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正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在整队形,曲湘南把马车赶过去,那个长官正要喝问,陡然见到拉下风帽的人,似是立即认出他,忙堆起了笑脸,“曲公子,这么早?”
曲湘南眉毛都没抬一下,说道:“开门。”
那长官二话没说,亲自取了钥匙将城门拉开,恭恭敬敬地目送他远去。
这城门一出,苏红茶崩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软绵绵往后面一靠,一夜未合眼,又连着被追杀,真是累死了。
曲湘南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马上就天亮了,先眯会儿。”
一听到他说话,苏红茶顿时了无睡意,她又一骨碌坐起来,“你准备把马车赶到哪里去?”
曲湘南目注前方,“我想去江南看看烟雨水乡,听说那边春暖花开的时候杨柳依依,景致钟灵秀气,亭台楼阁,山庄别墅比比皆是,若能遇到知音人,倒可体验一下泛舟碧湖,夜闻荷香的情趣。”
苏红茶心里百般滋味杂陈,拉紧大氅没有出声。
曲湘南回头看看她,嗓音竟是份外的低柔,“如果是顺路,我可以带你过去。”
苏红茶不敢看他,把目光调向渐明的天际,叹着气:“我本已欠你一屁股债,我怕我欠得太多,再没法还。”
曲湘南攸然一笑,“从京城到江南,我只收你五百两,年利两成,很便宜。”
苏红茶没有应声。
曲湘南皱眉,“难道你想另请其他的雇主?是不是也太不懂生意只做一家的道理?”
苏红茶一愣,“我哪有另请其他雇主?”
“还说没有?之前挡住我曲家高手的人难道不是?其实依我看,你何必欠别人的,左右我是你的大债主,一事不投二主,横竖就一个账本,算起账来也方便。”
苏红茶默然不语,她很想说她谁也不想欠,就想轻轻松松的,但是她说不出口。像曲湘南如此傲气的人肯主动提出一路护送她往南,这份心,千金不换。何况曲家大家主对她发出追杀令,他却反身相救,本身就已经让他陷入一场背叛家族的罪行中,这在大家族中,不知道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会以什么刑罚治罪?
想到这里,她转而问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家族为什么要对我下追杀令?”
曲湘南沉默了一下,接着一脸正色道:“这个问题就算我现在回答你,你也不会明白。如果你这次能跟林漠遥回西武皇宫,相信他一定能护你周全,这个问题就没有问的必要。如果……”
他微顿了下,看了她一眼,又道:“他不能护你,你就跟我回西关,到我们家去,将这件事情向我家老爹问个清楚明白。”
说了等于是没说。
东边的太阳终于徐徐升起,万丈光芒陡然射出,天地为之一片亮堂。
苏红茶终于是耐不住困乏,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曲湘南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身体放倒,让她的头枕在他腿上。他用大氅将她裹得丝风不透,这样才不会受风寒。
那天知道她是舒惊容女儿的事后,小姑姑与他大吵了一顿,在他百般阻挠下,小姑姑被逼回西关。他和小童立即快马赶过去,结果还是迟了,老爹知道已经找到舒惊容女儿的事,当夜就下发了追杀令。半路上发现有不少高手往落日城里赶,就知道大事不妙,派小童骑汗血宝马回去,叫他无论如何都要老爹先收回追杀令,一切事情等他回去再谈。
可是就算他日夜兼程,差点就赶不及救下她,倘若她真的死在曲家高手的手上或被温七的人救走,要怎么办?
是他的错,没有早一点发现她身上的印记,没有将所有的事都防患于未然。
若她真的死了,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他或许也会窒息而死。
若她真的被温七的人救走,那么邪狂的温七,究竟是给她灾难还是幸福?
这两种情况他都不想看见,他不想她死,他想她活得开心幸福,也想那幸福……是从他而来。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颠簸,很快,只七八天时间就到了平关。
不知道为什么,自出了京城后,一路也就遇到两次刺杀,都被曲湘南一一挡回,除此以外,没再遇到更可怕的杀手。但是各城各州四处却贴满了通缉令,自然是有关镇南王府的,从上到下老老少少,没有一个漏掉。
好在曲湘南真人不露相,居然有一手惟妙惟肖的易容术,半路上他只进了一家脂粉店,出来时提了一大包东西,把几人拉到背处,首先就将苏红茶装扮成了一个灰发大妈,却把如花扮成了一个更俊俏的小媳妇。
苏红茶看过镜子后当即想反对,不想有人却先她一步叫了出来,“怎么能把世子妃扮成这么个丑样子,曲公子,请快快把她的模样换回来。”
这个抗议的人,居然是白春水,苏红茶忙点头,不禁对他又多了一分好感。
曲湘南瞥了他两眼,收起手里的脂粉盒,轻飘飘道:“样子丑才能让人少看两眼,也便于盘查。”
白春水实在不懂他这种逻辑,争辩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可以将如花扮俏?”
曲湘南咧嘴一笑,凑过脸去在他耳边轻道:“那是因为她是你媳妇,可以让你看着养眼,我这人做事很厚道吧。”
白春水两眼瞪着他,半天没出声。
易容化妆后,通关过城也就不用太担心,等过了平关,已处于南三省一带,这里义军四起,灾民众多,本应是一片萧条,但是由于朝廷罢了原都督之职,新派来的都督带兵四下镇压,又有后援的赈灾粮运到,民心已经安定,各处村庄城镇渐有了些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