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一直下着瓢泼大雨,雨夜中从沐府后门进进出出的人影也多了起来。
三日后的清晨,沐启华与沐香君、沐香瑶父女三人一同进宫,觐见皇上擎定安。
擎定安听闻大将军带着儿女前来觐见觉得很奇怪,但还让人传了进来。
叩拜见礼后,擎定安命人赐座,笑着询问:“难得大将军带着儿女一起来给朕请安,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沐香瑶闻言起身行礼:“启禀皇上,正是有要事才来叨扰皇上的。”
擎定安见沐香瑶搭话,沐家父子俩倒是一声不吭,转念一想,以为是为了沐香瑶与擎暮晖的婚事,难道听到太子要娶韩家姑娘做侧妃 ,沐家终于坐不住了?
“不必多礼,有什么事情不妨大胆的说出来,朕一定为你做主。”擎定安以为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脸上的笑意更浓。
沐香瑶上前几步站在殿内,面带笑意:“既然皇上发话了,臣女也就不罗嗦了。请陛下禅位于三皇子。”
“什么!”擎定安忽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朕做什么?禅位?给三皇子?”
“是,”沐香瑶站在殿内,扬声回答。
擎定安大怒:“胡闹!就算朕要禅位,也是太子在先,晖儿乃是一国储君,怎么能给三皇子?”
“太子殿下文不成武不就,各方面都是尔尔,只学会了皇后的阴险毒辣,如何能做一个好君王,难道皇上想看着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与他人?”沐香瑶不卑不吭,完全没有被皇上吓到的意思。
沐香君站起来双手奉上手里的一份厚厚的信封:“启禀皇上,这是微臣发现的太子殿下与袁家勾结,预备谋夺皇位的证据,里面还有太子殿下在袁家的支持下,强抢民女、杀人,以及指使下人压榨佃户等罪行。袁家也拖不了干系。”
“呈上来。”
沐香君双手奉上,眼看着擎定安的脸色随着信纸一页页的翻过,越来越难看,最后简直可以用暴风雨前的宁静来形容。
放下手中的信纸,擎定安只觉得疲惫,抬眼看着沐家一双儿女都成了气候,自己最最器重的储君却教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良久,擎定安抬起头直视沐香瑶问:“朕记得原本你很喜欢太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开始那么讨厌太子的。”
沐香瑶摇了摇头:“臣女做了一个梦,梦里,臣女嫁给了太子,太子也顺利如愿登上皇位。之后就如同噩梦一般,太子杀了三皇子、杀了所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皇位稳定的人,最终,将沐家满门抄斩,梦醒后,臣女就发誓,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是一个梦……”擎定安摇头。
沐香瑶苦笑:“是个梦,等再次醒来,臣女真的庆幸这只是个梦,若是噩梦成真,太子登基杀我沐家满门,我该如何面对九泉下逝去的亲人!”
擎定安静默,沐香君上前一步:“皇上,微臣等已经联络了北阎国、南凌国、西萧国三国,他们都同意东擎国由三皇子擎暮晔来即位。”
言下之意,他们此次的行动是有其他三国的支持的,这样一来,擎定安就得顾虑边防问题了。
若是不同意,其他三国联合沐家逼自己退位,恐怕比现在关起门来说要难看一百倍一千倍。
没想到他们准备如此充分的擎定安忽然觉得作为皇帝的自己也有些无奈,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沐启华:“大将军今日扶三皇子上位,求的又是什么呢?”
沐启华直视着皇上,语气恭敬有加:“微臣所求,不过希望瑶儿梦中的场景不要发生,沐家平平安安的。”
擎定安点了点头,思索良久,拍案而起:“好!朕答应,将皇位禅让与三皇子擎暮晔,来人,速速传三皇子进宫,笔墨伺候,朕要亲自写禅让诏书。”
沐香瑶没有想到擎定安能这么痛快的答应,此刻简直对这位皇帝刮目相看起来。
擎定安似乎知道沐香瑶心中所想,笑眯眯的招呼沐香瑶走近些:“你是个好姑娘,日后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可惜……晖儿没有这样的福气。朕记得那****说你喜欢晔儿,怎么样,要不要朕再加一道赐婚的旨意,你还是朕的儿媳妇儿,未来的东擎国皇后。”
沐香瑶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多谢皇上美意,臣女心领了,臣女不喜欢三皇子,也不想做皇后。”
“那倒是朕的儿子没福气了,哈哈哈哈……”
见擎定安这么洒脱 ,沐启华猛地想起来当年他们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最终擎定安登上皇位,他成为了东擎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如今人事物非。
倒是擎定安见他神色郁郁反倒安慰起他来:“你也别苦着一张脸了,儿女自有儿女福,以后这天下是他们年轻人的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也老了。太子不成器,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吧。”
晌午时分,皇上下旨召三皇子觐见,一炷香后,皇上召集文武大臣上朝,当朝宣读了已经草拟好的圣旨。
将皇位正式禅让给了三皇子,擎暮晔。
此诏书一出,朝中哗然,擎暮晖更是立刻就跳出来:“我才是太子储君,为何父皇要将皇位传位于这个低贱之人生的皇子,这诏书一定是假的,假的!”
