稳了以后，又给另一只脚找个落脚点。她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不断地给予自己信心。
终于——她慢慢地攀上了崖顶！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寻药——
白芍：呈圆柱形，平直或稍弯曲，两端平截，表面类白色或淡红棕色，光洁或有纵皱纹及细根痕，偶有残存的棕褐色外皮。质坚实，不易折断，断面较平坦，类白色或微带棕红色，形成层环明显，射线放射状。
川芎：呈不规则结节状拳形团块，表面黄褐色，粗糙皱缩，有多数平行隆起的轮节，顶端有凹陷的类圆形茎痕，下侧及轮节上有多数小瘤状根痕。质坚实，不易折断，断面黄白色或灰黄色，散有黄棕色的油室，形成层呈波状环纹。
前往大山深处，细心寻药。
不久以后，她便也完成了任务。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不经意间的俯瞰，竟让她手脚发抖，直冒冷汗——“我刚刚真是从这里攀上来的吗？”
不再多想，按照上山的方法，她慢慢地退下山。她俯视脚下，看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便把脚伸下去，探那块岩石。怎料脚不够长，踩了个空，整个人也跟着直直地跌落下去……
根本就没有可扶的地方！
忽而刮起大风，把散落的草药吹了起来，不知吹往何方……
“我，是不是快死了……怎么可以呢！”语华心想，“我死了，药又全没了，病人是等不得的！”
身体与空气快速地摩擦着，肆无忌惮地坠落、坠落……
忽然，她感到背部相触之处竟是如此温软，毫不坚硬！——何时，大地已成柔软？
微微转首，她讶道：“寒姑娘？”
“快下来罢！你不轻呢！”影笙笑道。
听罢，她迅速跳落，赧然道：“对不起。只是……马某还有一个请求：药没有了！——我瞧寒姑娘您轻功不弱，能送我上山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怕是经方才那样一摔，心有余悸。
“好罢！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影笙展颜一笑。“若我不答应帮你，我心里倒是很过意不去呢！”
“谢寒姑娘。”她深深地作了个揖。
风，渐停。柔和的风摩挲着二人的身子，献上一丝凉意，拭去几分燥热……
＊＊＊ ＊＊＊
神医谷。
语华正忙着煎药，而影笙对医术深感兴趣，便到药库外去寻找语华。
“马姑娘，你在煎什么药？”她好奇地问。“病者患的是什么病？”
“哦，这是柴胡疏肝散。病者患的是气机郁结。”她回答，说罢，轻轻地用手绢拭去额上的汗珠。
“方中柴胡、枳壳、香附、陈皮疏肝理气，芍药、甘草缓急止痛，川芎行气活血。”神医娓娓道来：“若气滞较重，胁肋胀痛者，加川栋子、郁金以助疏肝理气止痛之功；若腹痛肠鸣，气滞腹泻者，可用痛泻药方以疏肝调脾，理气止痛。”
影笙顿时恍然大悟，“谢神医指点。”
“不谢。”神医轻轻点头，“寒姑娘似乎对医学颇感兴趣。”
“是的。”她赧然回答。
“那好吧。”神医淡淡地道，“待病人好了，我就教你医术罢！”
“谢神医！”她喜出望外，喜悦毫无遮掩地漫上了她的粉脸、心头。
＊＊＊ ＊＊＊
三日后。
病患已痊愈，马神医信守自己的诺言，传授医术给影笙。而浩天，因神医执意只收一名徒弟，不肯再收自己为徒，便胡搅蛮缠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神医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首先，马神医教他们药材方面的知识。
他带着两人到药库去，然后，随便抓起一味药材，讲解道：
“这是‘榉树’，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大叶榉’。它分布在秦岭、淮河流域至广东、广西、贵州和云南。它的功能是清热安胎，主治感冒、头痛、肠胃实热、痢疾、妊娠腹痛、全身水肿、小儿血痢、急性结膜炎。它的叶子可治疔疮。”
说罢，他把手中的药材放下，又拿起另一味药材，继续说道：
“这是‘山油麻’，别名为‘山脚麻’，以嫩叶以及根入药。它分布在浙江、福建、江西、湖南、湖北、广东、四川以及贵州。它可以清热解毒，止痛、止血。主治疖毒，并治外伤出血。只要把嫩叶捣烂后再加白糖敷患处即可。”
而后，重复方才的动作，又道：
“这是‘大果榆’，此外，它还有三个名字，分别为‘黄榆’、‘山榆’和‘毛榆’，通常以果实入药。它分布在东北、华北、陕西、山东和安徽。味辛、苦。可以祛痰、利尿外，还可以杀虫。用五钱大果榆、三钱橘红、一钱甘草，用水煎服，每日两次即可治疗痰多咳嗽。至于患了蛔虫症的病者，只需服用三钱大果榆，研磨后，空腹以小米汤送服，每日一次，连服两至三天即可，但如若患了蛔虫症的是幼儿，用量应当酌减。”
