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京畿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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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龙门烤鱼坊自打开张后,北平汉奸商会的谁谁走马灯似的上门来做说客,先是规劝西门大官人加入华北治安维持会,被西门大官人以14格格的名义给挡了驾;完后又来一拨人,声称是日本人的意思,要求安插他们的人来协助西门大官人“管理帐目”,说白了吧,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控制京城的商业。西门大官人如果硬挡,绝不是上策,如果不挡,那肯定会是下下策。正左右为难呢,侯先生出面了。

侯先生一出面,这事儿准平。

果然,大小汉奸都消停了。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得罪日本派遣军司令部的高级顾问阁下,那不是拉屎给崩的么……

进入1940年春节前的倒计时。

老北平的春节比现在那可热闹多了。

跟21世纪的北京春节习俗相比,老北平的丰富年俗还是让人羡慕。

从腊月初八家家户户要泡腊八醋(蒜),就开始有了“年味”。

民谣:“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在北京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从这天开始,北京人更加忙活了,要祭灶,扫房子,蒸馒头,置办年货,贴“福”字,贴年画,剪窗花,贴对联。贴门神,贴挂钱,一直忙活到除夕,开始过大年。

北京人总是把“福”倒着贴在门里、衣柜、水缸上,寓意着福到了。

北京人在屋内廷贴上“抬头见喜”,屋外贴上“出门见喜”,院内贴“全院生辉”等春条。

过去大多数老北京人家都供有佛龛或神像,到了年三十最讲究的要摆上九堂大供;有成堂的蜜供,成堂的套饼、花糕的面鲜,成堂的水果、成堂的干果、花糕大小八件,年糕年饭,素饺子(或蒸食),素炒菜(或炸食)。家境不好的也要摆三堂或五堂供品。北京人过年讲得就是吃喝玩乐,以吃为主。这些供品实际上也是为人准备的。北京人除夕晚上的年夜饭(又称团圆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全年最丰盛的一次晚餐。北京人除夕和正月初一都要吃饺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

一交丰年子时,迎来了新年,首先要放炮驱邪、焚香祭祖。老北京人有除夕守岁的风俗,守岁最早起源于晋代。守岁其意有二,年岁大的是在辞旧之际有珍惜时光之意。年青人守岁则有为父母延寿之意。所以凡是父母健在的人都必须守岁,再搞些娱乐活动。

除夕子时接神后,全家要进行团拜,团拜最早出现在汉代为官方朝拜皇帝之礼。老北京的团拜从清代盛行。全家要先在祖宗牌位前磕头拜年,然后晚辈再给长辈磕头拜年,这时长辈要给未成年的小辈压岁钱。给压岁钱的习俗起于清代。为的是体现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情,也有驱邪取吉之意,团拜后,全家聚在一起吃素馅的接神饺子,又称五更饺子。

初一到初五北京人则要串亲走友,相互拜年,请客送礼、逛庙会、逛厂甸。到了初五北京人称“破五”,百姓“送穷”、商人“开市”(初六正式开业)。初五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称之为“捏小人嘴”,其意是一年之内不犯“小人”顺顺当当。一直到正月十五北京人才算是过完了春节。

这些欢天喜地的内容在小日本来了以后,味儿全变了。

为了防止抵抗力量借过节生事,日本占领当局下令,不准民间百姓燃放烟花爆竹,入夜后不准随意在大街上走动,不准聚众集会……不让放炮仗是不让平民百姓放,有钱有势的和那些舔日本人腚眼的汉奸是可以放的,不过也有规定,只能在各自的宅院里放。小日本是害怕万一哪里打起来的,分不清枪炮声。不让上街可怎么拜年啊?没的拜,要么您提前拜完了,要么您就转年儿拜晚,反正天一黑您就老老实实跟家呆着吧,万一您一不留神出门儿叫小日本给瞅见了,轻的抓进去吃牢饭,重的当场以违反禁令罪当街击毙……至于说聚会,那也都是强加在老百姓头上的。

这离除夕还有个一两天儿,西门大官人的龙门烤鱼坊的大小包间儿跟散座儿已然被预订到了初七了。

西门大官人这叫一个愁啊!您等会儿,这都买卖这么好了怎么还愁啊?

西门大官人愁的是,这一过春节,那些个平日里上门送货的供应商都没影儿了,可不是么?人家也得回家过年啊。这要是连着七、八天开张,这存鱼可连初二都撑不到……伙夫陈跟后院儿的大库里一盘货,愁眉苦脸地跑来找西门“当家的,这库存可也少不少东西呢,光有鱼哪儿成啊,缺东西缺大了去了……”

西门一瞪眼“你妹的!你们丫早干嘛去了?!提前一个月把货备充裕了多好,非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他马招谁惹谁了?!”

伙夫陈吞了口唾沫“那不是头俩月,小日本满世界抓人呢么?戒严呢么?谁还敢上门儿送货啊?”

