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房老太太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扬,接受到周围或敬或羡的目光,心里受用得很,又不由得向老族长飞去一个确认的眼神,得到老族长肯定地点头回复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下杜老夫人十足地肯定,只怕老族长与五房老太太之间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且他们在暗中早已经达成了一致。
可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五房老太太这般慷慨大度地将自家的粮食拿出来,要知道平日里若遇到这种事情,她可是巴不得藏私的人,今日这事太蹊跷了。
杜老夫人百思不得奇解,最后也只能作罢。
只要这事损害不到族里的利益,也碍不着她什么事,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有时候予人方便也是予自己方便。
再说五房老太太总想胜过她,难得有一次得意的机会,她也不用事事都压过她一头了。
族里几个大户都争相报了数,当然最高的还是五房老太太震撼人心的八千石,接着便是宗房五千石,杜老夫人那里四千五百石,十三房跟着出了个三千石,其他拼拼凑凑,有的出一千,有的出五百,有的出八百,不一会便凑足了四万石的数。
老族长这下终于松了口气,临到走了还对五房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让她慢走一步说话。
杜老夫人只是笑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袖,对着五房老太太告辞道:“老嫂子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今后族里若是再遇上这等大事也就不愁了。”
五房老太太嘴角微微抽了抽,却是没有应下,只是表情淡然地目送杜老夫人离去,这才转头心痛地一叹,若不是和老族长早已经商量好了,她才舍不得出那么多石粮食呢。
可有舍才有得,为了孙儿的前程,她少不得要舍些血本了。
族中征粮的事情一经商定,紧结着就是点算粮食,分批地捆制安放妥当,这只怕要耗去两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再分出部分人手帮忙押送到西安府,与送粮的大军会合,一同押赴秦岭边境。
“明天就要走了啊……”
萧怀素靠在窗边发了会呆,又转头拿起自制的炭笔对着纸上描绘了起来,这是答应过杜延德要画的全家福,可是没落下两笔那手就一歪,整张画也报费了。
果然心不静,连画都画不好。
萧怀素略有些烦躁地将纸揉成了团扔在一旁,正好帘子从外打了起来,倏地蹿进一股冷风,紧接着秋灵的身影便出现在她跟前,“小姐这般无聊,不若去二小姐那方凑凑热闹?”
“二表姐那里怎么了?”
萧怀素有气无力地抬了眼皮,瞥了秋灵一眼又垂了下来,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没劲,趴在炕桌上就不想抬头。
“瞧瞧小姐这是怎么了,就似霜打的茄子,莫不是生病了?”
秋灵仔细地靠前,又拿手捂了捂萧怀素的额头,也没觉得怎么烫手,怎么偏生就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她不禁暗自纳闷。
巧儿站在不远处,却是低垂着目光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她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没事,”萧怀素摇了摇头,反倒拉了秋灵过来靠在她柔软的胸口上,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这才心神稍安,“就是没有力气,你陪陪我就好。”话音很低,竟是像小猫一般的呜咽。
秋灵直觉里有事,可是萧怀素不想说,她也不好一直问着,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五房的延丽小姐与七房的延静小姐都来了,此刻正在花厅里同二小姐说话呢。”
“喔,她们这段日子倒是来得勤。”
萧怀素懒懒地应了一声,“谁不知道她们俩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知道人要走了再来看看吧!”
“小姐倒是什么都知道。”
秋灵笑了笑,“奴婢回来时听说三小姐也赶过去了,所以才问小姐去不去凑热闹呢,横竖您眼下又画不进去……”说着还望炕桌边上瞄了一眼,那里好几团废纸四处扔着,足见萧怀素是真的心情烦躁静不下来。
萧怀素想想便也直起了身子,“你说得对,横竖没什么去处,咱们就过去瞧瞧,看她们临到末了还要怎么蹦达!”
“是。”
秋灵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唤来巧儿来一同为萧怀素整理梳妆,不多时主仆几个便一同往花厅而去。
寒冬腊月里,就连平日里敞开的花厅也垂下了厚实的棉布帘子,遮挡得密不透风。
待撩了帘子进得厅内,一阵沉闷混杂的香味飘进鼻端,萧怀素只觉得鼻头一痒,忙捂着帕子侧身打了好几个喷嚏,待她适应了之后又转头见到仍然安坐的杜延云与杜延玉,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这是什么味道那么冲鼻,亏得二表姐与三表姐还坐得住?!”又转头吩咐秋灵,“去把帘子打开,再抬扇屏风来挡着风,这样便冷不着屋里的人了。”
秋灵不经意扫过杜延静与杜延丽骤然青黑的脸色,心里暗自发笑,忙低声应了,这才转头办事去了。
萧怀素才似有所觉一般地转过了身,向着另一侧坐着的杜延静与杜延丽娇笑道:“竟是没见着延静表姐与延丽表姐,妹妹失礼,两位表姐莫怪!”说着福了福身。
杜延丽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两个大活人就坐在这,萧家表妹竟然也没瞧见,这倒真是奇了!”
“那可不是?”
杜延静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意地扫了萧怀素一眼,还为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不由道:“萧家表妹自是清淡惯了,这姑娘家啊,出个门若是不涂脂抹粉,人家就要说你不懂规矩礼仪,”说着抖了抖衣袖,“我这香啊还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叫蔷薇露,你们都闻闻,好不好闻?”
萧怀素轻笑一声,赶忙退后几步站到了杜延云身边,又用帕子掩了口鼻道:“延丽表姐,我就怕问这香味,你快别折腾我了!”
“那是你没福气!”
杜延静噘起了嘴来,一脸高傲的模样。
萧怀素只能无声一叹,有些人就是自己拎不清,以为自己能做只凤凰,实际上只是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