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全人类知道的秘密
如何可以解开误会,并挽回疏离的那颗心?蒋可自问。
从那天起茉莉一直对他冷冰冰的。远远的路上望到他便退避三舍。他去训练馆也拉不近彼此的距离。只要他去,她一训练完马上换衣服走人,不管是谁拉也没用,谁敢拉她她跟谁急。
几个哥们在代他说好话碰一鼻子灰回来之余都来向他表示爱莫能助。他从来不知道,一向随和亲切的茉莉,生起一个人的气来可以如寒冰般冻人。
寒流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了。他好苦恼,太想回到以前大家有说有笑的快乐日子。
“不如写封信给她说明原委?”楚天舒献计。
无计可施下他也只好写了一封信,含蓄婉转地说明了那天的误会。一边写一边嗟叹,费尽心血地大叫无辜,自己也觉得那封信写得情真意切。
原本是要亲自送去的。可是她老远一见到他就转身,如避瘟神,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哪里近得了她的身?无奈只好同意朋友们提出的权宜之计,把信珍而重之地交给了彩衣代转。
彩衣进宿舍去。他满怀期待地站在她们宿舍楼下等。过不多时茉莉宿舍的窗口推开,露出了茉莉一张脸,蒋可激动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心酸地发现,原来他对茉莉,真的已经在意至此。白肤白不白有没有风情有什么打紧,重点是他遇上了她,并且,真的为她动了心,这是他逃也逃不开的命运。
可是茉莉冷着脸一扬手,掌心里飞出片片白蝴蝶。然后她的头缩回窗子,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关上窗子。
这……为什么她是这样无情的表示?蒋可这才看清身边片片飞舞的白蝴蝶,是他费尽心血写成的信。
当下就想呕血三升倒地不起,可是一个洪亮的嗓门,硬生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楼上的,是谁破坏环境卫生?308室,你给我下来,我看到的!”是宿舍的管理员,一位身宽体胖的大婶,中气十足地发出愤怒的指控。
“308室是谁扔的?下来!把它打扫干净。快下来,不要不敢承认,再不下来我上门找人了哦!”该名大婶非常坚持原则地叫着。
然后,蒋可看到很不爽的茉莉沉着脸走了出来,手背在身后,站到大婶面前,一副从容就义的表情。
“怎么是你?茉莉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没有公德心了?”大婶看到了肇事者,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扫好了。”茉莉还是死板着个脸,转身从身后拿出扫把一个,看来下来前已做好对她所做的事负责的准备。
“我来扫吧。茉莉,我那天根本……”还是没有机会说完口里的话,因为茉莉一个闪身绕开障碍物,扫把径自向他脚下招呼过来。
他急忙跳开,还预备不屈不挠地继续解释:“茉莉,其实……”无处不在的扫把再次冲他扫过来。
他绕到一边,再度准备开声:“茉莉……”这次茉莉干脆把扫把对他一扔。
“既然你这么爱扫地就扫吧。扫完后把扫把放在门卫那里就行。”头一甩转身就走,干脆得很。两个闪身就闪进女生宿舍大门,他就算想追也追不及。
原来平时笑嘻嘻的人一旦生气会生这样长的时间啊?蒋可欲哭无泪地挥动手中的扫把,把他费尽心血写就的信满地残骸扫做一堆。
一计不成,还施二计。这次是方东献计:“据说女孩子都喜欢花,不如送花讨茉莉欢心。”
“这个时候茉莉开花没有?”他问。似乎才交初夏的天气茉莉还没有吐蕾。
方东大力地一拍他肩,痛得他脸部短暂抽筋,“送茉莉?你想得出来。当然是送玫瑰啦。”不容蒋可置疑他的提议,直接拖着蒋可去花店买了一大把招摇得可以的玫瑰,然后又押着他去见茉莉。
至于茉莉那边,还是由彩衣出马,借口想琢磨某个技巧,把她骗到训练馆。
一听到方东他们打出的暗号彩衣马上说要休息一下悄悄闪人,然后溜到门外把蒋可一把推进去,剩下的人齐心协力在外面顶住门。
“这下总成了吧?”几个有志一同的帮凶在完成连串高难度动作后,抵在门上呵呵笑。
门里,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在这样“冻人”的气温下,蒋可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茉莉,这个送你。”他哆嗦着递上手里夸张的花束,不敢看茉莉难看的脸色。
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后,会那样在意她的情绪起伏。
他再没法子以轻松的表情和姿态与她相对,每一次相对或试图引起她的注意都因为紧张得显得生涩不已。
可是茉莉唇边弯出讽刺的笑意,“你又耍什么手段?”认定了他是那种风流成性的人,她绝不要成为他芸芸女友中的一名。她的感情她的真心要留给懂得珍惜她的人,不可以断送在这花花大少手里。
她从来没有这么恶劣地拒绝过别人的靠近。只对他!因为认定了他的不可以信任,她不敢给他以伤害她的机会。
她曾经……那样的喜欢他。就连他吻她,她在不安惶惑之外,也偷偷地有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窃喜。
不能说没有动心……可是,她在意的,是那天他与方东说,她并非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子。她不想他动心后又遗憾,只好小心地退离爱情,想让她与他的交情,维持绵长温馨的友情。
可是前去探病,他风流的事实让她惊醒,原来他对她的逗弄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而多多日来的矛盾怔忡,全是她自作多情。
他怎么可以用两天前才抱过她的手去抱别人?还是那样亲热的姿态。他怎么可以在抱了别人后依然神情亲密地叫她“茉莉”?像是全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已痛得不能呼吸。
她恨他,就算她是男人婆吧,就算她的性格大大咧咧吧,她也是个女子,有一颗渴望爱情又怕被辜负的女儿心。他是认定了她的承受能力比较强才兴起逗弄她的念头吧?可是现在她已经拒绝得这样明白了,他为什么还苦苦相逼?
