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可是长得很可爱。你们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现在,我又找了一个人,境况开始有所好转。所以写信回来,给你们报个信,请你们放心匆念。看到这封信,你们千万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好不好?
爸爸,妈妈:是女儿太贪恋大都市,太轻信人,太不听你们的话,才造了这个孽,犯了这个错,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和伤害。我对不起你们,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女儿请求你们原谅,也希望你们放心和安好。女儿会努力的,等情况再好些,就回来看你们,或者请你们到上海来看我们。你们,千万要注意身体……
她再也写不下去了,丢下笔,用热毛巾去擦哭红的眼睛,锁上门去镇上的邮局寄信。在邮局里写信封时,她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没敢把寄信人的地址写上去,十分内疚地将它投进了信箱。
生活安好,时间就过得快。一晃,又快到年底了。
苏小玉很想这个春节回去看看爸爸妈妈,或者让他们到上海来过年。她想来想去,觉得回家时机还不成熟,还不敢带着这么大一个女儿,这么老一个男人出现在父老乡亲面前。就与老黄商量,去别的小区里租一间象样一点的房子,然后跟家里联系,让爸爸妈妈出来。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房子也太小,自己将就着过倒也罢了,可要是爸爸妈妈真的过来,或让其它亲朋好友看到,那就太丢脸了。
可是晚了,或者说,苏小玉就是没有这样的命。因为她的这个美好愿望还没来得及实施,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不知怎么搞的,老黄的话越来越少,经常一个人坐在修理铺里发呆,有时还唉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他前妻有消息了?苏小玉感到脊梁一阵发冷。虽然老黄只有初中文化,书比她少读了三年,年龄却比她大了十二年,钱也赚得不多,不是她最理想的丈夫。可是他人实在,手勤劳,心眼好,感情专一,待他们母女俩也真心实意,所以,她准备跟他好好地过下去。待爸爸妈妈过来认可后,她就想跟他去领一张结婚证书,做一对合法而长久的夫妻。
但老黄真的变了。成天窝在修理铺里,不是埋头沉默,就是咂嘴叹息。晚上回到宿舍里,也是魂不守舍,还目光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干那事也不积极了,缺乏先前的那种激情了,甚至还出现了阳萎早泄现象。
你说这人怪不怪啊?说变就变了。难道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伤了他的心?但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
“黄兴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呀。”这天,她终于忍耐不住了,“是不是,你前妻要回来?”
“哪里呀?”老黄惶恐不安地看着她,讷讷地说:“是我,儿子,他,唉,不说他了。”
“他怎么啦?”苏小玉警觉地追问。
老黄哭丧着脸,气愤地说:“这个不争气的孽坯,不学好,只学坏。初二下半学期开始,就经常逃学,老师批评他,他干脆不去上学了。社会上,无法无天,搞得我们老家鸡犬不宁,乡亲们都怨声载道。他亲公,实在没办法了,前几天,打电话给我,唉…….”
“那你,就把他接出来嘛,”苏小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前妻回来,就什么事都好办,“你把孩子一个人丢在老家,是不行的。”
“你让我,去接他?”老黄不相信地看着她,“我怕你,有想法,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
苏小玉心直口快地说:“就是我们再苦,也不能亏了孩子,你说是不是?不能象那个姓朱的,唉。”
老黄露出乳白色的牙齿笑了:“你,真好。可我,怕他来了,影响我们……”
“再租一间小房子,让他与玲玲睡。”苏小玉说,“只要我们真心待他好,我想,会与他处好的。”
真能处好吗?苏小玉在这个问题上又想得太简单了,或者说,她没有当过后妈的经验。哪里有啊?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就要当一个大男孩的后妈,能行吗?
于是,老黄屁颠屁颠地回去了,三天后笑咧咧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孩。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成人了。个子跟他爸差不多高,头发却比她还长,不男不女,流里流气,难看死了。老黄也真是的,不让他去剃一剃。
苏小玉为了洗头发方便,已经剪了短发,象个假小子,柔性少了,但刚性足了。
大男孩的脸跟他爸长得很象,却比他爸阴沉,严肃。眼睛不大,但灵活得象两只梭子。一走进院子,就骨辘辘地扫来扫去,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看人的目光,也与一般的男孩不同,不是空洞地闪烁,就是直勾勾地让人害怕。
“叫,叫什么呢?叫阿姨吧。”老黄站在门口,有些为难地对儿子说。
笑话,阿姨?我有这么老吗?苏小玉听到“阿姨”两个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儿子,不,应该叫他小黄,搔搔头皮,眼睛白白地朝她一翻,嘴角往上一提:“嗤,阿姨?”
苏小玉的脸腾地红了。这轻蔑的笑,这不屑的话,让她信心顿失,如锥戳心。
这就是这个孩子带给后妈的见面礼。“小军。”老黄瞪着儿子,喝道,“路上怎么跟你说的?啊?做孩子的,要有礼貌,懂吗?”
苏小玉连忙打圆场说:“算了,以后,就叫我名字吧,苏小玉。”说着,转脸拉过好奇地看着他的女儿,“玲玲,这是你哥,来,叫一声哥。”
玲玲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直往妈妈的屁股后面缩,不肯叫。嘟哝的嘴巴仿佛在说:哪来的这个陌生大男孩?我没有这样的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