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龙神堡傲立于塞北高原间。
城堡的外围皆以石块所砌,每一段距离便有处眺望岭以便侦察动静。而厚实的城门就高达七丈余,又陡又挺,直耸入云霄。城上边是千丈的峭壁绝崖,其下边是滚腾黄河,飞瀑而下激起的层层白雾,远处望见就好比一条巨龙盘护着整座城池于山岭间,气势磅礴。
城堡内外四周皆全天候有人员巡察守卫。夜里更是加强警备,谁也不敢稍有怠职。
万物寂静的夜里,月色昏暗,远处只传来夜枭的鸣声,这合该是窝在暖被里,呼呼好眠的时刻。但今夜,在守备最为严密的正浩楼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个儿娇小,以堡内个个不论男女皆高健的体形来论,这不速客就小如幼孩了。可那小个子真是大胆,全身黑衣装,还戴着黑头巾,只露出两颗灿如明珠的眼,闪过守卫的兄弟,身形轻巧一跃便跃上了正浩楼的屋脊。
娇小的身先是低伏在瓦上,然后以两脚尖点着屋脊移动,忽地屋脊下通道的守卫交谈声让不速客停下动作,趴俯着身,等着巡视的守卫离开。
“今儿夜里真静。”守卫甲低声说道。
“是啊,但可得睁大眼好好巡视,要是有个万一,咱们可担当不起!”守卫乙眼观四路地接答道。
“是啊!”
两位守卫就这么嘀嘀咕咕地攀谈起来,可训练严谨的他们在交谈中可也没忘要注意四周状况。
躲伏在脊上的探入者可就不怎么开心了,一声娇嫩的埋怨自那小嘴吐出:“没见过这般长舌的男人!”
呜……脚蹲得好酸!
几乎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两名守卫才离去到处巡视,躬伏在屋脊上的人等得差点睡着,终于盼到了机会,星眸再次一灿,挪移着身来到目标地。
“嘻嘻嘻,这里一定是大哥暖炕上的顶瓦!”灵巧的大眼闪着顽皮的神采,小手努力搬开一片瓦,又开始贼兮兮地笑了,不过倒聪明地知道要捂着嘴,以免笑得忘形而惊扰到猎物。
“呵呵呵,大哥睡着时,搞不好也会踢被子,流口水。”描述的全是自个儿不雅的睡样,“等会儿我来个仙子不凡,就在大哥脸上作画,嘻……”捉弄人的邪笑令人寒毛直竖。那人俯下一看。
“咦?人呢?”炕上哪有人影,不过照丝被的摆置,倒看得出原有人睡在炕上。
“咦?人呢?”娇小的身整个跨俯在那小口间,小脸因想探清房内的状况,几乎整张脸快伸入那小口内了。
“在探什么?”
倏地耳际传来一声刻意压低声音的疑问,小个子的不速客仍脸贴着那小口,一手打发地朝那声音处挥挥道:“小声点!嘘——”
后来加入刺探的人,受教地“哦”了一声又道:“探到目标了吗?”
“嘘!不是要你小声点的吗!”小个子仍头也不抬地慌急训道。
小声?她的声音才真的会吵死人呢!他飘忽一笑,有些无奈地盯着她那一身黑的装扮,英气逼人的眉皱了起来。佯装闲聊的语气又问:“炕上的人睡得又踢被、又流口水的沉呢!吵不醒的!”
“哎哟!你很吵耶!我——”小家伙终于忍耐到达极限,叱喝嗔骂地抬起头,这一抬头可不得了,所骂人的话全吞回肚,瞪大眼,吃惊呼道:“大哥!”
戎抚天伫立在她跟前,双臂环胸地挑着眉,虎视眈眈地瞪着她。那一脸似笑非笑的盯得人头皮发麻。
“呵……呵呵,大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呀?”戎巧仙手压着发麻的头皮,跌坐在屋瓦上,笑得勉强地招呼道。
“是啊。你不也还没睡。”
“啊,对呀!哈哈哈——今晚月色真美!”她手指着天际打哈哈道。
戎抚天抬眸瞄了眼,云层浓密遮了月儿的夜,昏暗不明的窥不得全貌,“是吗?挺朦胧的!”