“我没有耍手段。”他在苦恼地叹气,“我是请方东他们帮我,可是,他们要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他们会帮我拉拢你吗?”
说起这个她就生气。她又不是滞销货色,就算现在没人追,她也不过区区芳龄二十,师兄们和彩衣就如此迫不及待地一见有人对她有点意思就把她推出去,也不察看一下“追求者”的用心。
“你的心意!”她冷哼,“你的心意是什么我管不着,可是你们尊重一下我的心意行不行?我说不就是不,不要认为我欲拒还迎,少联同起来设计我,我不陪你们玩这些把戏。”她刻意把话说得很绝,一心想把这些天烦恼她的因素统统除去。
她注意到蒋可的脸色白了白。他的身子还没全好吧?这么拼了老命地来讨好她,也算是下足了功夫了。可是,不能心软,她才不要与他玩一个爱情游戏。
把毛巾一抽她就往更衣室走,无视蒋可在她身后乞怜的眼神。
“茉莉,求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蒋可追上来,轻轻地拉她的衣袖。
“我不听。”她不肯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心软,就会沉沦。
“茉莉!”蒋可居然从后面抱住她,“我爱你,茉莉,求你给我机会让我解释。”
“我不爱你。”她大力挣扎,心中却为他的爱语悸动不已。
他是随口说说的吧?老是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骗死人不偿命的!眼睛里有点湿意。
而他,依然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好好爱你,你慢慢的,也会接受我的……”蒋可的心,很痛,在听到她说出绝情的“我不爱你”之后。可是,还是舍不得放手啊,他愿意在她身边慢慢守候,也许,她会有爱他的那一天……
“才不要!”她大力的一个肘击终于让他踉跄后退,再无力把她禁锢在他怀内。
胁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疼痛,他坐倒在地,看到她回过头来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歉意。
“打痛你了?”她问。
他心里又生起一点希望。她还是关心他的。
“这里好痛。”他指着胁下,“而且,头好晕。茉莉,不要再避开我,这些天我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他可怜兮兮地诉苦,暗暗希望能激起她的同情心。
茉莉皱了皱眉,看着蒋可青白的脸色。嗯,脸色是不太好。
“那你怎么不回去养病?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别人。”想争取她的同情分?就算心里有一点点怜惜吧,她也不赞同这种博取同情的方式。
蒋可乞怜地望着她,“茉莉,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就乖乖在家养病。”
茉莉突然觉得心酸。那样子风流倜傥的一个人呢,现在为了求得她的原谅搞得这么憔悴。其实她哪来的立场怨恨他呢?既然,她早先就打定主意要跟他以朋友之道处之。
“好,原谅你。”她说,“原本我也没什么立场怪你。”
刚刚为她的原谅雀跃不已的蒋可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茉莉,那天我没有跟孟小莺……”他急急地想解释。
可是茉莉脸又变成了毫无表情的化石脸。“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你回去吧,我去换衣服了。”转身就走。
“茉莉。”他叫住她。
也许是这一声叫声显得太过痛楚,她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站定,“还有什么事。”
“你不肯接受我?”他小心地问。既然茉莉说她知道他与孟小莺之间没什么,那他也只能往这个理由上解释茉莉这几天对他的冷淡了。
茉莉的背影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坚定地应了声:“是。”
“为什么?”他的心快要痛得裂开,“你觉得我配不起你?”
