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元礼(1046-1113),一说名端礼,字次膺。其先澶州清丰(今属河南)人,家彭门(今江苏徐州)。熙宁六年(1073)进士。两为县令,忤上官,坐废。政和三年(1113)以承事郎为大晟府协律。今传《闲斋琴趣外篇》六卷。
绿头鸭
晁元礼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玉露初零,金风未凛,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栏杆凭暖,欲下迟迟。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阴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注释】
绿头鸭:词牌名,又名鸭头绿。双调一百三十九字。烂银盘:形容中秋月圆而亮。素娥:嫦娥别称。淡伫:淡雅宁静。玉露:白露,露珠。金风:秋风。五行中秋属金,故称秋风为金风。
【译文】
晚云渐渐收去,淡淡的天空清澈澄净,仿佛琉璃一般。一轮明亮的圆月如发光的银盘,从海底冉冉升起,洁白的月光洒向人间。千里澄澈,素辉灿烂。月宫中一尘不染,嫦娥素妆淡面,静静伫立俯视着人寰;丹桂树枝叶参差,可以数出枝条和树干。晶莹的露珠点点零落,秋风尚未凄寒。一年之间,再也没这样好的良辰美景,月光满天,不冷也不暖。露天坐在外面的时间太久,不时有几个萤火虫闪过,偶尔有一两只乌鸦喜鹊飞向正南。月光下的楼阁冷冷清清,但我凭依的栏杆已经温暖。我有心想要下楼,可就是迟迟不愿离开,依旧在那里踟蹰流连。想到那位佳人,自从分别之后,再也没有音信往还。面对此景,一定也在把我思念。最容易令人动心的是,滴漏的声音清晰可闻,月光下的花影暗暗斜偏。今夜的良宵就要过去,怎不令人忧愁伤感?估计来日的夜里,月亮的清光也许不能衰减,可又怎知道是晴天还是阴天?让我们共同凝思留恋今晚的明月,因为别后再遇还得一年。但愿我们二人都康泰强健,精神饱满,让这清酒的酒杯,明月下的素影,与我们相随相伴,直到永远。
【评析】
本词题为“咏月”,并非单纯咏物,而是通过中秋赏月抒发怀人之情。在表意上与苏东坡的中秋词《水调歌头》相近。所不同者,苏词所怀为弟弟,本词所怀为友人或情人。但写得同样精湛绝伦,为咏中秋之妙章。
上片写赏月时所见之景,即写皓月升空时的美好景象,也暗示出时间的流程。开头两句写傍晚清明的空色,视野开阔,为下边的铺叙做好准备。“烂银盘”三句用比喻写月升,“莹无尘”四句写月明,用想象把眼前实景与神话传说的月宫景色结合起来进行渲染描绘,境界美妙无比。“玉露初零”三句写气候最为宜人,一年中最佳。至此,月圆月明,天气不冷不热,整个宇宙一片澄澈的景象完全表现出来。“露坐久”三句侧重写夜静人静,只有静,方可观察到飞动的流萤和南飞的乌鸦喜鹊这些细小景物。“瑶台冷”三句写凭栏久而不想离去之情。“冷”字一垫,“栏杆凭暖”就显示出凭栏时间很长,但还不想离去,又是一转,用笔曲折而空灵,刻画细微,并暗转下片之意脉。下片转向抒情。“念佳人”二句从对方写起,设想对方一定也在思念自己,抒情尤委婉。“最关情”四句明写自己,暗寓对方。“漏声正永”状夜静而漫长,“花阴偷移”状良时无法挽留,未免遗憾。“料得来宵”三句谓或许明晚月光也这么亮,但却不知阴晴,故今宵弥足珍贵。“共凝恋”是以明月为佳人,故云须一年方可再见,言外之意是没有佳人陪伴,则求其次,有明月相对也可稍得慰藉矣,意脉又暗接尾句。“人强健”依旧是关合双方的,“清尊素影,长愿相随”从李白“月下独酌”诗句化出。即“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虽无佳人,但有美酒可饮,有明月相照,对影也可成三人矣。自己如此,对方也是如此,表面作旷达语,骨子里却是无可奈何的哀伤。全词意脉贯通,意境幽雅,情韵兼胜。胡仔曰:“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然其后亦岂无佳词?如晁次膺《绿头鸭》一词,殊清婉。但樽俎间歌喉,以其篇长惮唱,故湮没无闻焉。”(《苕溪渔隐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