“对对对,就是朦胧才美嘛!不是说美人要“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才令人心动。要是看清了原是坑坑疤疤的痘子脸,那可真碍眼!”
“原来如此。大哥可真受教了。”戎抚天拱手做心悦臣服的模样道。
“哈哈哈——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戎巧仙一时被捧得飞起天来。
“所以,巧儿也才会头绑黑巾来暗示自个儿是美人吗?”戎抚天一手托抚着颌,佯装沉思、推论地道。
“呃?”
见巧仙那一脸呆愣,戎抚天低低轻笑,蹲下身,手弹点了下她藏在黑巾后的翘鼻,笑道:“还是想做个梁上君子探大哥?”
“当、当然不是!”戎巧仙猛地站起身,两手在空中乱挥以示清白。可蹲麻的脚一时站不稳,失了重心,突地朝屋檐掉落,吓得她尖声叫喊,“啊——”
“谁?”
“什么人?”
先前的两名守卫听见那声喊叫,速地操起长刀及矛,喝声威道。抬头一望,就见一名个儿娇小的黑衣人从屋脊落下,手脚还在空中乱挥乱踢地尖叫,而另一道更急速的白光飞射而来,在半空中接拎住那黑衣人,一个翻身,两人都安稳站在他们眼前。
刹时间,堡内人声鼎沸,数名持刀守卫及邢昊、战武等人皆出现在正浩楼前,团团将两人围住。
白衣人一回头,威严而冷峻地扫过全场,所有人莫不惊呼出声。
“魁首?!”
戎抚天半转过身,怀里抱着惊魂未定的戎巧仙。他轻缓地将她放下,让她站立在地。
战武等人一怔,虽一身黑装,还头绑了个面巾,但那娇小的身躯和那双灵巧的大眼却骗不了人。再者,能让魁首出手搭救而呵护似宝的也只有她了。
战武跨前一步,一脸戏谑地调侃:“巧丫头,你不乖乖睡觉,穿这种打扮想学侠盗闯空门呀?”
戎巧仙被他讥笑怒火直冒,但碍于戎抚天在旁又不得太放肆,只得狠狠用眼神瞪他。不过另一半原因,也是因被战武识破了伎俩才恼羞成怒的。
就不知大哥猜着了没?戎巧仙悄悄地抬眼一瞄,就见戎抚天又一脸似笑非笑地俯瞅着她。她做贼心虚地又迅速垂下头。
戎抚天心知肚明,对着众兄弟下今道:“全都回去原来岗位。”忽地一脸威吓地盯着那两名守卫,冷冷道:“知错吗?”
“是的,属下知错!”两名守卫亦不逃避罚责,拱手认错。
虽入侵者是戎巧仙,但他们没早先察觉便是失职,若今夜跃上屋脊的不是戎巧仙,而是有心加害戎抚天之人,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邢昊阴冷的脸闪过怒气,冷冽上前,两名守卫便自动交出武器,随他而去。
“大哥。”戎巧仙心生愧疚,不忍地轻轻拉着戎抚天的衣角,怯怯地想替那两位守卫大哥求情。
因她的顽皮而害两位守卫大哥受罚,虽不至残体废武,但一些皮肉之痛可就免不了了。她心里过意不去极为难受。
戎抚天对她的求情,只严厉地表明:“先保住你自己吧!”总觉得那遮住她脸的头巾碍眼,便伸手摘下。
戎巧仙知道大难临头,两手压着头顶,苦着脸。这是她遇到麻烦时的习惯反应。只因头皮发麻地想用手压住。
战武知道这小丫头有麻烦了,可也安心得很,魁首再怎么责罚她也不会有何大碍的,八年来一直是如此,他们几人还常觉得小丫头今天有如此顽皮的个性,说来魁首可要负大半责任的,因为那全是魁首宠出来的。
他回头对众兄弟吆喝一声:“回岗位去!”
