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现代汉语递进范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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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递进的含义和特征(3)

1.6递进体的句法功能递进体有句内递进、句际递进和句段递进等。

句内递进指在句法上充当某一个结构成分的递进体。基事和递事可以是事物之间具有等级差别的词语,也可以是表示某一事物具有时间上或空间上的顺序特征的词语(也可以是事物发展过程的各个阶段),还可以是人们根据认知的经验赋予的等级或顺序的差别的词语。

句际递进是指小句和小句之间的递进体。(小句我们采用邢福义先生的小句中枢说的含义。)可以是复句内部的小句之间、也可以是句群内部的句子和句子之间有递进关系的结构体。充当基事和递事的小句,其句法功能具有一致性,即充当共同性质的句法成分。如果处在不同的句法位置上的构不成递进体,或者说不是同一个层级上的递进体。

句段递进是段落和段落之间的递进。段落可以由一个句群组成,也可以由几个句群组成,或者几个段落组成一个句群。我们考察篇章递进,既包含句群与句群之间,也包括段落与段落之间的递进,这些都属于篇章递进。

在基事和递事之间总有一些标记词出现,基事句A前的标记词叫预递词,递事句B前的标记词叫承递词。标记词可以单独出现,也可以配对出现。有时也可以没有标记词,没有标记词出现的我们叫做无标记递进。

二、递进的语义特征

2.1基事和递事的语义关系递进体的两个句法构成成分A和B之间在意义上一定要有“递进义”。也就是说,递事项一定要比基事项在意义上更进一层。从意义角度看,递进体中基事A和递事B之间的语义关系有下列几种:并立、顺序、实现、强调、一致等。这也是递进体成立的语义条件。

1、并立A和B之间为不相容的对立关系,它排斥因果关系,包含逻辑中的“合取”和“析取”两类。合取又分有序合取和无序合取两类。有序合取往往是A和B之间有着时间、事理和表达上的顺序性。例如:

(1)我国不仅地域辽阔,而且物产丰富。

(2)对有贡献的不但应该奖励,而且应该多奖。

例(1)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无序合取,可以换位,基本意义不变,只是表达侧重点有些变化;例(2)中A和B是有序合取,不能互换,这不仅是因为B是表达的侧重点所在,更重要的是B在内容上包含着A,“应该多奖”包含了“应该奖励”,比“应该奖励”更进一层。

如果我们对有序合取的递进体做进一步分析,就会发现它们与无序合取的区别不仅在于A与B之间的时间、顺序和表达上的顺序性,而且在许多情况下,A和B之间还隐含着蕴涵或可推导性的关系。例如上面的例(2)“应该多奖”蕴涵了“应该奖励”,前者可以推导出后者。又如:

(3)他不仅结了婚,而且做了爸爸。

按一般常理,B“他做了爸爸”总蕴涵了A“他结了婚”。其逻辑式为:

A∧B∧(B→A)

析取如排除句式“除了…,之外,还…”、“…不算,还…”、“除了…不算,还…”、“在…之上(外),再加上…”等。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排除,仍是作为后面递事的基事成分存在。

2、顺序A和B之间的顺序有先有后,多数不能随意调换。强调的递事B放在后面,这是由关联词语决定的。如例(2)。但是如果是根据语用的需要,基事句也可以放在后面,这种反顺序的排列,也是为了强调递事句,然后再补出基事。例如:

(4)唐小姐,今天简直是救苦救难,不但卖面子。(钱钟书《围城》)

例(4)中递事是“简直是救苦救难”,“卖面子”是基事,这种“递事+基事”的序列在递进范畴的表达中出现频率要低一些。

3、实现无论是基事A和递事B表达的内容都应是现实中已经实现了的(传统称之为“实”)。例如:

(5)他不但学习好,而且思想好。

例(5)“学习好”和“思想好”都是真的,是现实中已经存在的事实,是已经实现了的。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也不能构成递进。

4、强调递进体中的A和B句由于他们的位置或关联词语的作用,后者得到了强调,前者却没有,只是充当后者的构成基础。按照A句和B句的顺序,在递进体中处于后面的递事往往是被强调的。例如:

