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痛感一波一波袭来,四周都是令人窒息的浓烟,噼里啪啦木梁燃烧的恐怖声音在漆黑的夜晚中显得异常惊悚。滚滚浓烟冒出,火舌四窜,耳边都是肆虐的火光张牙舞爪,夹杂着断裂声,以及隐隐约约的低喊。
“芸姑姑……姑姑……芸姑姑……是你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火光冲天中微弱地响起,气息奄奄,因吸入过多浓烟而被呛得脸颊通红的小脸上有一双无神却又渴望求生的黑色眼睛,此时浓烟遍布,双眼的焦距慢慢丧失视线模糊起来……
有人急促奔跑,四下寻找,那焦急而凌乱的步伐,那失去平常清雅的嗓子变得沙哑起来。
“阿堇……阿堇……”一声紧促过一声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黑暗之时看到久违的曙光,小男孩慢慢地努力睁开无力的眼帘,想要试图去看清楚前面那迷蒙的身影。
“……”想要再出声,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声音。
炽热还在包围着,身体却越来越冷……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慢慢地,有丝丝的凉意浸透席卷全身,呼吸变得难过起来——
小男孩挣扎着打开一条细微的眼缝,有凉凉冰冰的液体跑进去眼睛,有些发酸发疼。
视野迷蒙处,头顶上的火光还在逼近吞噬着四周的一切,可他却丝毫没感觉到先前那般灼热感,反而那不知名的液体让他感受到一股清凉舒服的奇异感受。
劈里啪啦的声音还在继续,突然一阵巨大的犹如霹雳一般的响声在头顶上响起,那断裂声有些惊悚,令人不寒而栗。小男孩顺眼一抬,房顶梁应声而落,渐渐逼近,逼近,下坠……裹着张扬的火舌下坠……然而,那火舌并不是他最恐惧的,他的双眼渐渐放大,满满的都是惧意与焦急,那只是因为,在他眼前,那最熟悉的永远微笑温柔的脸正是——
“不要啊芸姑姑——不!……”漫天的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清晰地记得那盈满温柔的笑颜深深刻在脑海里。
“不要!”呐喊一声,床上的人蓦地一跃而起,微微浸湿的缎被,额上悄然滑落的液体……
岑堇急促地喘息着,双眸无力地闭上,良久,待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那双再度恢复平静的眸子才忽然打开,却是在瞳孔深处闪现一丝冰冷。
月色如墨,有些人酣然入睡,有些人却噩梦缠身。
翌日。
卫千梓一早起来眼皮就有些不自觉地狂跳,敛了敛心神,卫千梓钻进早已在府外准备好的马车,公孙亮与墨青两人一同前行,马车缓慢地滚动起来,朝着王府的相反方向而去。
名王府。
名王府依旧如初见那般恢宏堂皇。府内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成霍与卫千名面对面而坐,一人嘴角半勾,一人心思却都放在手上的一份文书上。
成霍散发出有些慵懒的笑容,有些不以为意地看着卫千名望着文书轻轻皱眉的模样。
“名王爷请放心。你们的皇上既然已经下旨,就是木已成舟的事了。如今棋差一步,只需要王爷您——”成霍轻笑出声,那眼里的笑却带着一抹狡黠,仿佛在思量着什么阴谋一般。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这次也是拜你所赐才能这么顺利。”卫千名轻手放下那文书,微微颔首,虽然是淡淡的口吻,却难掩笑意。
“只是——”成霍收起笑容,突然出声。
“只是什么?”卫千名询问他。
“这婚期……”与倾歌公主同期完婚?恐怕时间上有些不太好。
“你是担心着婚期坏了北国那边的计划?”卫千名了然一笑,“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这一点本来就可以稍微灵活变动,只要编个什么名目比如身体不适之类的想必还是可以的。”卫千名暗自思忖了一番,对成霍说道。
“那就有劳王爷了。”成霍作揖,朗声笑道。
卫千名点头不语,瞧见外面有仆人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启禀王爷,梓王爷带人来访。”
卫千名和成霍对视一眼,成霍起身离开座位,“如此,成霍就不打扰两位王爷叙旧了。”
正欲从侧门出去,卫千名却微微出声,“成大将军请留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成霍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何事?”
