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闻言,也站起了身,对林家财道:“那么就有劳财叔了,落英山庄的事情请一定要安排妥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您及时通知我就是了。”
林家财点点头,对阿福说道:“这是一定,那么我就告辞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财叔,一路小心,你就装作没有察觉,放心回去就好,我也不让吉利送您了,免得燕姬怀疑。”阿福笑着叮嘱道。
林家财回头冲阿福一笑,而后转身离开了。
阿福看着林家财稳稳当当地走出前厅,关上了门,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脸遗憾地喃喃道:“忘了问问财叔锦心过得怎么样——”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吉利,吉利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也不说话。阿福走到吉利身旁,轻轻对他说了句西域话。吉利便慢慢抬起了头,看着阿福。
“你是我的兄弟,不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会感激你。”阿福对吉利说道。
吉利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把我吉利当作兄弟,我的确想要跟你说些事情。”
阿福一笑,对吉利说道:“是关于江穗的事情吧。”
吉利点了点头,说道:“我并不认为出卖别人是你的所为,但是我们这样做的确是把江穗出卖了。”阿福并没有反驳,只是示意吉利说下去,吉利接着说道:“毕竟,有机会夺回落英山庄,完全是因为江穗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我们,而她却对我们不胜感激。更何况,江家被人灭门,我们也有责任,江穗是江家唯一活着的人,于情于理我们也应该保护她。”
阿福看着吉利,眼睛里闪出不一样的光彩,他平静地对吉利说道:“不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的确对穗隐瞒了很多事情,而且在不经意间,她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而且,江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确实与我有很大的关系。所以——”阿福不经意地转头,摆弄起身边的茶碗,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会弃她于不顾的,我已经想好了,你带着鬼门的人去落英山庄和财叔汇合,而我去苏堤找穗。”
吉利一愣,他没有想到阿福是这样盘算的,连忙摇头,对阿福说道:“不行,这么多年你盼着回到落英山庄,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你带着鬼门的人去那里,你放心,我会去找江穗的。”
阿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慕容武一定会马上找到穗的,她没有任何防备,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所以不论是谁去帮助穗,我都不会放心的。”
“可是——”吉利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阿福向自己摇了摇手,便不再说些什么。
“若是穗有什么不测,我想我连落英山庄都不想要了。”阿福语气低沉,声音却很小,说完便站起身走了。
吉利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南,桃杏争春,一片人杰地灵,杭州便是江南的灵魂,而杭州倚湖而兴,因湖而名,以湖为魂。西子湖畔,渔歌唱晚,灵隐清风,净寺晚钟早已在一片落日的余晖中响入空灵,仿佛道不尽猜不透的禅机,隐秘在千年的山水中。香雾依然缭绕,而香客们已经渐渐下了山,僧人们正在做着诵经的晚课,香雾中诵经的声音让一切变得祥和,在这样清静的地方,人们总是不自觉被感染着,让自己的心贴着虔诚地叩拜。江穗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双手环抱,笔直地站在灵隐寺理公塔前,高高抬着头。禅音缭绕,她一言不发。
远远传来脚步声,一位老僧缓缓而来。老和尚真是胖得很,圆圆的脸盘,下巴上的肉已经和脖子连在了一起,腰带下是圆滚滚的肚子,上下的肉已经把腰带盖住了许多。老和尚一脸笑意,笑眉弯眼,让人不觉愿意与之亲近。
穗冲着老僧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有吉师傅一向可好。”
有吉师傅看到穗,一笑,说道:“好说好说。”他又向穗身边看了看,问道:“怎么?禧恩没有来?”
