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再好的耐心也在此刻消磨殆尽,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可这些,他无法跟她一一说明,有些苦痛这辈子注定只能一人独自忍受、苦吞。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朕乃堂堂一国之君,放眼天下,有什么是不属于朕的,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好了,这道圣旨就是朕亲自下的,朕就是要让这圣齐第一美女和亲嫁于西图国君。”待一顿发泄结束,才发觉自己竟然又失控了,还似乎……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待她,原来自己的地位竟是如此卑微,他竟一点情谊也不讲。一下子怒极攻心,喉咙一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凄凉的微笑着倒下,意识消散前,她似乎看到他焦急的脸庞,听到他急切的呼喊。这一定是她的幻觉,他都已经不再管她了,怎么还会为自己伤心难过了。
夏侯飞紧紧抱着怀中的身躯,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救不了,还要拱手让与他人,可是这些他不敢让她知道,他情愿她今生永远憎恨他,从此忘了他,也不愿她自此抑郁地过完一生。她的这一生,这一生是要被他毁了吗?
德宁来到大殿时,便看到这样的一幅情景:男子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女子,怀中的女子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渍。“皇帝哥哥——”眼圈微微红了些。
夏侯飞只是看着怀中的她,说:“德宁,她会恨朕一辈子的,是不是?”
德宁摇头,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说:“皇帝哥哥,你为什么不跟翎霜姐姐说清楚呢?你不告诉她真相,她永远不会明白的?”德宁是太上皇夏侯彦青与厉太妃之女,是厉翎霜的表妹,夏侯飞之皇妹。虽然她贵为公主,但并不得老皇上的宠。
夏侯飞刚刚又为她输进了一些真气,收掌说道:“她不该知道那些的。”伸手轻抚她的脸庞,也许今生再无这个机会了吧!也许这也便是他今生唯一可以护住她的方式之一了。
德宁突然双膝跪地,眼泪一滴滴落于手背上,灼热无比,她在来之前已经下好了决定:“皇上,德宁愿代替翎霜姐姐前往西图!”如果注定要一个人牺牲,那就让她来做那个人好了,就让她成全他们好了。
“德宁,你——”夏侯飞完全没有料到德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不经所措起来,但毕竟是帝王,不过转瞬,便恢复过来:“你不要那么冲动,回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朕!朕不想失去你这个妹妹!”
德宁感动地落泪,但她早下定了决心,此刻怎可能轻易改变:“可是,皇帝哥哥,你难道就舍得翎霜姐姐了吗?姐姐不是哥哥最爱的女子吗?哥哥怎忍心将姐姐送于其他男子呢?德宁看得出来,姐姐仍然很爱哥哥,要不然不至于为哥哥如此!哥哥要姐姐去嫁给其他男子,你让她情何以堪啊?”
夏侯飞拥紧了怀中的身躯,的确,他没有想这些。不是他没有想到,只是他不愿意去想,害怕自己的一念之仁又害了她。
……
厉翎霜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而她清醒之后听到最大的一条消息便是:经钦天监推算,安宁郡主生辰八字与西图国君相冲,不宜和亲;此时德宁公主却恰好……
她算是听真切了:她厉翎霜不用和亲了,但人选却变成了德宁。
她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何好端端的会把德宁扯进来?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需要找人解答,可是偌大的皇宫,她能找谁?夏侯影此时正戍守边关,皇上又……她还能找谁?
想找德宁,但德宁从此闭宫门谁也不见了。没办法,她找到了姑姑厉太妃。
“姑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是德宁?那人不是应该是我的吗?”
厉太妃哭红了双眼:“那个傻丫头,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不听,拿她没办法!她也不想想,这前去西图,路途遥远不说,在异国他乡的,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受得了啊?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硬要强出头,她这是想做什么啊?”
“姑姑,你打我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德宁。不过,你放心,我会劝皇上收回成命的!”
