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与柔云儿两个吃罢早点,闲来无事,明轩突然倡议领柔云儿到城中热闹地方去逛逛。
柔云儿自小入宫,很少到外面走动,从宫中逃出来后,又因为是戴罪之身,也不敢露面。如今听明轩说要出去走动,心中立时泛起孩子一般的渴盼,眼神中溢出喜气。
明轩拉着柔云儿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今天他二人正赶上市集,街市格外热闹。柔云儿东张西望,眼睛像是不够使一般。明轩见柔云儿满面喜色,心里也是格外喜欢,帮她挑选一些女孩儿家喜欢的小玩艺儿,逗得柔云儿时常咯咯地笑。
柔云儿的小手儿在明轩的大手中握着,那是明轩怕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失。这对明轩来说。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柔云儿感觉那双大手结实有力,他手掌的温度时时传过来,让她的小手儿很快就浸出一层薄汗。
柔云儿忽感到心里很踏实,她喜欢让明轩这样握着,那从他手掌传过来的温度,漫过手臂,直浸入她的心底,让她安然恬适。
虎肝儿虎胆儿,探头探脑,一直和明轩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从上次丢失少爷闯下大祸后,他二人就长了记性,那两只眼睛像是粘了胶,不敢瞬间稍离。
明轩从十几岁就来到这个城市,对这里的街道非常熟悉,穿街过巷,不久,他们就来到一座戏棚前。离老远儿就听到棚里吚吚呀呀的在唱。
柔云儿在宫里时,逢年过节,宫里也会有大戏,那时她们只能坐在最远的位置,连声音都听不见,只看到台上花花绿绿的人在舞。
柔云儿翘了翘脚尖,向台上张望,看不清楚。明轩见柔云儿似是对台上的戏很感兴趣,就带着她往前挤。明轩前面开道。柔云儿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不一会儿,他二人竟然挤到台下。
明轩二人钻进看戏的人群,可把虎肝儿虎胆儿忙坏,玩了命地往人群里挤,生怕一转眼,就再也看不到少爷的人影儿。
柔云儿乐滋滋地站在明轩的身前,仰脸看着台上的艺人。明轩此时俨然一个保镖,铁塔一样站在柔云儿的身后,挡着后面涌动的人群。
过去的戏台子,跑堂送茶的,可以把茶水直接送到台上,供台上的角儿们时不时地抽空儿饮上几口。
这时,台左侧的蓝布帘儿被人掀起,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头上梳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圆髻,肩上搭着一块白布手巾。
妇人手里拎着一个大茶壶,走到戏桌前,把水倒在小茶壶里。
柔云儿的目光瞬时定在那妇人的身上,怔愕了一会儿,突然高叫一声。
“舅母!舅母!”不管不顾地就往台上冲。
柔云儿的突然举动,吓了明轩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追在柔云儿的后面。
“云儿,你干什么去?”
柔云儿的高声喊叫,同时也惊动了台上倒茶的妇人,她一愕之后,目光迅速在台下搜寻,当她发现柔云儿的时候,柔云儿已冲上台,站在妇人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
“舅母!我……我是云儿呀,你不认得我了?”
妇人呆滞的目光在柔云儿的脸庞上盯视了良久,手中的大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
“你……你是云儿?”
柔云儿见从小疼爱自己的舅母认出了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向舅母的怀里。
“我可找到你了,舅母,你怎么会在这里?外公外婆呢?”
二人在戏台上相认,比大戏还要惹眼,角儿们也不得已停下唱腔,瞅着这二人。台下的观众也被这突发状况弄懵了,好一会儿,后台老板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台,把这二人拉到后台。
明轩也追到了后台,看着柔云儿与那中年妇人抱在一起痛哭,一时不知所措,心想,这一定是云儿的亲戚,看她二人激动,不好去打扰,就在旁边默默地等着。
被柔云儿称为舅母的中年妇人,拿下肩上的手巾,先给柔云儿擦了擦眼泪,又把自己的眼泪擦干。
柔云儿听舅母说。才知道家乡发大水,把家里的一切都冲走了,年迈的外公外婆也都在洪水中丧命,全家只逃出舅母一人。
舅母在快饿死的时候,碰到这个走南闯北的戏班儿,老板儿好心眼儿,留她在班里干些杂活儿,就这样一路北来。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已然入宫的柔云儿,心中大为不解。她虽然知道清庭已亡,但皇上和妃嫔们也是住在皇城里的呀。
柔云儿听舅母问起这件事,紧张地向外瞅了瞅,低低地道。
“舅母,这事万万不可泄露,我是犯了宫规被投进护城河的死人,还能活着全凭舅母教我的水性,这事万万不可对他人言讲。”柔云儿紧接着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舅母讲述出来。
舅母张翠柳听完柔云儿的讲述,心中惊骇不已,觉得这孩子真是命大。她侧目偷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明轩,看上去还真是一个面善的人,难怪会救云儿于危急。
明轩看这二人情绪稳定下来,直走过去。
“云儿,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柔云儿抹一把泪痕,告诉明轩,说这个人就是她千里迢迢回到江南要找寻的亲人,家乡发了大水,只有舅母一人逃生。
明轩听罢唏嘘不已,事情真是巧,会在这里碰到柔云儿的舅母,如若不然,等有一天把柔云儿送回江南的时候,也会扑个空。
明轩让柔云儿把舅母也请回家,张翠柳初时还有些犹豫,觉得云儿也是寄人篱下,她又怎好去讨扰?柔云儿哭着道。
“舅母,咱们两个以后还能分开吗?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翠柳听柔云儿这样说。眼中立时涌出泪来,决定和柔云儿生生死死在一起。
明轩向外望了望,一眼就看见鬼鬼祟祟的虎肝儿虎胆儿,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不知少爷那里发生了什么,心中着急,却没有胆子过来看究竟。
虎肝儿虎胆见少爷发现了他俩,吓得一缩脖子,刚要躲闪,却看见明轩向他二人一招手,他二人乐颠颠地跑过来,厚着脸皮问少爷何事。
明轩吩咐他们叫来两辆黄包车,把少姨奶奶和她的舅母接回家。虎肝儿虎胆儿听少爷可要回家了,松了一口气,这半日实是把他二人折腾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