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福慧长公主生气归生气,见老国公爷面沉如水,却是不敢有二话,只得悻悻的偏过了头去,没有再说。
老国公爷见状,方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转而一一扫过屋内其他人,一边扫一边沉声说道:“曲氏虽有错,但正如老二所说,一来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小五如今仍活得好好儿的,二来她也是因心疼儿子的死犯了糊涂,虽其罪当诛,然其情可悯,况她如今也已自绝了,人命关天,死者为大,依我的意思,此事便到此为止,明日一早便派人往各家报丧,然后将丧事办起来,横竖她久病之人,忽然病情加重回天无术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只如今还未出正月,且上面我和你们母亲也还在,她一个做儿媳的,丧事也不好大操大办,就在府里停灵七日,然后送到家庙里去,再做三七二十一日的法事便入土为安罢,你们怎么说?”
想起陆二夫人临死前声声泣血的控诉,想起她眼里那无边的悲愤与绝望,自陆老夫人以下,陆中冕与陆大夫人并陆中昱心里都颇有些不好受,说到底大家都不是那等真正无情无义之人,况陆二夫人素日单论为人的确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如今她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里又岂有不受到震动的?是以母子婆媳四人都无异议,陆老夫人因沉声道:“但凭老国公爷吩咐。”
老国公爷点点头,正待再说,福慧长公主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公爹这个决定我不服,难道就因为小五没出什么事儿,便能抹杀了贱……曲氏一再对他不利,一心置他于死地的事实吗?说什么她是因心疼儿子的死才会犯了糊涂,此番若是让她得手了,或者没能让她原形毕露,让她继续活着害人,指不定这会子承受丧子之痛的就是我了,我绝不同意这般便宜了她,不牵怒陆中景与陆明雅并她的父母亲人已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让我眼睁睁看着府里与她风风光光的办丧事,让她顶着陆家儿媳的名分入土为安决不能够!”
“那长公主想怎么样?”老国公爷不由紧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对福慧长公主不知道见好就收行为的不耐烦已快要遮掩不住。
福慧长公主冷笑道:“自然是开祠堂将曲氏给休出陆家,再将她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让她身败名裂,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陆中景与惠妈妈已再次齐齐怒视向她,陆中景因冷声道:“长公主便是没听说过一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想来也当听过另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长公主还是收着点的好,须知人在做天在看,谁又能说得准上天什么时候便会降下报应来!”
说完就跟没看见福慧长公主气得扭曲了的脸一样,看向老国公爷道:“儿子与曲氏夫妻一体,如今曲氏犯错,皆因儿子教导无方,儿子也不敢再为她求情,只求父亲若真要开祠堂将她逐出陆家,便连儿子也一并逐出去!”
这话说得福慧长公主越发的火大,不待老国公爷发话已怒声道:“陆中景你这是在威胁谁呢,你别以为你这样说便能吓住谁了,本宫告诉你,没有这样的事,就算公爹同意,本宫也绝不会同意……”
一语未了,一直没说话的陆中昱已满脸不耐烦的道:“你就少说两句罢,二嫂都已经死在你面前了,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连二哥也一并逼死了你才开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狠到这般地步!”
福慧长公主几时受过陆中昱这般重话,当即勃然大怒,怒极反笑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挑起事儿来!你竟敢背着我与别的女人胡来,偏还不知道将嘴擦干净,留下那么大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你这样打我的脸,你心里很痛快罢,哼,既想享受尚公主做驸马的种种好处,又想像别的男人那般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典型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说到这事儿,陆中昱多少有几分心虚,话便说得不那么硬气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如今在说二嫂的事,你又扯到别的事情上面去做什么。”
陆老夫人却看不得儿子受气,冷笑道:“好叫长公主知道,我们全家上下当初都没有尚公主的心,也从未想过要享受做驸马的种种好处,不过只是圣命难违而已,更何况我们享到什么好处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长公主说话还请客气些,否则长公主这般不敬翁姑不敬长嫂还辱骂夫君,官司便是打到宗人府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面前,只怕长公主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去!”
竟说他们全家上下都没有尚公主的心,还说他们没有享受到尚公主的好处,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如今失了势,当众在作践她吗……福慧长公主越发的怒不可遏,只是还什么都来不及说,老国公爷已先冷冷道:“此事攸关我定国公府百年的声誉,绝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风声传出去,长公主若真坚持要开祠堂,少不得我只能先进宫去求见皇上一面,讨得皇上准许长公主与老三和离的恩旨后再开了!”
哼,不过一个在皇上面前不得脸,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长公主而已,他素日容她嚣张是懒得理会她,可她如果真以为自家是忌惮她长公主的身份,不得不捧着供着她,事事顺着她,那她就打错了主意,她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不假,可还有一句话叫做“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说到底,皇上的态度才是决定她到底是凤凰还是鸡的关键所在!
老国公爷说完,扔下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胆敢有半句二话,休怪我不客气!”便起身拂袖大步去了。
余下众人知道他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大家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福慧长公主一个人听的,自然不会有异议,陆老夫人因也起身道:“老国公爷既然发了话,大家只管按吩咐办事即可,旁的不必多理会。”这个‘旁的’,自然也是说的福慧长公主了。
说完又难得和颜悦色的与陆中景道:“我知道你媳妇儿新丧,你心痛难当,可当务之急,却是带她回去给她换衣裳好生装裹,她自来都整洁端方,你总不能让她就这样狼狈的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