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就安全了,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地址,不会找过来的。回到上海,让他们复婚。爸爸的工作我来做。其实爸爸早就后悔,早就想跟妈妈复婚了。
可没想到,妈妈给周宝昌喂好饭,放了饭碗,就过来抓住她的手,拉到东屋里,眼泪汪汪地说:“莉莉,妈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莉莉惊讶地望着妈妈。
“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我真的,做不出来。”妈妈紧紧抓住她的手说,“莉莉,你听妈妈说,施友松,不是你的亲爸。你的亲爸,叫刘美林,就是那个服装厂的副厂长。”
“什么?”莉莉惊骇了。她只知道妈妈被那个坏蛋强奸过,可从来没听谁说过自己是他的女儿。她不相信,也不肯相信,所以大声说,“妈妈,你这是,在骗我。”
妈妈认真地说:“开始,我也不相信,就这么一次,不会的。可你真的,越长越象他,你要是见到他,就相信了。你跟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形,身材,甚至声音,脾气,都象他。所以,妈妈劝你,回到上海后,去找他。他看到你的样子,赖都赖不掉的。”
莉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懵了,呆呆地坐在那儿,没了主意。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只晓得他老家的住址。”妈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递给她,“你去这个地址找找他,看他认不认你?”
妈妈早就这样准备了,这张纸条已经放在了她的口袋里。莉莉接过看着,头脑里乱得象一锅粥。这是真的吗?她将信将疑地看着妈妈说:“那你,不走了?”
妈妈点点头:“妈妈不能走,妈妈就是这样的命了。妈妈希望你找到他,他能认你,然后照顾你,妈妈就开心了。”
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纸,递给她说,“这是妈妈这里的地址。你到了上海,有什么情况,就给妈妈写信,或者打这个电话。约好时间,妈妈到那里,等你的电话。”
“妈妈——”莉莉再也忍不住,扑进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那晚,母女俩坐在那张小床上,差不多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一早,妈妈就起床给她烧饭,还煮了六个鸡蛋,让她带在路上吃,又塞给她三百元钱。莉莉把钱塞还给妈妈:“妈妈,你的钱也不多,就留着吧。”
妈妈说:“你现在还没有收入,多带点钱在身上,不会错的。要是他不认你,你还是到爸爸那儿去,然后想法找个活干,听到了吗?不要到处乱走,对男人的话,不要太相信。有了钱,就买个手机,然后把号码告诉妈妈。这样,妈妈想你了,也好给你打个电话。”
妈妈硬是把钱塞入她口袋,又说,“见到他,万一他问起妈妈的情况,你什么都不要说,懂了吗?唉,这一切,都是这个人作的孽啊。当初,妈妈恨死了他,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这么大了,要是他认你的话,就算了。”
“妈妈,我情况好了,就来看你。”莉莉要出门时,忽然悲从心生,又回头与妈妈抱头痛哭,“妈妈,我不舍得你,在这里这样受苦啊,呜呜呜……”
哭了一会,只得分别。“莉莉,路上要小心,以后做什么事,都要用个心眼,啊。”妈妈一直送到那个有车经过的三叉路口,等她上了车,才抹着泪,与她挥手告别。
“妈妈,你自己也要当心身体啊——”莉莉上了车,还打开车窗冲妈妈喊,等妈妈转身走了,才回头关窗,又籁籁地哭了好一会。
莉莉乘火车回到上海后,在火车站南广场徘徊来徘徊去,心里矛盾极了。要不要去找那个人呢?他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吗?如果不是,那就尴尬了,哪有自作多情乱认父亲的?要是他不认我呢?更加尴尬。你怎么办?掉头就走?还是跟他争吵?
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莉莉又充满了好奇。在她的心目中,这个人的形象一向是下流可恶的,所以妈妈突然说她是他的女儿,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妈妈绝对不会瞎说,这就说明这个事情肯定是真的,现在关键是看这个人有没有良心,敢不敢认你了?
当然,还要看这个人的境况好坏,要是他有钱有势,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儿,开心还来不及呢。也很好安排啊,如果怕被妻子儿女知道,可以偷偷在外面给我买一套房子,或者让我去上职校,或者安排到哪个单位上班,都可以;要是没钱没势,那就难说了,认我也没用,认了我,他养得起我吗?
还是去找一下他,看看他是什么情况再作决定吧。万一他是个大款,或者是个厂长经理,又肯认我,那我就时来运转了。莉莉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到南汇去找他。不去找他,就要回到爸爸那里去,可她一想起这个贫民窟一样的地方,心里就发毛。
于是,莉莉就去找开往南汇方向的公交车。走了好几个站台,没有看到直接开往南汇的车子,她就问公交站台上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叔叔,这里有到南汇的公交车吗?”鸭舌帽热情地说:“有,我领我去。”
莉莉犹豫了一下,跟他走了。边走边想,广场上有这么多人,怕什么?再说,他是广场上的工作人员,不会有事的。鸭舌帽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邮电大厦旁边,指着一个站台说:“喏,南新线,直接到南汇的。”
莉莉感激地说:“谢谢。”转身走过去。
“喂,”没想到鸭舌帽喊住她说,“给钱。”
“啊?”莉莉一愣,回头看着他说,“这也要钱?”
鸭舌帽说:“现在是什么社会?哪有不要钱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