眨眼间人员尽散,只留下两名顶替稍早的守卫。
戎巧仙瞪着战武那幸灾乐祸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将他骂了个臭头。骂得正尽性之际,就听见戎抚天那威沉的声音。
“巧儿,随大哥来!”
戎抚天一下令便掉头朝房门走,走了两步没听见巧仙跟上来的脚步声,含怒地回头对仍杵立不动的巧仙唤道:“怎么了?想溜脚吗?”
戎巧仙歪着身子,手抚着腿,苦着脸抬眸,哀道:“不是啦!人家,人家……”
“到底怎么了?”戎抚天转过身,双臂环胸,见她一脸吞吞吐吐的逃避模样,声音更沉了,“巧儿?”
“啊!人家脚麻掉了啦!”戎巧仙又急又恼地大呼抱怨。稍早在上头蹲了许久,下来又吓傻了,脚早麻了。
两名在旁的守卫若非慑于戎抚天的威严,只怕定会笑得在地上打滚。
戎抚天暗瞪了眼努力憋住笑意的守卫,真苦了他们。叹口气,没辙地走回来,二话不说就轻易将戎巧仙抱入怀中,再举步回房内。
戎抚天轻松地抱着戎巧仙走着,好像她没什么重量似的,一路走入正浩楼。
巧仙不是个会挑食的孩子,她胃口奇好,用膳时都不需人费心。可这丫头吃得再多,也没见她长几两肉,还是这么单薄娇小。
让他甚感忧恼的是,没事就找堡里的钟大夫商量,研究能否有让巧仙吃胖些的法子。否则每到腊冬时分,他就担忧她会挨不过北方的寒冬。
戎抚天进入花厅,将巧仙抱放在卧椅上,两手揉着她腿上的几处穴道,不一会,腿麻的现象便消退了。
戎巧仙坐直身,两手在膝上又绞又扭的,低垂着脸,只敢抬眼偷瞄一脸愠怒,立在那等着她解释的戎抚天。
“大哥。”又小又低的声如蚊音。
“嗯。”
这一声闷嗯,又让巧仙伸手压住发麻的头皮,小脸紧皱,身子都快缩成一团了。
戎抚天压下笑意,故意板着脸。否则这小家伙下回仍会玩心大起地惹出更多麻烦。
他并不在意巧仙那顽皮活泼的个性,只怕她一旦出了堡招惹了麻烦时,而他又来不及搭救,会后悔一生。
“想说什么?大哥在听呢。”
戎巧仙放下压着头皮的手,勇敢地抬头面对。
“呃,那个——我、我睡不着,所以……”
“所以?”
“啊,就是想、想——”巧仙在那想了半天,突然脑筋一灵,微笑答道:“想练习练习大哥教的轻功。”嘿嘿嘿,她这么好学,大哥肯定会赞赏一番而消了气。
“哦——”他故意拉长声音以示相信。看着巧仙那以为达到目的的笑颜,又道:“这么乖呀!”
巧仙重重点头。
“不是说月儿美,才上去赏月的吗?”
“呃?”被识破了,“练功然后才赏月的嘛!”
“是这样啊。”戎抚天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杯水,闲闲地喝了起来。
“对呀,对呀!”巧仙识时务地跳下躺椅,立在他背后替他捶捏着肩膀,巧笑倩兮地接续道:“大哥不常说做事要有效率吗?练轻功,赏月一起来不省时多了。”
“嗯。可那需要搬开屋瓦吗?”戎抚天享受着她的撒娇,抬头望了眼开了口的屋顶,大惑不解地问道。
巧仙仰首瞄了眼自己的杰作,呃声半晌,才又道:“那是因为巧儿想,这么美的夜色也合该与大哥分享,才搬开瓦想让大哥也瞧瞧的嘛!”
奇怪,她搬开的不是大哥炕顶上的瓦吗?什么时候竟搬出了个大洞,连花厅这也瞧得见?
