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待台下人鼓掌。可是台下的人全张着眼睛只管盯着,一点意味也无。杨小蝶听到动情处,率先打破岑寂,立时引来一片浪潮。
倪秋心情颇好,更见其爽朗的性子:"报纸这纸较一般纸张要厚,一则便于传播,再则教导我们,脸皮也要厚一些,否则办不成这报纸。许多文人的狂言妄言上不得书,亦见不得报,一见即被查封,被焚毁,可依然层出不穷,惹得党内人士心惶惶,国家也不得安宁。
我们当然不能干这种事,即便某某人有些成见有些想法,也是不能赤裸裸的宣之于众的。《戏言》戏言,一切只作儿戏,当不得真,既是文学,也为娱乐,两相宜两不误,这才是我们办此报的初衷啊!"
台下的掌声久久不息,闹得整个场地四周喧似KTV一般。杨小蝶此刻才知道了《戏言》的宗旨,她当初虽进了社团,也只是作为新人不断地忙碌而已,哪里去管有什么宗旨呢?
散会之后,由新部员中的男生清理场地,其余人等尽皆散去了。倪秋独自徜徉在昏蒙和暖的夜灯下,回味着刚才短暂的演讲有无不当的地方,忽然想到晚会上那支孔雀灵,立时涌起一股子兴奋劲儿来。
往日的阴霾层叠心底,一下子全散了,到了看不见觉不到的地方。这种感觉,他想许是对那个名叫杨小蝶的学妹动了情,也许不是情,而只是对后生的偏爱。他也说不清楚,也许都有吧!
这种事情他怎么说的清楚,一见钟情之事信得多了,现下却难以坚持了,生活中颇多磋磨,改变了曾经单纯的你我。他徘徊着,想到毓秀园的石凳上坐坐,宿舍的兄弟早该一起玩游戏了,他却不想回去。
想起上一段恋情,也便是一见钟情吧。可结果却是一拍两散,来得快去的也不迟。他折身去毓秀园,漫步在昏暗的小道上,心中自然生出许多感慨。都说文人感性,在他看来,想法一多,难免有所感触的。可是他自认为自己倒是个例外。
他坐于一条石凳上,石凳大凉,正契合了他的想法。凉透心脾,冷侵骨髓,有益于深思。毓秀园里不时有人谈笑而过,或情侣或兄弟或姐妹,总不至于孤身一人。身后的白桦树摇曳风姿,窸窣直响,大片的焦黄的叶子轻轻落下来,清风一卷,便不知所向了。都说"叶落归根",这叶子一落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清清脑子,使之一片空白,许是太沉郁了,多么不好的感觉啊!
"学长!你是《戏言》的学长吧?"他听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临近,却不料停了下来和自己搭话。闻之是女声,声音煞是舒心,可并不熟悉。他抬起头来,不禁一怔,原是晚会上跳舞的杨小蝶。
"你认得我么?"他轻轻的问道。
"刚才在晚会上见过你,我猜,你一定是《戏言》的主席了。"杨小蝶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清纯的味道,她说话时背了手动着一只脚踝,舞衣已换下,代之以一身红棉袄,甚是楚楚动人。
"也是,也不是。"倪秋说时站了起来。
"为什么啊?"
"因为我会分身术啊!"
"讨厌!学长拿我寻开心。"
"你看看你的身后就知道了。"
杨小蝶立时慌了,一边向他靠近,一边向后瞧去。却什么也没有。她反应过来,知道上了当,流传这么广的一个段子为何还会上当呢?
她气恼不已,欲伸手打他。手提起来时,方发现离他不过咫尺。倪秋的呼吸声细微而有力,气流冲撞着她的脑门,好暖和。她顿时不知所措了,手缓缓耷拉下来。故作恼恨的说道:"学长你好坏!"
倪秋自也有些尴尬,交浅而言深,双方都觉不自然了。忙拿开头的话题回道:"我曾经是《戏言》的主席,现在要实习工作,也就交给了学弟去管理。刚刚在晚会上的发言,只是一时戏言,你别见笑啊!"