(6)他考上了研究生,是第一名。

例(6)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无标记有序的进一层提取,即无标进取。进取一般不可换位,基本意义走向为:“考上了研究生<第一名”。这是无形式标记的顺向递进。

递事的强调也可以通过关联词语起作用。例如:

(7)他不但会英语,而且还会日语。

(8)他不但会日语,而且还会英语。

例(7)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无序主观分析提取,即有标析取。析取一般可以换位,换位后递进义不变只是基事与递事对调了,基本意义走向为:“不但X<而且Y”。这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

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有时可以没有关联词语的强调,但是可以通过上下文语境,前言后语,或者是常识、公论等都能证明。如:

(9)A :“…你们那里是出大文人的地方。”

B:“出大文人,也出奸臣。”

例(9)后面的回答语如离开语境,单从句法语义平面上看是并列的复句。但在句子中的“出大文人”是上文已经出现过的旧信息,“出奸臣”是新信息,是对上面的旧信息提出的更进一步的情况,所以这个句子是语用平面的递进体。

5、一致递进体中的A和B无论是肯定命题或否定命题,其整体意义必须是一致的。例如:

(10)他不仅荣升了总经理,还得了个儿子。

(11)不但你没发言,连他也没有发言。

例(10)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无序进取,这类进取可换位,换位后进取义不变只是基事与递事对调了,基本意义走向为:“不仅荣升总经理<而且得儿子”。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例(11)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无序进取,这类进取可换位,换位后进取义不变只是基事与递事对调了,基本意义走向为:“不但你没发言<连他也没有发言”。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

在“不但不…,反而…”这样的句子中,关联词语的结构是不一致的,而且两个小句的命题也是相反的,但是从整个递进体来看还是一致的,例如:

(12)他不但没死,反而活得更精神了。

例(12)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有序进取,只是递进标记有否定词“不”与“反”,这是与现实预期相反的一类递进。这类进取不可换位,基本意义走向为:“不但没死(活)<反而活得更精神(更好地活)”。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

6、具有共同的语义场递进体的成立,其包含的A和B两项中有递进意义的成分必然要属于同一个意义范畴,即属于同一个语义场的才可以成立。递进的语义场常见的有时间、空间,程度、功能、范围、数量等等。例如:

(13)他不仅接受了批评,而且坚决地改正了错误。

(14)你是人精,而且是排名第一的人精。

例(13)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有序进取,只是进取的范畴属于行为范畴。这类进取不可换位,基本意义走向为:“接受批评(认错)<改正了错误(改错)。都属行为范畴,也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例(14)中的基事A和递事B是有标记有序进取,只是进取范畴为评价范畴。这类进取不可换位,基本意义走向为:“人精(评价)<排名第一的人精(评价)。这是有形式标记的顺递。

由此可以看出,递进的语义关系范畴必须具备上面这些语义关系条件才能成立。当然具体到某一种格式并不一定都同时具备上述特征,或者是全部或者是上面的几种特征。这和范畴化认识有关。全部具有上述特征的是典型格式,部分具有的是非典型格式。

2.2基事和递事的语义区别基事和递事之间要想形成递进序列除了上面必须具有的关系之外,它们之间也必须要有区别,这种区别就是指要有一定的等级差别。基事和递事之间的语义区别可以概括为下面几种:

1、同级加合递进复句的基点句A和进层句B之间没有蕴涵关系,而是合取关系,但是两者不是互不相干的简单的同类关系,而是A和B之间同时还含有“一层进一层”的关系。从说话人的角度讲,A和B是合取关系,即都是真的,而且它们之间具有某种相关性,在这一点上它同一切具有合取关系的联合复句是相同的。例如:

(15)这里不但室内而且室外的卫生都搞得不错。

(16)马老先生不但觉着李子荣俗气,而且有点精神病!(陈忠实《白鹿原》)

(17)它使人不但惊惧,也使人恶心。(老舍《蜕》)