“哪里?”轻快得他简直要吐血的声音,“是我配不起你。”
“茉莉!”如果有谁没听过声声呖血的话,现在这声就是。
“为什么?”他还在苦寻答案。
可是白茉莉依然铁石心肠到底。
“我喜欢的男生,要有很好的运动神经,这样才有共同话题。”她不想再跟他讨论这让她心如乱麻的问题,随便乱拉个让他死心的理由好让他闭嘴。
不过,这个理由,简直是太具有杀伤力了,蒋可马上静默,场上立刻转换成哀伤得不行的气氛。
她的心也痛得绞成一团。谁说伤害人总比被伤害好?不必回头看他受伤的表情,她就已经想偷偷垂泪。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低哑地问:“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吧?”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再加上一句:“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有朋友之外的非分之想。以前是我一厢情愿,现在,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不会勉强你。”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最佳结果吗?还是朋友,不用做他恋爱候补人选。可是抱在胸前的手也在颤抖,她用了好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出颤音。
“好,以后还是朋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
然后,是蒋可沉重的足音渐渐远去。
她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只一眼,看到蒋可失意萧索的背影后,泪水迅速盈满她的眼睛。
茉莉无精打采地去沐浴更衣,终于忍不住在莲蓬头下面痛哭失声。
也许与他失之交臂是对他好也对她安全的结局,可是心为什么还是痛,并且,还伴随着强烈的失落。
原来她早已爱上了他,纵然他风流,纵然他文弱,她还是把他放在了心中。
原来她的爱情心路也与其他女生没什么不同。原以为自己会英明神武地主控恋情,只会坚强地去爱不会软弱的哭。当爱情真的来临,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与别人一样会患得患失,也同样为爱软弱。
是太知道要不起他了啊。她像蜗牛一样,选择了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让水冲去一脸的凄惶失落,穿好衣服,她走了出去。
训练馆里有人。是彩衣。
“你还没走?”她淡淡地问,提不起强笑的精神。
“我还没换衣服。”彩衣尴尬地说。她还穿着之前过招时的白袍子,为了在茉莉没发现前手脚最麻利地溜出去,她哪里有换衣服的时间。
“哦。”茉莉连指责她陷害她的力气都提不起,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彩衣却叫住她。
“茉莉,你一向对人都很好,为什么这次对蒋可这么绝?”彩衣问。看到刚才蒋可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她都觉得不忍。
茉莉静默了一分钟,“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只能明白地拒绝。”
“为什么不能接受蒋可?”彩衣无情地揭穿事实,“你们平时关系不是很好吗?要转成恋人也不是件很难的事吧?”
茉莉为彩衣的直言而困窘地咬了咬唇。
“他有那么多女朋友,我为什么要跟他成为恋人。”
彩衣瞪大眼,“蒋可哪来的众多女朋友?茉莉,明明这两个月我们一大群人成天混在一起,蒋可哪来的时间约会?”
茉莉又觉得心里情绪动荡难平,“我亲眼看到的。那天在他那里。而且,以前也看到过他身边有不少女同学。”
彩衣抚额大叹:“哎哟,老天,蒋可还没能跟你解释明白?那个是他的中学同学啦,一直很爱慕他的,主动把他抱住,他那天生病,挣扎不开。”
茉莉震惊。
“不可能,那个女的抱了他一次又一次。”
彩衣大翻白眼,“小姐,请用你的头脑好好想想,蒋可要真有女朋友,他能一连一两个月,除了上课睡觉的时间都跟我们耗在一起?他的约会时间从哪儿挤?再说,蒋可要是不重视你不喜欢你,他干吗要一次两次来找你解释?他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你哦,别只相信你的眼睛看到的。说蒋可另有女友?我们的分析都是不可能!”
茉莉怔怔地滑坐在地上。难道她真的错怪蒋可?彩衣分析得似乎有点道理。
“刚才蒋可开门出来的神情,可怕得很。方东他们都去陪他喝酒去了。我从来没看到过蒋帅哥这样难过的神色。”彩衣说,“要不一会去酒吧找他们?只要解开误会就好,以蒋可的好脾气,不会真对你生气。你想想,我先去换衣服。”她起身走开。
茉莉的心轻轻地抽痛。她是错怪了蒋可吧?回想当天,也只是那个女生把他抱得死紧。她二十岁的生活里从没对任何一个人残忍,惟独蒋可,这个最为关心她的人,在她的冷漠以对下伤痕累累。
他曾是那样的关心她。在她训练时老是耐心地守候在侧,她一休息他便忙着递上毛巾汽水。
他知道她吃冰喜欢吃什么口味,吃饭不要吃鱼。她随口说一声新片上映他便急急地去买票。最不能忘记的,是她失意时他的安慰,和大老远替她买回豆腐脑的情分。
这都是她生命里珍贵的温情,她怎么可以因为一个误会,而把对她好的人伤得这样深?
很想马上去找他赔罪。可是,不期然地,她又想起那天他和方东说的话语:“我喜欢的女孩子,要白肤白白,眼睛大大,很温柔的样子。你说,茉莉跟我的理想情人,哪里有半点相似。”
原本也是为着这个不敢接受他的感情啊。而现在,她依然皮肤黑也不淑女,并且,还多了对他冷酷无情这一不好的特质。她哪里敢去找他“重拾旧欢”?去除了误会之后,他与她,还是不可能。
理智告诉她:她最好的选择,是与他保持朋友关系。
大家不是已经说好从此就只是好朋友吗?茉莉的眼睛,落到了孤零零地遗落在场心的一件东西上。
是蒋可捧来的那把包装精美的玫瑰。很可怜地放在空荡荡的训练场中,可怜得就像是先前蒋可破成一地的玻璃心。
茉莉的心,何尝不是碎成一地?
她走过去拾起这曾受她嫌弃的花儿,默默地垂下泪来。
“走吧。”换好衣服的彩衣走过来,“我们去找蒋可去。”
茉莉凄楚地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说好就做好朋友。我想,这是最好的相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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