"原来学长是大四的,一点没看出来。"
"怎么?是不够成熟么?"
"不是。"杨小蝶随之摇着头,"是你在舞台上所迸发的激情,不像是许多大四的学长所表现出来的。"
"舞台上我自然要展现我最佳的状态。不过,你为何这样说呢?"
"大四是校内学子步上社会参加工作的一个分水岭,以前的激情以前的梦想,全会被残酷的现实击碎吧!"
"呵,你倒知道的挺多。我觉得,你平日里应该喜欢看书,不光是抒情的小诗,还有优美风趣的散文以及一些言辞犀利的杂文。"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杨小蝶颇为不解的问。
"直觉了,我也是随意揣测的。"说完露齿一笑,极尽神秘的一笑。
两人就这样相识了,互相交换电话后,倪秋还觉得这事情来得诡异。两人聊得投机,倪秋得知杨小蝶每于月光狡黠的夜晚来此园中散步。月照下的一切总是自然而惬意,漫步园中,倦怠的身心常会好转。日常纠结的难题,待此时头脑清醒伶俐了,一忽儿便能想清楚。这样的爽气,愈发使人迷恋了。
两人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更重要的是,杨小蝶并不因他外出工作而有所怨言。倪秋也并不冷落了她,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工作,以便两人能常在一起。这一直持续到杨小蝶毕业,倪秋才另换了份体面的工作。
他闲暇时候,也写些文章,寻出版社投了几篇,一篇没中。他写了两三步小说,可是未得出版社的重视。他只得好好保存在电脑里,看日后能否有出头之日。
杨小蝶一直鼓励着他,倪秋的小说她全看了,觉得还不错,虽有瑕疵,但是好好改改,便比许多流行市场的言情小说要精致许多。以他的报复,是会有出头之日的,她相信。这之前,她愿意等,愿意和她同甘共苦。
她的初夜,是在她22岁生日的晚上。她和宿舍的姐妹吃饭归来,却在踏上林荫道的一刻,接到了倪秋的电话。倪秋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走到她的面前,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亲爱的,生日快乐。"他把玫瑰送到他手里,"这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他刚深情地说完话,后边已涌上来一大群人,杨小蝶诧异的发现,他们全是《戏言》的。不一会儿,他们已组成了一个心形,旁边搁置的收录机里款款放着《有一点期待》,动感而温情。他们早排练好了舞蹈,音乐一起,便姗姗舞动起来。
杨小蝶只觉得想哭,眼泪哗哗流淌下来,完全抑制不住。"谢谢你!"她呜咽道。
"别说话,你哭的时候说话不好听的。"倪秋温和的说道。
一曲舞毕,这些临时的舞者们围了过来合成一个圈,"亲一个,亲一个......"倪秋深情地看着她,她已羞涩的低下头,这算是默许了。他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便一把将她抱起来,向她宿舍楼走去。送她回去之后,众人已散了,他才叫她出来。
星月的天空圣洁而美丽,恰如怀中的人,她是多么的温柔啊!躺在床上时,更多了几份妩媚。他极温柔的爱抚、怜惜着她,不使她稍多一分的痛楚。这个夜,短暂却温馨,柔柔的烛光,舒缓的音乐,他俩会永远记得的。我会永远待你好的,他在心中默默的说。
这之后,两人的感情越发亲密无间了。倪秋工作的时候,低头抬头无不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他想着,工作越发卖力了。她在学校读书,自己出了社会,却不能整日想着****之事,该加倍努力才像话。以后待她毕业,还得给她一个安定的家。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至今仍只是想法,甚至更糟了。一想到这茬,又情不自禁的陷入苦恼里,手中的笔停在空中,久久落不下去。每于此时,杨小蝶会细语安慰他,逗乐他,她本不太能讲笑话,而经过这一段日子来的颠簸磨难,心境开阔了不少。也自然豁达起来,每日笑吟吟的,灿烂若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