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的房子都很低矮简陋,就是砌了楼房,也不如上海郊区的农家小楼那么漂亮,而是象火柴盒一样方正呆板,外面还大都没有贴面砖,刷涂料,裸露着红色或是青色的砖墙。
火车终于到达庐江站。这个小站简直不象一个火车站,倒有点象一家人家,只是前面的场地和道路比较宽畅。莉莉随稀稀拉拉的旅客走出去,就有几个拉客的司机围上来问:“到哪里?打的吗?”
莉莉不敢跟他们搭讪。前面场地上有一些小的公交车停在那里,她走过去,找着到白湖镇的车子。找来找去,她在最左边那辆面包车的前窗牌子上看到了“白湖”两个字,就欣喜地走上车,拿出那张纸上的地址给售票员看:“这辆车子,经过这个村吗?”售票员看后说:“经过的,到时我叫你。”莉莉便放心地坐下来。
等上满了人,面包车才开出去。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售票员忽然回头叫她:“你到了,下车。”莉莉连忙拎着塑料袋下了车。
站在那条宽阔的农村公路边上,莉莉有些茫然,现在往哪里走啊?她的心被一股陌生和不安的感觉揪住了。她自小在城里长大,基本上没有到过农村,不太熟悉农村里的自然环境和风土人情。尽管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和新鲜,她却还是不能一下子适应这种强烈的视觉反差。看惯了繁华热闹的大都市,一下子来到这个荒凉贫瘠的原始村落般的乡下,她真的有些看不惯。农村真是太土了,除了路边有几个小商店和修车铺外,就是原始的田野和云一样飘在田边沟沿上的绿树,以及树荫下简陋的房屋,和散放悠闲的家禽。
“请问,第七村民组在哪里?”莉莉好容易等到一个农民伯伯走过来,鼓起勇气上前问。
“在那边,你从前面那条小路上拐进去,走到北边那条埭路,左边就是。” 善良的农民伯伯给她指明了走的线路和方向。
莉莉谢过他,就往那条小路走去。小路的两旁种着两排整齐的杨树,参天的杨树把这条小路夹得狭窄,毕直,幽静,象一条绿色长廊。这如梦似画的田园风景很有诗意,可此时的她走在上面,一点欣赏的心境都没有,反而有些害怕起来。因为这时的小路上,除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外,几乎看不到人影。四周也渺无人烟,远处好象还有一个白茫茫的湖面。这样走对不对啊?她怀疑地想,要是路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坏人,那怎么办啊?
她的心提了起来。好在这是白天,要是晚上,她肯定吓坏了。她平生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农村,而且是走在一条人影稀少的乡间小路上,心里能不忐忑不安吗?她眺望着前方,看到路的尽头有一片灰色的房屋,参差不齐地隐在一大片苍绿色的树荫里。
妈妈就住在这个村庄里?她有些激动起来,妈妈的家是个什么样子?她目不斜视地朝前面那个目标走去,妈妈突然看到我,会有什么反映呢?
树荫下的村庄越来越近了。莉莉从几家人家的屋基间穿过去,走到村子中间的那条埭路上,再往左边走了几步,就站在那里看起来。这是一个不小的村落,农户一家家一群群散落在田间沟沿,隐蔽在树下林中。农人们有的悠闲地在宅舍间走着,有的在自家的场院上坐着,有的在农田里弯腰驼背地忙着。一些猪羊在院墙边走来走去,一群群鸡鸭在院子里觅食活动。
莉莉无心欣赏这幅农家乐的优美图画,而是迫切地想看到妈妈,还有她的家。埭路上有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模样的女人走过来,她迎上去问:“请问,马玉英家,住在哪里?”
俏媳妇打量着她说:“马玉英?我们这里,没有马玉英啊。”
“那周宝昌呢?”莉莉又机警地问。
“宝昌呀?喏,那两间小五架屋就是。”俏媳妇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是他什么人?我领你去吧。”说着,就领她往东边一个小宅子走去。拐进一条带子一样的小路,在树荫下穿行的时候,俏媳妇忽然想起来似地说:“哦,你莫非是,宝昌新媳妇的女儿?”
“是的。”莉莉随着脚步往里走去,心越来越发紧。天,这就是我妈妈的家?房子怎么这么小啊?在这个村里,算得上是最矮小最灰旧的了。你看,旁边几家人家都砌了楼房,而他们的小房子夹在中间,就象是夹在大人胳肢窝里一个病怏怏的小孩。还不如上海租的房子那么大呢。那时,他与妈妈在垃圾场后面的院子里租了好几间房子,住的就有三间,两间住人,一间吃饭,既宽畅,又舒适。
“宝昌人是能干的,但命不好。”俏媳妇边走边对她说,“他开始在合肥做水产生意,不知怎么就亏了本。他以前那个媳妇呀,根本不能跟你妈妈比,一点良心都没有,见他没了钱,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后来,宝昌闯到上海,借钱搞了一个垃圾收购站,情况刚要好转,却又突然遭了天灾人祸。”
“那,打他的凶手抓到了吗?”莉莉禁不住问。
“早就抓到了,一个判了十年呢。”俏媳妇说,“唉,说起来真是难为情,据说是为了一个小女人,两个男人争风吃醋惹的祸。另一个男人请了打手,把他打瘫痪了。这几个人都判了刑,可钱却直到现在,一分也没有赔到。”
“瘫痪了?”莉莉心里一沉。
“这些人下手狠,用树棍打他的腰部和头部。直到现在,他还大小便失禁,头脑也有些糊涂。”
“真的?”莉莉失声惊叫起来,“那……”
俏媳妇皱着眉头说:“多亏你妈妈,天天守着他,一边种责任田,一边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