说这些都没用,赶紧找着进货渠道才是上策。

眼瞅着小年儿一过,前门这地界儿上顿时热闹起来。

可西门大官人的心里还跟放了百多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没个底儿。

这一天下午,西门大官人蹲在大门口发呆,打南边儿的虎坊桥方向蹦蹦跳跳走过来一小姑娘儿,身边儿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俩小孩儿一边儿走一边儿嘴里还唱着“小鸡翅儿,蜜糖粘,火上烤,滴油花儿,找根儿竹签儿穿成串儿,嚼在嘴里甜丝丝儿……”

俩小孩儿边跳边唱地来到西门大官人跟前儿,扑通双双跪下,给西门大官人连磕了仨响头,小嘴儿里跟连珠炮似的突鲁了一大堆颇有口彩的祝福语“祝福西门大官人,龙年大吉,龙腾四海,龙腾虎跃,生龙活虎,如龙似虎,鱼跃龙门!龙儿到,鸿运照,龙气带来好运长,年送欢乐家瑞祥。大地风和艳阳笑,吉星高照福满堂。万紫千红春意闹,事事顺心身安康。龙年好运挡不住,龙年财源滚滚来!”

西门大官人听得这叫一个高兴,哎呀瞧不出啊,这谁家的孩子啊,那么会说话儿,就冲这个,二爷也得封俩大红包,身身上摸了摸,发现没带银子。扭头冲楼上喊了一嗓子“小舞子,给爷拿十个大洋来!”

好家伙!西门大官人啥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

岚舞从二楼噔噔噔跑了下来,从兜里摸出十块大洋来,又顺手从柜台上要过来两张红纸儿,叠了俩红包,把大洋封进去,一个小孩手里塞了一个。俩孩子又给西门鞠了个躬,然后蹦蹦跳跳地朝正阳桥那边跑去了。

西门大官人站在龙门的匾额下边,还在回味刚才俩孩子唱的歌谣。忽然,西门恍然大悟道:“哎呀!内什么,赶紧去把俩孩子叫回来!”岚舞心的话“我就说嘛,西门大官人怎么今天那么大方,敢情才给出红包就后悔了。”

跑出去找小孩儿的伙计一脸惶惑的回来了。

据伙计说,他远远儿的看见俩孩子正跟正阳桥的牌楼那儿玩儿,可等他赶过去时,那俩小孩儿就跟他眼么前儿一点儿一点儿的化掉了!

伙计吓坏了,以为是见了鬼,撒腿就跑回来报信儿了。

西门大官人听罢伙计的话,神情有些黯然道“我刚想起来这俩孩子是谁。”

小舞奇怪的问“是谁啊?”

西门大官人乐了“刚才没注意,末了才想起来,他们是我后世的朋友,女孩儿叫向向,男孩儿叫虫子。”

岚舞若有所思的回到了二楼的账房。

岚舞自从接了西门大官人安排的活儿后,就很少走出过这间小屋。

一个21世纪热情活泼的青春美少女穿越到20世纪初狼烟烽火的北平,不但没有改变命运,反倒又重操旧业干起了财会,这让岚舞很是纠结。眼瞅着米可、乌鸦她们在前方打打杀杀好不过瘾,就连粉团儿都能去侯先生身边当保镖(私人秘书),为什么就偏让自己每天面对着一堆枯燥的数字。岚舞起初一万个想不通。

后来,小日本儿跟汉奸们轮番儿上门游说,想把自己撤换掉时,岚舞才陡然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从那时起,岚舞就不再幻想,而是脚踏实地的开始认真工作。

龙门烤鱼坊是由几位民间商户集资成立的,放在今天就是股份制。西门大官人出大头,就是董事长,其他商户出小头,就是董事。龙门烤鱼坊又跟日本占领军有关联,又跟大汉奸14格格有牵扯,还跟乌鸦铁血团暗结珠胎,太复杂了!岚舞平素里要做三本儿账。

第一本儿给日本人的稽查员看,能怎么假就怎么假,表面繁荣也是繁荣嘛,反正每回来稽查,都是要给好处的。

第二本儿给董事们看,必须实打实的报花账,即使做假也得做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三本儿留给自己看,是去掉毛利去掉成本后需要跟乌鸦团队挂钩的那一部分。

第一本儿好做,在每一笔进出上夸大或者收缩一下,别假的没边儿就成。

第二本儿也好做,就是日常的支出和收入,包括库存等等。

第三本儿就得花些心思了,既要维持店里日常的花销,还要留出相当大的盈余提供给侯先生为乌鸦团队建立的一个秘密帐户。这种活儿叫洗钱。那些强盗坏蛋们洗钱叫漂白,把脏钱变净钱;岚舞洗钱叫抹白,把铜臭变成义财,意义上截然不同。积年累月的操劳,让一个原本有着美丽容颜的姑娘日显憔悴,长期窝在小屋里,岚舞觉得自己的运动机能都退化了。

虽然,乌鸦曾给过岚舞一支防身用的伯莱塔手枪,这都快一年了,这支来自21世纪的意大利名牌儿小手枪还安逸的跟岚舞的化妆包里睡大觉呢。

侯先生说过,财会也是战斗,与数字斗就是与敌人斗,意义非同小可。

岚舞把先生的话牢记于心。工作干劲儿更足了。

一转眼儿,除夕将至。

就在千家万户准备过年的时候,西郊一亩园据点的门口来了三俩捂得严严实实的日本大卡车,最后一辆车上下来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站成一圈把大门口围住,奇怪的是,这些宪兵的枪口却一致冲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