“三殿下那边,希望成大将军能够顺利交接,免得之后误了彼此的计划。”
成霍眼下眸子,嘴角半勾,“那是自然。”
成霍刚退下不久,卫千梓就带着人有些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那气势逼人,神态威严,卫千名冷冷地扫了一眼,却是面色自若如常。
卫千梓一进来就看到卫千名这副颇怡然自得的神情,心底本就有些不爽快,如此场景更是让他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正要先声夺人,却听卫千名温和的嗓音先他而起。
“三弟最近来我府里似乎频繁了一些?”话虽淡淡,但见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卫千名多少也能猜到他所为何事而来。
卫千梓正欲发作,却向墨青使了个颜色,墨青接收到卫千梓眸里的讯息,自觉地退离了大厅,在外面远远地守望着,而公孙亮则静静地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卫千梓见到卫千名自然是一触即发,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拧住卫千名的衣领。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卫千名一怔,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卫千梓盛怒的双眼。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卫千梓满腔愤怒就这么被他这么一句事不关己的话给重重点燃,甩下衣领,大手一挥,衣袖拂过桌案,那茶杯差点落地。
“卫千名,你当初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吗?”
“三弟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是很懂。”卫千名微微抿唇,比起卫千梓的躁怒,他显得稍微轻松温和。
“与北国联手。卫千名,着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吧。借如意与风君忆联姻一事,让你能更好地得到北国的帮助!”卫千梓愤愤地说道。
卫千名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了。
“你不用再给我装傻!别以为这些年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别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哼,想要在他卫千梓眼皮底下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没那么容易。
闻言卫千名却是呵呵一笑,那笑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有些早已了如指掌一般,“我自然知道这些年三弟你在我这边,也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原来……你都知道!”卫千梓有些意外。
“如意与北国三殿下联姻是皇上下旨,又怎么会是我搞的鬼?三弟说话之前可要先想清楚。”言下之意,卫千梓这是胡说八道。
“你!”卫千梓有些气结。
“卫千名你够了!”卫千梓明显失去理智了,衣袖再次一挥,茶杯终于碎裂委地。
公孙亮微微抬眸,复又垂下。卫千名却只是冷冷一瞥,不作阻止。
“当年挽芸毁颜也是你的错,倘若不是你,挽芸根本就不会变成那样!”更不会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失去,容颜,名声——统统一落千丈!
“一切都是你的错!该死的是你!”如鬼魅般沙哑的诅咒恶狠狠响起。
“闭嘴!”卫千梓这一番话却忽然触动了卫千名心里某根弦,卫千名的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逐渐逼近卫千梓,那眼神也不再如开始那样温和,反带了生冷的意味。
“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个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卫千名的眼神犀利如利剑,就像要将卫千梓洞穿一样凶狠而又狠厉!
越说越激动,卫千名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冷静和温和,面目开始有些狰狞起来,那是不同于卫千梓的愤怒。
当年我喜欢她,保护她,而你呢?利用你日渐膨胀的权势为了得到她你又做过什么!卫千名逼近卫千梓,让他不得不往后直退,不想卫千名竟然会如此激动,一旁的公孙亮此时却也没有介入,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两人对峙,眸光冷静闪烁。远处在外观望的墨青也注意到大厅里的异动,神色有些不定,但又不敢自作主张进去查看。
里面两人此时的情况却是剑拔弩张起来,两人的脸色都极差,互相盯着对方,森然的怒意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寒而栗,至少在公孙亮看来确实如此。
你说什么!卫千梓显然也很生气,呛声反问回去。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卫千名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瞥向他,现在到底是你装傻还是我装傻?那场大火别人以为是意外,但是你告诉我,这是意外吗?!卫千名甩开卫千梓,两人分开一段距离,但彼此对对方的敌意却不减。
明明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当日挽芸是为了冲进去救你根本就不会……所以!卫千名,你才是罪魁祸首!在那之后,我好不容易迎娶了她,而你呢,却还三番两次骚扰她,最可恨的竟然是——卫千梓突然生生止住话,虽然怒气不可遏制,但却硬生生没有说完,反而话锋一转,继续冷言冷语,若不是你,挽芸不会在那场大火之后身体迅速破败下去,更不会最终香消玉殒!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卫千名!卫千梓已经彻底失去冷静,本来威严的脸也被愤怒所扭曲,变得有些吓人。
当年那场大火虽然和他确实脱不了干系,但他那个时候不过是想让卫千名这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吃点教训,哪知道后来挽芸却突然冲进火海,就为了卫千名!他不甘心!
两人还在争执不休。
公孙亮突然神色微抬,外面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飞舞的银丝凌乱却不失华美,伴随着一道不冷不热的不含任何情绪的话语,“你们错了,苏挽芸救的并不是你们中的谁。”
两人同时震惊不已,抬头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