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二夫人的行为的确可恨,但正如老国公爷所说,其罪当诛其情可悯,更何况人都已经死了,再说旁的也没什么意思了,反倒是福慧长公主,才经历了儿子几乎丧命,方才又得知是自己素日行事太过嚣张跋扈而为儿子招来的灾,而且做了十几年妯娌的人才死在了她屋里她面前,竟还不知悔改,仍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实在可憎可厌,所以陆老夫人这会子也不想再给她留什么颜面了,反倒当着她的面抬举起陆中景和死去的陆二夫人来。
陆中景听得陆老夫人的话,虽心里如今对陆老夫人一系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陆老夫人的话是对的,因红着眼睛点头道:“多谢母亲提点,我这便带她回去。”说着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了陆二夫人,这才发现陆二夫人轻得实在可怜,心下不由又是一阵悲痛与愧悔。
一行人连同惠妈妈,很快消失在了长公主府的上房,余下福慧长公主想起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方才的态度,是越想越气,更可气的是自己竟还奈何不得他们,因屋里只剩下一个陆中昱了,自然她的怒气只能都冲着陆中昱去,恨声骂道:“你那老不死的爹娘方才说要与曲氏那个贱人操办丧事时,你为什么不帮着我反驳他们反倒还指责起我来,难道小五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就不是你的儿子吗?别人养的猫儿会拿耗子,我养的猫儿倒只会咬自家的鸡!”
喘了几口气,又道:“哼,贱人别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她别忘了陆明雅那个小贱人还活着呢,我弄不死她不算完!”
陆中昱忽然站了起来,满脸冷诮的看着她冷冷道:“二嫂方才可是死在这屋里的,指不定这会子她的阴灵还没有走远,还在屋里呢,你也不怕她听了你的话便不走了,以后****夜夜都缠着你!”说完拂袖而去。
余下福慧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气得一连大叫了几声:“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站住!”不见他回头,只得恨恨的坐到了就近一张椅子上,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茶。
正待要喝,脑子里却猛地想起了陆中昱方才离开前说的话,不免又想到了陆二夫人的死状,一刹那间只觉得昏暗的屋里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上下牙关打了半晌的架,才终于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人,快来人——”
翌日一早,陆大夫人便打发人往各家报丧去了,同时也开始操办起陆二夫人的丧事来,各家闻得陆二夫人的死讯,虽都多少有几分怀疑,这陆家五爷前几日才出了事,陆二夫人不几日便亡故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其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但陆二夫人身体不好,久病卧床,连先前定国公府请吃年酒她都没露过面却是大家事先都知道的,明面上倒也挑不出毛病来,不过只在心里或是自家人嘀咕几句罢了,不论是该亲自登门吊唁还是该打发人送祭品的,都是绝不含糊。
不但旁人觉得陆二夫人死得颇为突然颇为蹊跷,亦连定国公府一众年轻主子并下人们也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他们无从知道个中隐情也不敢打听罢了,也就陆明凤与陆明珠通过各自母亲之口,约莫知道几分而已。
当然,小一辈的主子里也不是一个都没有知道个中隐情的,至少陆文逐与陆明萱便知道,陆文逐身为受害人,昨儿夜里一回府便被老国公爷亲自告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主要还是担心陆文逐也与福慧长公主是一样的想法,觉得他处罚陆二夫人处罚得太轻;陆明萱则是在老国公爷告知了陆文逐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经凌孟祈之口知道的。
昨儿夜里陆明萱梳洗过躺到床上后,因忐忑那幕后凶手不知道会不会上钩,又到底会等到什么时候才上钩,以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索性下了床,点了一盏灯歪到窗前的榻上发起呆来。
却没想到发着呆发着呆,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桌上红烛已快要燃尽,陆明萱迷迷糊糊的望了望门口,刚要唤在外间值夜的丹青进来熄灯睡觉——饶是已经重生三年多了,她依然做不到独自面对熄灯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黑暗,所以从不敢自己熄灯。
还未及开口,就听得背后的窗棂传来一阵轻响,随即窗销被人慢慢从外面拨开,陆明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猛地拔下发间的梅花长簪,深吸一口气刚要大声喊叫,窗户已经被人自外面拉开,一张在黑夜中越发显得俊美魅惑的脸便出现在了她面前,“萱妹妹别怕,是我……”不是别个,却是凌孟祈。
陆明萱舒了一口长气,心有余悸的擦着额角的汗吁道:“原来是凌大哥,吓我一跳……”
话没说完,猛地意识到自己因是在自家卧室里,里面不过只穿了身家常的中衣,为怕着凉,外面也不过只着了件褙子而已,才吓得发白的脸立时羞得通红,忙回转过身子嗔道:“凌大哥怎么这会子忽然来了我屋里,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不定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呢,况我这会子也衣妆不整的,就不与凌大哥多说话儿了,凌大哥还请回罢,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凌孟祈闻言,俊脸也一下子胀得通红,却不说离开的话,只低声道:“我也知道我此举实在唐突了一点,但事关紧急,我想着萱妹妹必定日夜都悬着心,如今好容易真相大白了,所以立刻赶了来告诉妹妹,也好叫妹妹早些安心。”
“……凌大哥的意思是,凶手真的被引出来了?”陆明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凌孟祈这话是什么意思,整个身心霎时被巨大的惊喜所填满,以致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是谁?那个凶手到底是谁?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与他有仇有怨的又不是我,他凭什么这般害我!”
凌孟祈见她一时激动之下,也顾不得回避了,猛地便转过了身来正对着他,他甚至连她中衣领口绣的梅花儿都能看见,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自稳住心神,道:“此事说来话长,妹妹不如先换身暖和点的衣裳,我再进来与妹妹细细道来。”说完轻轻合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