戎抚天在心底嗤笑一声。想到方才在屋顶上,这小家伙搬了一片瓦找不着他,又继续搬了几片想找他。而她搬出的洞大概可跳个大汉下来了。
“巧儿真乖。只是,赏月练功需绑头巾吗?”
惨了,又是一个问题。戎巧仙又想伸手压住头皮了。
“那样比较有气氛嘛!”
“有气氛吗?”戎抚天又受教地点了头,回头探进她绑腰间,取出藏在腰际的笔,上头还沾有墨水呢!他笑得诡谲,“这笔是有何用处?要在大哥脸上作画吗?”
“才、才不是!”巧仙抢下笔,甩了出去以湮灭证据,打哈哈地道:“那是月儿美,想模拟画下来的!”
“是吗。”戎抚天见巧儿那笑得勉强的脸。轻缓又道:“然后呢?”
然后?怎么还有然后啊?她都编不出来了,大哥怎么还有然后?!巧仙两手压在头顶在心里哀叫。最后她放弃地放下手,苦着脸吁气。
“巧儿只是想学学说书先生口中的侠女!在梁上飞来飞去、神出鬼没的好不神气嘛!”
戎抚天感到好笑,早清楚她是玩心重。叹口气,将她拉过身前,抱上膝,温柔道:“大哥不喜欢你像江湖上那些盛气凌人的侠女,只喜欢你还是这般不失纯真,快快乐乐就好。”
戎巧仙心中感动,伸出小手抚贴上戎抚天那俊威的脸,“因为有大哥,才有巧儿的。巧儿很快乐的。”
戎抚天笑着轻吻了下她的眉心,低柔道:“大哥也是因为有巧儿才快乐的。”
年少时的困苦环境,迫使他不得不关起心,冷然地面对多变的人事,直到八年前在扬州城外的小庙遇上巧仙之后,才开启了他一直被迫舍弃的感情。
八年来,巧儿成了他生命的重心、快乐的来源。旁人以为巧儿是依赖他才能无忧长大,可只有他知道,他才是那依赖着那分能宠、能爱她的情感的人。
巧儿的小手倏地抚上他的眉心,他疑惑地注视着她。
“大哥在忧心吗?巧儿不喜见大哥心烦纠眉。”说着小脸一垮,心愧地撇撇嘴道:“是因为巧儿不乖吗?”
戎抚天轻柔一笑,心怜她的自尊,伸手抬起她的脸,最爱她这纯真灵美的容颜,紧搂了一下道:“巧儿乖,大哥不是在恼你。别胡思乱想。大哥只是忧心你孩子气太重。在堡里有大哥和徐老他们护着你,可若在堡外,惹了恶人时,便担忧那后果。”
“嘻,大哥可是‘鬼魅龙王’呢!若巧儿有了危难,大哥一定会来救巧儿的。再者,放眼天下,谁胆敢招惹大哥呢?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那么吹捧大哥的能耐呀?”戎抚天点了她的鼻笑道。
“当然。”巧仙俏鼻朝天,正义凛然。后又赖在他怀里,仰首笑道:“大哥若遇有危难,巧儿也会去救大哥的!”
说的是大话,可心是真的。戎抚天宠溺地搂紧她。
感动归感动,他可没忘了该解决的事。
“巧儿不小了,该学着懂事些。顽皮是无妨,可要有个界线,才不至连累了他人。”
戎巧仙明了大哥的用心,愧疚着今晚因她的顽皮而害了那两位守卫大哥。想到此,抬头难过地道:“大哥,巧儿知错了,可不可以去请求邢大哥不要罚他们?”
戎抚天见她知错反省,心宽了些。见不得她难过,安抚道:“巧儿知道要反省,倒不辜负了大哥宠你的心。可今晚的事,他们两位确实有失其职。邢昊是堡里执法惩戒的人,与其说他恼他们失职,不如说他恼的是自己训练不良。邢昊在惩戒上懂得拿捏分寸的。巧儿就无需烦心了。”
戎巧仙静语思考了一会,戎抚天便搂着她,让她自己想通始末。好半晌,巧仙想通了,又恢复爱笑的个性。
“那巧儿今晚是有功于测试他们的能力吗?”