左相袁青也慌了手脚,脑中乱作一团之际还不忘拉着太子让他少说些胡话,免得小命不保。
没有预想中的群臣反对,大臣们都跪下领旨,独留太子与左相袁青傻站在朝堂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擎暮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擎暮晔缓缓拾阶而上,跪在擎定安的面前,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禅位的诏书,双手用尽全力的握住,痛感传来,终于明白,这不是梦。
接下来的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没等禅位大典,擎定安当朝就将皇位给了擎暮晔,群臣参拜山呼万岁。
一切已成定局。
因为女眷的关系,沐香瑶并没有在大殿内出现,被擎定安安排着就站在殿后,对前面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擎暮晔顺利登上皇位,彻底绝了擎暮晖掌权后的惨剧发生,沐香瑶总算松了一口起。
至于擎暮晖的下场,沐香瑶一点儿都不担心,皇位一旁岂容他人鼾睡,相信擎暮晔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否则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第二日,昭告天下,新皇登基,改年号,大赦天下。
沐府因为拥立有功,新皇大肆封赏之余,赐沐家免死金牌,保沐家百年不衰。
对于这样的结果,沐香瑶总算松了口气,解除对沐家最严重的危害,也能稍稍松口气了。
傍晚,沐香瑶被擎暮晔的圣旨宣入皇宫,原以为擎暮晔是有什么事情要见自己,却没想到自己直接被太监领到了皇后寝宫内最高的露台之上。
走过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慢慢的,负手而立的擎暮晔一身皇帝明黄服饰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沐香瑶恭敬的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擎暮晔转身:“平身吧。”
眼里满是意气风发,眼前这个男子,不再是沉默不语的三皇子,而是东擎国的君主,沐香瑶相信,未来,他也会成为东擎国历史上最好的君主。
“朕宣你来,是想邀你一起,陪朕来看看这皇后寝宫的晚霞。”擎暮晔仰头看着天边晚霞,神情分外柔和。
皇后寝宫赏落霞,原本是建造这座皇后宫殿的初衷,高高的露台,几乎是整座皇宫里最高也是赏落霞最好的地点,也显示帝后鹣鲽情深,每晚都会相见相伴。
但上一代的帝王,也就是擎定安,与前皇后、先太后的袁氏情份尔尔,这句话便成了莫大的讽刺。
今日使擎暮晔登基普天同庆的大日子,他却邀自己来这里赏晚霞。
沐香瑶不傻,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微微有些汗颜,这位皇上,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先前对他说的话,难道喝酒忘记了?
“今天是皇上登基的大喜日子,皇上也该预备着去正殿宴会上了。”沐香瑶清清嗓子好心的提醒他。
擎暮晔瞪了她一眼,似是恼怒她的不解风情,两人对着落霞的余晖静默片刻,缓缓开口:“在你那个梦里,我为何会死在擎暮晖的手里?”
“因为我,是我帮他害了你,但我不知道,他给我的东西会害死你,他只说会让你病倒……”沐香瑶回忆起上一世擎暮晔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的场景,忽然无比庆幸他现在可以这么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面前。
面对沐香瑶看着自己眼中的庆幸、感激,擎暮晔心底一软:“太后毕竟是太后,她以后只能在宫中终老,至于袁家,你们要怎么做随你们吧。”
那日禅位,擎暮晖大闹朝堂,擎暮晔以擎暮晖神志不清为由让人送回了太子府,命太医好生治疗,但谁都明白,不过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瑶儿,”擎暮晔看着低头沉思的沐香瑶,终于叫出了自己心中绕过千百回的名字,多少个日夜里,想起她,却只能在深夜对着黑暗低声唤一句,无人回应。
沐香瑶还是听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第一个男人这么唤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心突突的乱跳。
低低的答了一句:“嗯?”
擎暮晔走的更近了些,低头温柔的看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的开了口:“瑶儿,你……可否愿意以后日日都陪我来这里看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