例(15)中的基事“室内”和递事“室外”存在一个共同的上位范畴“教/寝/卧室”,基事A“室内”是其中一部分,递事B“室外”是其中另一部分,二者相加共同构成整体“室”。其基本构成为:“室内+室外=教/寝/卧室”。用典型递进形式标记“不但,而且”连接实现同级加合递进。例(16)中的基事“俗气”和递事“有点精神病”存在一个共同的上位范畴“不正常”,基事A“俗气”是其中的一类,递事B“有点精神病”是其中另一类,都在“不正常”的辖域之内。用典型递进形式标记“不但,而且”连接实现同级加合递进。例(17)中的基事“惊惧”和递事“恶心”存在一个共同的上位范畴“负面感觉”,基事A“惊惧”是其中的一类,递事B“恶心”是其中另一类,都在“负面感觉”的辖域之内。用典型递进形式标记“不但,而且”连接实现同级加合递进。

2、上下级包含这种上下级包含关系,可以是基事包含递事,也可以是递事包含基事。例如:

(18)我想这个女人丢的不光是自个的脸,也丢尽白鹿一村人的脸!(陈忠实《白鹿原》)

(19)这不仅是我们大家的光荣,更主要的是班长的光荣。

例(18)中的基事“自个的脸”和递事“白鹿一村人的脸”存在一个上下包含关系,基事A“自人的脸”被包含在递事B“白鹿一村人的脸”之中,都在“一村人”的辖域之内。用表递进的形式标记“不光,也”连接实现上下级包含递进。例(19)中的基事“我们大家的光荣”和递事“班长的光荣”存在一个上下包含关系,基事A“我们大家的光荣”包含了递事B“班长的光荣”,都在“全班的光荣”的辖域之内。用表递进的形式标记“不仅,更”加上凸显主观认定的词语“主要的是”来连接实现反向的上下级包含递进。

3、时间先后即基事A和递事B之间在时间上存在着先后关系,要么是时间的起点与延续,要么是事件先后。如:

(20)这种人,不仅今后不能容忍,现在就应该……(《红岩》)

(21)他结了婚,而且生了孩子。

例(20)中的基事“今后”和递事“现在”存在一个时间延续关系,基事A“今后”是递事B“现在”的自然延续,都在“时间”辖域之内。用表递进的形式标记“不仅,就”连接实现具有时间延续关系的递进。例(21)中的基事“结了婚”和递事“生了孩子”两件事在客观上需要时间延续来实现:基事A“结了婚”是递事B“生了孩子”的自然起点,没有基事A就没有递事B,先有基事A后有递事B,都在“事件延续”的辖域之内。用表递进的形式标记“而且”连接依赖时间延续实现事件的递进。

4、空间远近即基事A和递事B之间在空间上存在远近大小关系,要么是地域的大小,要么是处所的高低。如:

(22)但被几阵的自来水的冲洗,街血也便随了染成红色的水,流到沟中,流到黄埔江中,流到大海中,而不见什么痕迹。(郑振铎《六月一日》)

(23)她马上发箭射杀那些在路上跳跃而过闪避到树后的独角兽。树林中还有各种怪异的声音,呼噜声、拖沓着脚走路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下层林木急于往上生长的声音,还有森林地面上所铺盖着的厚厚的落叶堆里发出来的声音...(网上例子)

例(22)基事是“红色的水”,“沟中”、“黄埔江中”、“大海中”是递事,同时前一项又充当后一项的基事。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空间远近的关系:“沟中<黄埔江中<大海中”。按由近至远,由小到大的空间远近关系排列从而实现递进。例(23)中的“树林中”是基事,而“下层林木”、“森林地面上”是递事,同时“下层林木”有充当了后面的“森林地面上”的基事。

5、程度深浅即基事A和递事B之间在程度上存在着高低、重要与次要等关系,要么是感受范畴,要么是评价范畴。如:

(24)英国人的心事要是被人猜透,不但奇怪,简直奇怪得厉害。(老舍《二马》)

(25)他反倒有些失望,由失望而感到惭愧,自己看明白自己已不是要强的人,不仅是不要强的人,而且是坏人!(老舍《骆驼祥子》)

例(24)基事是“奇怪”,递事是“奇怪得厉害”,递事在程度上明显高于基事,构成递进范畴顺理成章。例(25)中的基事“不要强的人”与递事“坏人”在语义上构成一种程度差,属于递进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