“巧儿!”他道以为巧儿懂事了,没想到这娃儿却是将错就功地讨起赞赏了。
见戎抚天又板起脸,巧儿吐吐香舌,暗骂自己笨。好不容易才灭了的火,又被她燃起了。
“大哥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听进去?”戎抚天这会真的生气了,“看看你!大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你再扮男孩子,真是大哥将你宠坏了吗?今夜才那么大胆扮起夜盗上屋梁!还不知悔改地自以为聪明!”
戎巧仙被训得心中委屈,不服气地回道:“巧儿才没有做错事!大哥诬赖人!大哥一定是不喜欢巧儿了!那巧儿回扬州小庙就——”
戎抚天被她那无理取闹又不知悔改的态度,给气得又忿又恼,一听见巧儿竟无理道要回扬州,二话不说,将巧仙压在腿上,让她屁股朝天,打了下去。
“真将你宠坏了!不教训你,你根本不知悔改!”
巧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小嘴直骂嚷着:“大哥最坏!大哥最坏!”
戎抚天气火攻心,又重打了两次,厉声道:“大哥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不?”
戎巧仙被打疼了,两只脚胡踢着,哭声彻天。小时候不乖,惹恼了大哥时也曾被打。现在长大了,一半是因为自己失宠,另一半则因女性的羞怯,才哭得如此伤心。
戎抚天虽打罚她,可自个儿心揪疼地也不好受。但更担忧她那无法无天,以为惹了任何天大的事都料定他定能解决的想法。
严厉沉声问:“知不知错了?”
“呜……知、知错了,呜……”
戎抚天将她扳过身,以指腹擦拭她的眼泪,语重心长地道:“巧儿该懂事了。不能老像个孩子那么胡闹。稍早不还说不喜欢大哥忧心吗?那就要学个大人样,大哥才不会如此担忧。再者,大哥疼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就因为巧儿是大哥最重要的人,而龙神堡的名声更是许多有心人士想分食的大饼。大哥担忧的便是你成了那些人的饵,拿你做筹码。你明白吗?”
巧仙哭哭啼啼的,这回真知错了,哽咽道:“对不起,巧儿知错了。呜……”
戎抚天搂紧了她,低柔道:“乖,以后不许再说出这么令大哥伤心的话,嗯?”
将巧仙带回龙神堡之初,巧儿有些不适应地直吵着要回扬州找阿刚哥。他则又是慌急又是气恼的,用尽方法留住她,慢慢代替了阿刚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切只是因他放不了手。一直以为巧儿不再想扬州了,没想到今夜又提了出来。
“嗯,大哥,对不起……”巧儿心里也难过。
好久以前,她便离不开大哥了。不是因有吃有住,而是大哥对她的那份宠爱,她舍不得。
“巧儿不是有意的。而且、而且巧儿是想扮侠女就可以证明巧儿已经长大了。战大哥和展鹏哥他们都常笑巧儿是小孩子,可巧儿不是呀!呜……人家、人家二夫人都常夸赞巧儿长大了呢!”
徐展鹏是徐兆宏的独子,而她口中的“二夫人”则是徐兆宏之妻。
戎抚天听闻她的本意,感到很好笑,擦了擦她又滴落的泪珠,促狭道:“堡里上上下下就属你年纪最小,怨得了谁?说你是孩子,倒也没错。”
“巧儿十七了,是大人了!”戎巧仙不依地争辩道。
戎抚天定眼瞧着她,手抚上她气鼓的颊,柔声道:“还不够大呢!”
