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宝钗果然跟着那丫头进来,身后跟着袭人,二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丫头们见了忙上前将食盒接过来放到一边。平儿和巧姐儿起身跟二人问好,李纨和凤姐儿不过是笑了笑而已,并没开口答言的意思。
湘云看看众人,更觉尴尬,便起身去拉了宝钗,笑道:“你知道我们今儿来,怎么到这时候才过来?敢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儿绊住了不成?”
宝钗原本见李纨和凤姐儿不搭理自己,总觉得尴尬,幸好湘云起身相迎,又热情的拉着自己说话,便只好笑道:“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我们家老奶奶拉着我说了许多话,她心里头懊悔的不行,又拉不下脸面来给大嫂子赔不是,死活催着我过来,替她给大嫂子说几句好话,求大嫂子不要再计较以前的旧事罢了。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老人家也不过是被那穷日子给逼的,才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大嫂子好歹看着她是大爷的娘亲的份上,别跟她计较才是。”
李纨听了这话,不由得冷冷一笑,说道:“宝二奶奶这些话从何说起?我倒有些不明白了。当初是她把事情做绝了,硬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们母子二人去大街上风餐露宿去的。如今又让我看死了的人?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死了的人是谁?她的眼里只有活着的儿子罢了,死了的不过是一把灰,早就随风散了。又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在?”
宝钗是料定了李纨这次定不会像之前那么软弱的,但也没想到素来没嘴的葫芦一样的大奶奶如今竟然言语犀利起来。她先是一怔,又无奈的笑着看了湘云一眼。叹道:“大嫂子也不要生气了,我不过是做个中间人,传个话儿而已。她老人家要我说,我又不得不说。我说了,又惹得大嫂子生气。罢了罢了,今儿原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当是我没眼色,扫了大家的兴了,我在这里给大嫂子二嫂子诸位陪个礼吧。”
说着,宝钗竟然真的福了一福身。这倒是叫李纨和凤姐儿有些意外,李纨再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的一笑,说道:“又不是你的错,你又陪的哪门子的礼?”
湘云见状,忙拉着宝钗入座,笑问:“你们带来的什么好果子,快拿出来给咱们尝尝鲜儿。”
袭人原站在宝钗的身后,想着湘云怎么也要跟自己说句话的,不料她却像是没看见自己一样,此时听了她问,忙上前去回道:“我们奶奶特地叫二爷带着人出城去一个农户家里买了些新鲜的桃子来。这个时节,那桃花儿刚落,他们家的桃子居然就熟了,听说这桃子名叫四月鲜,原是要四月里才熟的,今年春暖,三月半就红了尖儿,这会儿就能吃了。”
巧姐儿听了这话,便笑道:“我知道这个,这是他们把桃树和杏树嫁接了,冬天里用火炉培着,年前就开了花儿,三月底到四月里那果子就可以吃了。只是那颜色瞧着好,却因时嫁接的果子,桃不桃,杏不杏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袭人差异的笑道:“原来姐儿早就吃过了?竟然说的这么清楚,敢是姐儿也见过那冬天里开的桃花?”
巧姐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见却没见过。只是之前住在农庄子里,听他们庄户人家说过罢了。想来这逆时而生的果子也没什么滋味儿。”
湘云又趁机笑道:“既然是个新鲜物儿,倒不如咱们也尝尝鲜。”
凤姐儿听了,便扭头吩咐身后的丫头:“既然这样,就拿去洗干净了端两盘上来吧。”
潇湘馆的卧室里,水溶心满意足的侧着身子看着床上酣眠的黛玉,活像一只餍足的豹子趴在那里悠闲地舔爪子。天色渐晚,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黛玉的脸颊,又把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高一些,将她的一弯雪白的臂膀都盖进去。
当时的情景,可谓是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
而黛玉却在合欢散的余香中昏昏沉沉中睡着,对身边的那个人想什么做什么毫不知情。
天色将晚,紫鹃等几个丫头已经着急的在廊檐下转了几圈,然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主子都在睡,做丫头的又该怎么办呢?提醒他们两个吧,王爷肯定不乐意,若是不提醒,万一回去的晚了太妃怪罪,恐怕王妃又要受气。紫鹃左右为难,终究还是觉得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让王妃在太妃跟前落下不是,于是她轻轻地走到窗户跟前,咳嗽了两声,提醒道:“王爷,王妃,该回府了。天色已晚,若再不回去太妃该挂念了。”
水溶在里面应了一声:“好,叫他们都准备一下,等王妃醒了,我们就回府。”
紫鹃答应着:“是”心里却苦笑,外边的人早就准备好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偷懒啊?
水溶却不管紫鹃怎么着急,只庸懒的抬起手臂支起脑袋,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捏着黛玉绯红的脸颊,轻声唤她:“玉儿,醒醒,天要黑了哦!”
黛玉于睡梦中被打扰,极不情愿的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躲开他的手指又继续睡。
水溶得意的笑着,又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说道:“玉儿,天真的要黑了,你确定今晚咱们住在潇湘馆么?”
黛玉的意识稍微回来一些,却依然不愿睁开眼睛,只模糊的问道:“你说什么呢……”
水溶轻声叹息道:“我说天色快黑了,王妃确定咱们今晚住在潇湘馆么?如果这样,那就先让丫头回去跟母妃说一声好,咱们明天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