“翎儿——”萧太妃哭红了双眼,从门外进来,抓住她的手臂,奉劝道:“傻孩子,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五皇子了,根本没有用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厉家吗?”
“小姨——”她瞪大了双眼,转眼看了看哭泣不止的姑姑,努力回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们是想借我打击父亲和哥哥,甚至整个家族!”
萧太妃狠狠点头,说:“你娘临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小姨又怎可能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而不管呢?德宁想必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且少安毋躁,等过些时日,事情自然明晓。”
直到德宁穿着鲜红的嫁衣踏入花轿之中时,厉翎霜才能见到她:“德宁……”
德宁一把扯下红盖头,朝着厉翎霜的方向飞奔而去,两人紧紧相拥:“翎霜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来了!”
她笑着帮德宁擦掉眼角的泪水,哑声道:“傻丫头,为什么那么傻?你知道知道,你这样,只会让姐姐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为何要这么任性呢?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偏偏那么傻做什么呢?”
德宁微笑着哭泣,也同样帮厉翎霜擦拭眼泪:“姐姐,皇帝哥哥是有苦衷的,你不要再怪他了,好不好?怪可怜的!”
厉翎霜扑哧一笑,说:“你是可怜他呢?”想到德宁即将离去,不禁悲从中来:“德宁,告诉姐姐,为何要这么任性?你一定有其他的理由的,平时不管怎样,你都不会那么任性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德宁这次的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成全她和夏侯飞,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
德宁如今怎肯说的,微笑着摇头,说:“姐姐说笑了,德宁傻里傻气的,怎会有那么好的心思,不要再乱想了,记住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气着了。”
两人狠狠地相拥在一起,一起疯狂地落泪。
身后送亲的官员看到这样的情景,个个都是伤心落泪,感同身受。最后还是夏侯飞出面说:“时候不早了,送德宁公主!”
最后,德宁还是被人从她身边带走了,她一路追着队伍跑,直到跑不动了,被人狠狠地抱在怀中,她才软下了身子,狠狠地哭泣。
谷逸飞去而复返,正是不放心她,谁知回来却看到她追着送亲队伍死命追着,他拉住了她,然后狠狠地拥住她,然后便听到她无休止的哭泣。
夏侯飞在城楼上看到她在一个男子怀中放声哭泣,而那个男子又是出类拔萃的,一下子心神全乱了……
已经落了多少眼泪,心究竟有多痛,心中究竟有多少不舍,已经无法辨清了。厉翎霜看着满满一箱子的事物,那里有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再次拿起那件霞陂,那是当年他登基之后就让人秘密为她缝制的嫁衣,当时她满心欢喜着,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可以和他一起幸福下去。只是,最后,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件嫁衣始终没有机会穿上。
不经意地,她穿上了那件嫁衣: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这件衣服。衣服稍显大了些,也对啊,七年多了,什么都变样了,再如何自欺欺人都回不去了。
自嘲地脱下嫁衣,扔进箱子,对秀儿吩咐道:“通通拿出去烧了吧!”
秀儿看着这满满的一箱子东西,全都是稀罕之物,中间更是有好几幅厉翎霜的画像,一时觉得可惜:“小姐,这……太可惜了!这么多……全要烧了吗?”
厉翎霜点头,说:“烧了也好,烧了就可以没有烦恼了!”其实自己心里清楚,那只是表面形式,如果这样就可以没有烦恼,早之前她便做了。
秀儿战战兢兢地点头,吩咐几个家丁抬了箱子出去了。
打开窗户,正好看到秀儿和几个家丁在处理那些东西,看着大火蔓延,她的眼角终于还是再次落下泪来。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不舍!
只是,霄儿,他该怎么办?
他会放过霄儿吗?会伤害霄儿吗?
她可以不说出霄儿的事吗?可以不将霄儿的事公之于众吗?
内心的纠结让她头痛不已,如今这样的情况,她除了走一步算一步,还能怎么样?
只是,为什么他非要这么对她呢?非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