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就是不外出,也西装领带,皮鞋擦得锃亮,把自己收拾得端端正正,象个知识分子的样子。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魅力吧。
他的头发还不算太长,却又要去理发吹风了。他估计今晚小玉会来,所以想以一个崭新的形象迎接她。他真的越来越爱她了。这些天,他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她,走路两脚轻快有力,干活两手干脆利落,连写文章也文思如泉涌,敲盘似神助。爱情这东西,真是一个神奇的怪物!
吃了晚饭,洪新晖锁了门,就往村街上走去。他今晚有意去老施的店里理,当然不是老施的理发手艺特别好,而是想趁机探听一下他女儿的下落。这一阵,他对发生在这个外来人员密集区里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对象老黄、老施这样的单亲家庭,对东东、玲玲这样的都市新孽债,特别感兴趣,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调查写作的冲动。
他不声不响地走进老施的剃头店。老施已经认识了他,也知道了他与苏小玉的关系。招呼他说:“唷,你也到我这里来剃头啦。”
“怎么?我不能到这里来剃?”洪新晖笑笑,在旁边一张空着的剃头椅上坐下来。
“当然可以。请稍等,这个快好了。”老施手里忙着,嘴上也不肯闲着,“苏小玉是不错,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你还是有眼力的。”
“是吗?”洪新晖心里泛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你也知道了?”
“你们在这里肩并肩走来走去,谁看不到啊。”老施手里的剪刀嚓嚓嚓有节奏地响着,嘴上也说个不停,“苏小玉在这里是个名人,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真的,不骗你,她住得也久了,这里老一批的房客,谁不认识她呀?”
“哦。”洪新晖故作不知地说,“那你,也认识她?”
“老早就认识了。”老施匆匆做完这个顾客的收尾工作,过来帮他套上胸套,弓下腰身,两手麻利地剃起来,坦率地说:“不免你说,我也对她很有好感,可惜没有这个福气。唉,她看不上我这个剃头郎啊。”
“剃头郎有什么不好?收入不要太高哦。”洪新晖心里更加甜美。
“她真是一个奇女子,坚强,能干,直爽,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反正,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这是真心话?”洪新晖开心地说,“不是当着我的面,故意这样说的吧?”
老施说:“这是真心话。她虽然有过两个男人,可还象个孩子,值得优秀的男人去爱。嗳,我听人说,你原来是当记者的。”
“是。后来下海了,没做好,属于一个失败者。”洪新晖也坦诚地说,“现在的情况,其实还不如你呢。”
“哪里的话?”老施仄来仄去看着他的头发,“别谦虚了。否则,苏小玉怎么会在这里这么多单身男人中,独独看上你呢?
洪新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而急于想知道他女儿的情况。却又不敢直截了当地问,怕引起他的不快。最好是他自己说出来,那就自然了。可他却偏偏对他和小玉的情事特别感兴趣,他只得礼貌地跟他搭讪了几句,就再也憋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你女儿,回来了吗?”
没想到这一问,老施的情绪一落千丈,话也嗄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会,才长叹一声说:“唉,哪里回来啊?出走都快一个月了,我都要急死了。这事,你也知道?”
“我听苏小玉说的。”
老施神情沮丧地说:“真是丢脸啊,让人瞧不起,这就叫家门不幸。”
为了吊他说话的兴致,洪新晖有意好奇地问:“那她,为什么要突然出走呢?”
“谁搞得清啊?”老施有些生气地说:“这个孩子,真是不象话!在她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爸。为了养她,我化了多少心血?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着,不舍得玩,为了啥?还不都是为了她啊?她倒好,翅膀硬了,会飞了,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哪?唉,一切都是空的,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所以,对孩子……”
洪新晖说:“说不定她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或者去找她妈妈了。找到了,她会与你联系的,她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吗?”
“我给她抄过,应该知道的。”
洪新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年轻俊朗的头,说:“你应该,设法再去找找她。一个女孩子浪迹在外,真的不大好。”
“叫我到哪里去找啊?”老施一脸愁苦地说,“我找了她多少回?脚都跑断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前天,我还乘车到市里去找她了呢。我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走进一些小商店小饭店去查看。可我跑了整整一天,只得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车流滚滚,人海茫茫,哪里找得到她啊?唉,我实在想不通,我什么地方对她不好?啥时候惹她生气了?她要这样对我?”
老施说说,眼睛红了。他抹了一下眼泪,又担心地说:“不知她现在浪在哪里?一个女孩子家这样流浪在外,就等于是一只小羊羔,误入了野兽圈啊。我现在只要一想起她,就心如刀绞,就想骂人。可我,能骂谁呢?”
这时,洪新晖的手机响了。他伸进西装内袋里去拿,老施停止动作,让他接听。苏小玉打来的,问他在哪里。他说:“我在老施这里理发,快好了。”苏小玉说:“那我就在你门口等你吧,你快点回来。”
老施不无嫉妒地说:“你脸上有福相,真的。不象我们,唉。”
洪新晖理完发,快步走回来。苏小玉正站在陆大姐的门前,跟东东说话。洪新晖走上铁扶梯,打开门。苏小玉就走过来,看着他的头,开着玩笑说:“瞧你,吹得象个新郎官,给谁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