穗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哥哥没有来,只有我来了。”
有吉师傅点了点头,说道:“好说,好说,你若是见了他,告诉他,老僧有盘残局,还等着他来破解呢。”
“我若见到哥哥,一定会跟他说的。”穗顿了顿,说道:“穗这次前来,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小住,不知方便与否。”
有吉师傅道:“当然方便,佛曰相聚为缘,我叫弟子们为你安排间客房。”
穗欠了欠身,微微笑道:“有劳有吉师傅了。”
“好说,好说。”有吉师傅笑着说道,突然他右耳微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他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老僧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穗又道了声谢,看着有吉师傅慢慢走了。
有吉师傅拖着胖大的身子,却步履轻盈,来到自己的禅房前,推门而入,也不掩门,径自走到桌前,取出紫砂茶壶,将桌上的茶炉点燃,又从窗台上取出一个泥质的罐子,将罐子中的露水小心地倒进了茶壶中,便一个人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茶壶中的水烧开。
突然,门外有人从房上飘然而至,也不敲门,径自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和尚真是雅兴,竟自己品起茶来,不知这香茶可有我一杯?”话音刚落,一个一身白衣,儒生打扮的公子稳稳地坐在了有吉师傅的面前。
有吉师傅轻叹一声,道:“想不到,人活得久一些,什么都能够遇见,竟然有些人不请自来,要讨贫僧的茶喝。”
“那可未必。”白衣公子温和地说道,“恐怕我楼禧恩来到这里,就算是不讨杯茶喝,有吉师傅也是愿意给的。”
“那也未必。”有吉师傅对楼禧恩道,“你可知这泡茶的水,乃是我每日清晨于林间采的甘露,珍贵得很。”
禧恩道:“既是这样珍贵,就更应该让我一尝了,佛可以割肉,难道有吉师傅不可以献茶吗?”
有吉师傅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来此只为向我讨一杯茶喝,那么喝完便走,如何?”
禧恩道:“和尚真是小气。”说完便和有吉师傅对视了一眼,而后二人哈哈大笑。
壶中的水已经冒起了白烟,有吉师傅不慌不忙地从桌上取出一个白瓷茶罐,向面前的茶杯中各放了一团茶叶,而后端起茶壶倒了半杯热水,而后将水倒掉,又将壶中沸水倒入茶碗之中,盖好茶碗的盖子,将茶碗递到禧恩面前。
“和尚泡茶果然其香扑鼻,看来我不枉此行。”禧恩笑道。
“若是你为了这一杯茶而来,便也是贫僧的荣幸了。”有吉师傅道。
“出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呢。”禧恩调侃道。
有吉师傅一笑,道:“老僧本觉得奇怪,见到穗为何不见禧恩,原来是躲在了理公塔后。你们两个人,真是会开玩笑。”
禧恩摇了摇头道:“和尚误会了,穗并不知我来此处,也希望和尚不要告诉她才是。”
“施主,出家人一向不打诳语,今日怎可破例。”有吉师傅道。
禧恩叹了口气道:“和尚就是麻烦,我是说隐瞒,而不是欺骗,我想穗不会无缘由的问起我来的。”他突然看着有吉师傅一阵坏笑,道,“和尚,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若破了你的残棋,你便帮我做件事情,如何?”
“阿弥陀佛——”有吉师傅双手合十,道,“出家人岂可做这种好勇之事,罢了,罢了,你若有什么事情要老僧帮忙,老僧定会出力便是了。”
禧恩一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只是希望和尚能够用佛法点化一人。”
“佛法广大,渡天下可渡之人。不知那人是谁?”有吉师傅道。
“穗——”禧恩道。
有吉师傅点了点头,道:“方才见到穗,的确像是心中有事。”
禧恩叹了口气道:“一个月之前,江家突遭变故,一夜之间,被落英山庄灭门,并抢走天池东珠,只留下穗一人。穗想要报仇,却又不愿让我出手,一个人从江南合堂离开,我又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情,便在后面暗暗保护,我希望有人能从中开导,也让她不至于这样痛苦。”
有吉师傅闻言,轻搭佛珠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朋友遭难,你能够不离不弃,老僧实在佩服,但佛只叫人向善,你又怎可帮她徒增杀戮呢?”
“我只愿帮她。”禧恩道。
有吉师傅叹了口气,道:“冤冤相报,世人皆如此执着。”而后他又道:“穗的事情,老僧定当倾力相助,愿她早日化解心中戾气。”
“那便多谢和尚帮助了。”禧恩一笑,道:“不知那残棋现在何处,楼某近日技痒得很,倒想一试身手。”
有吉师傅一笑,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拂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茶水,便不再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