……
三个时辰后。
“好了。你们要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现你们可以先回房休息，也可以呆在这里熟悉一下药材。”说罢，他离去。
“浩天，方才马神医说话如此之快，你记住了吗？”影笙抱怨道。
“很想说记住。”浩天无奈地道，“我们先看看这些药材，努力地回想一下吧，若再不明白，就去向马姑娘请教请教。”
影笙一边抓起一味药材，一边说出该药材的名字，而浩天则说出该药材的功能主治。开始他们合作得很顺利，然而，说到第十二味药材时，就卡住了。——两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材及其功能主治。
正当此时，马语华慢步而来。
“马姑娘！”影笙唤住了她，“你可以教教我们吗？”
她走到他们身边，问：“你们是问这味药材么？”
浩天点头。
她慢慢地说道：“这是巴豆。”
“巴豆吗？”影笙半信半疑。
“对。就是巴豆。因为寒气所引起的便秘可以用巴豆来治疗，但如果用巴豆来治疗因为热气的便秘，就会置人于死地。”
“啊！巴豆竟然这么厉害！”影笙讶道。
“不错。”语华叹道，“所以，身为大夫，一定要格外的小心。这也是三日前爹批评我的原因。我现在总算悟出来了……”说罢，转身离去。
药库，便剩下浩天和影笙二人在面面相觑。
格外的安静。
数月后，他们总算弄懂了药材方面的知识。
今日，神医便教他们“四诊”。
所谓“四诊”，即：“望”、“闻”、“问”、“切”。
“望诊的内容主要包括：观察人的神、色、形、态、舌象、络脉、皮肤、五官九窍等情况以及排泄物、分泌物、分泌物的形、色、质量等。舌诊和面部色诊虽属头面五官，但因舌象、面色反映内脏病变较为准确，实用价值较高，因而形成了面色诊、舌诊这两项在医术方面是最普遍的。”
“首先，我来讲讲面色。病色有五种，分别为‘青’、‘赤’、‘黄’、‘黑’、‘白’。”神医慢慢地说，“这五种颜色称为‘五色诊’。我现在就来说说病色代表什么病症——
“青色，主要是寒症、痛风、淤血、惊风等症状。青色为经脉经阻滞，气血不通之象。寒主收引主凝滞，寒盛而留于血脉，则气滞血瘀，故面色发青。经脉气血不通，不通则痛，故痛也可见青色。肝病气机失于疏泄，气滞血瘀，也常见青色。肝病血不养筋，则肝风内动，故惊风，其色亦青。如面色青黑或苍白淡青，多属阴寒内盛；面色青灰，口唇青紫，多属心血瘀阻，血行不畅；小儿高热，面色青紫，以鼻柱、两眉间及口唇四周较为明显，乃惊风之先兆。
“赤色，主热症。气血得热则行，热盛而血脉充盈，血色上荣，故面色赤红。热证有虚实之别。实热证，满面通红；虚热证，仅两颧嫩红。此外，若在病情危重之时，面红如妆者，多为戴阳证，是精气衰竭，阴不敛阳，虚阳上越所致。
“黄色，主虚症、湿症、黄疸。黄色是脾虚湿蕴表现。因脾主运化，若脾失健运，水湿不化，或脾虚失运，水谷精微不得化生气血，致使肌肤失于充养，则见黄色。如面色淡黄憔悴称为萎黄，多属脾胃气虚，营血不能上荣于面部所致；面色发黄而且虚浮，称为黄胖，多属脾虚失运，湿邪内停所致；黄而鲜明如橘皮色者，属阳黄，为湿热熏蒸所致；黄而晦暗如烟熏者，属阴黄，为寒湿郁阻所致。
“黑色，主肾虚证、水饮证、寒证、痛证及瘀血证。黑为阴寒水盛之色。由于肾阳虚衰，水饮不化，气化不行，阴寒内盛，血失温养，经脉拘急，气血不畅，放面色黛黑。面黑而焦干，多为肾精久耗，虚火灼阴，目眶周围色黑，多见于肾虚水泛的水饮证；面色青黑，且剧痛者，多为寒凝瘀阻。
“最后，是白色。——白色，主血虚症以及寒症。白色为气血虚弱不能荣养机体的表现。阳气不足，气血运行无力，或耗气失血，致使气血不充，血脉空虚，均可呈现白色。如面色晃白而虚浮，多为阳气不足；面色淡白而消瘦，多属营血亏损；面色苍白，多属阳气虚脱，或失血过多。”
“戴阳症？那是不是可以用‘四逆汤’来治疗？”浩天问道。
“果然孺子可教！不错！”神医夸道。“不过，任何病都要对症下药，不要被自己的经验所蒙骗。有些病症，虽然症状不同，但病因一样；有些病症虽然病状相同，然而病因却是不同的。这些异同都与药方有关系。万一药方开错了，就很难保证不会置人于死地。因此，你们一定要格外小心。”
两人同时点头。
阳光和煦。暖风醉人。
百花争妍，芳香迷人。
＊＊＊ ＊＊＊
三年后……
两人已学会了分辨药材、望闻问切、把脉、分清各穴位以及针灸。其中，他们实践了不少次，当然，也有失败。每次失败，不管是谁，神医都会严厉地惩罚二人，目的，是让他们牢记此番的教训，不可再轻举妄动。
“医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