戎巧仙倏地觉得脸上一阵烫热,声如细蚊:“大哥——”
戎抚天知晓她的羞涩,也不再加压力予她,抱起她就朝正浩楼后通往巧仙住的阁楼走。
巧仙刚到堡里时是与他同住正浩楼,两房仅隔一门,但在巧仙过了十五及笄时,他便要她住进早命人盖好的新阁楼。起先小家伙曾哭闹不休,但因碍于礼数可就容不得她刁蛮了。
“巧儿还不想睡呢。巧儿还想同大哥聊聊,大哥好久都没陪巧儿了。”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眸小声道。闹了整夜也真累了。
“不成。都过子时了。巧儿乖,闭上眼,等过一阵子,大哥定成天陪着你。”戎抚天柔声哄着。
巧仙肯定是福星,这八年来,龙神堡名下的事业是愈做愈大。他也就常忙得无法陪她。对此,他真有些愧疚于她了。
“一定哦。大哥……”
“一定。闭上眼了,乖。”他承诺着,脚也没停地抱她进阁楼。
戎抚天抱着戎巧仙走入阁楼。那温柔的臂怀似捧着心口宝贝似的极轻、极柔。
此时,服侍巧仙的婢女绿儿在阁楼的花厅,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抬眼见戎抚天走进,吓得脸都白了,恐慌地喊道:“魁首!”
戎抚天嘘声瞪眼。绿儿举手捂住惊喊的嘴,惶恐地张大眼,看着在魁首臂膀中恬然入梦的戎巧仙。
戎抚天低头探视了眼,见巧仙仍安睡,才放心抱她入闺房。
听闻绿儿跟随的脚步声,他冷冷命道:“你先下去。”
他轻巧地将巧仙放上暖炕,皱眉看了眼那身着在她身上的碍眼黑衣装。叹气地替她脱下,留着内单衣,再替她盖好丝被,这才坐上床边的椅上,凝视着她的睡颜。
这椅是他在巧仙才到堡时,因巧仙对他的依赖心强,每每到了夜晚总赖着他要他陪着才肯入睡。久而久之堡里的人便惯于在巧仙床边摆上这椅。
这甜美柔详的睡容是他此生的眷恋,最爱她那白皙如婴孩般的肤脂。
八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想想巧仙刚入堡里时所造成的震撼。谁会料到“鬼魅龙王”一趟江南行,不止带回了长江下游的货运权,还带回了一名娇俏女娃儿。
从此,位高孤寒的戎抚天有了家人。龙神堡有了一位小姐。
笑叹一声,戎抚天抚上巧仙那恬然微笑的睡颜,低柔呢喃着:“替你取名为‘巧仙’,是想盼你长大巧柔如仙。怎知你这么顽皮,老爱捣蛋生事地要大哥替你扛麻烦!”听似懊恼地叹息,实则疼爱得很。
不明白这小家伙为何会让他在第一次见面便投了缘,倾其心地想保护她。知晓她是女孩后,那颗心更像是开了闸般只想留住她。
虽常恼她的孩子气所惹的麻烦,但他爱煞了她那不矫情的天真烂漫。依赖他,只因他是他,而非“鬼魅龙王”或龙神堡魁首的身份。
八个寒暑,他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从小粉蝶换化成翩飞的彩蝶。也许有一朝这彩蝶会想飞出他所创造的花园,但他只盼能守护着她就满足了。
真能满足吗?
戎抚天忽地在心底生嘲苦笑。低下头,一手以肘顶着床托着下巴,另一手则将巧仙的小手包在掌里,凝视着。
她生病时,他守着;她哭泣时,他哄着。她的嗔、她的娇,他全一点一滴地收着。当他心烦于事业时,只需巧儿一个笑颜,娇脆的嗓逗弄着他便豁然思通。
想着过去的种种时光,他叹息、他扬笑。
大掌施压地将那小手包覆着,低哑柔呢地道:“巧儿,快点长大吧!”似焦心,似盼求的。
安睡的巧仙忽然挪动了身,扬起一抹娇笑,在睡梦中呢喃笑语:“巧儿最喜欢大哥了……”
戎抚天心一怔,止住了息,撼动地笑了。
他俯下头,在巧仙那如凝脂的黛额上印上一吻。
凝视了她好半晌,替她盖好丝被怕她着凉,直至见天露曙白,这才起身离去。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