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陆大夫人听得此话,先是一喜,随即却满腔的愤恨,她正想着回去后定要好生折磨那贱人一番,以稍稍出一出自己心里的恶气呢,谁知道人竟已死了,真真是便宜了她!
张嬷嬷道:“听说李姨娘将毒药,也就是先前……剩下的砒霜,悉数藏在了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空心手镯里,趁看守的婆子一个不注意,便洗漱倒进了口里,等看守的婆子发现时,她已不行了,临死前只留了一句话,求老夫人看在二姑奶奶到底也是国公爷血脉的份儿上,做主让她和离大归,以后哪怕嫁个普通的乡绅富户,也好过在齐家守一辈子的活寡,生不如死!”
陆老夫人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挥手打发了张嬷嬷,向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道:“就算李氏临死前没有提这样的要求,我也打算让二丫头和离再嫁,你们爷儿俩怎么说?”
老国公爷想了想,道:“女方想要和离,总得男方有大问题才成,那姓齐的倒是真有大问题,可这事儿不能轻易揭露出来,不然伤的就不仅仅是几家的颜面了,万一齐家不承认,或是迫于无奈答应了和离,事后却到处败坏二丫头和陆家的名声,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陆中冕点头道:“父亲说得是,二丫头以后又不是不再嫁人了,我们家虽比齐家势大,事情闹开之后,万一齐家真的狗急跳墙,我们是细瓷他们却是瓦罐,犯不着与他们硬碰硬,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倒是有个主意,”陆文廷忽然道:“过几****私下找齐长枫谈谈去,让齐家同意二妹妹过阵子‘病逝’,届时二妹妹连同她的一应陪嫁不都可以一道回来了吗?只是如此一来,二妹妹以后少不得就要换个身份,再不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了,未知祖父、祖母与父亲意下如何?”
陆文廷这个主意与当初陆老夫人不想陆明凤再嫁给恭王之时想出的主意,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论是老国公爷、陆老夫人还是陆中冕,仔细一想后都觉得眼前这个法子是最合适的了,反正他们也不再指望通过让陆明丽与人联姻来为家族再添助力了,让她隐姓埋名嫁个普通人家也不错。
老国公爷因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廷哥儿你过几日便找那姓齐的去,只是这事儿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办成,夫人你明日打发人可靠的人走一趟齐家,把这事儿瞧瞧与二丫头说了,让她再忍耐一段时间,也免得她以为我们真不管她了,痛苦绝望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陆老夫人与陆文廷忙都应了。
凌晨四更交五更之际,贤哥儿终于不负众望的醒了过来,虽仍有些糊涂,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吓得直往陆大奶奶怀里躲,至少在陆文廷小心翼翼的问他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之时,能颤抖着声音说出个大概来,也能认得清陆文廷陆大奶奶并屋里所有服侍的人,想来如太医所说,只要人能在是夜醒来,好生将养一阵子,也就没有大碍了。
消息传来,自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以下,所有人俱是松了一口长气,这才发现各自早已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身体也乏得厉害,于是草草用了饭,便都躺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也所以,陆明萱次日早间没有去荣泰居给陆老夫人请安,而是一直到下午申时,打听得陆老夫人歇中觉已经起来,人也已缓过来了,才带着丹青,去了荣泰居。
陆老夫人正坐在靠窗的榻上端了杯茶在手里思忖着什么,听得陆明萱来了,才回过神来,向她招手道:“我不是打发人传了话儿,今儿都不必过来了,明日再过来吗?”
陆明萱笑道:“我一个人在屋里闷着也是闷着,更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不过来瞧一瞧,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陆老夫人叹道,“若府里其他人都跟你一样,我也不必这么大年纪,还都****操心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了。”
陆明萱见老人家满脸的沉重,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怎么没瞧见张嬷嬷,她素日不是跟您老人家的影子一样,您在哪里,她便在哪里,连晚间睡觉都不与你分开的吗?”
陆老夫人想着陆明萱也是快出阁的人了,且昨日之事她不知道也已知道了,便是不告诉她后面的事,以她的聪明,只怕也约莫能猜出来,遂把后面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我想着李氏到底是你二姐姐的亲娘,万一她得知了李氏的死讯后,对你大伯母心生怨怼,以后少不得又是一场祸事,便打发了你张嬷嬷亲自去与她说,再把你祖父和大伯父与她安排的后路与她说道一番,既是消除她的怨怼,也是让她安心,也有为她张目的意思,但凡与我们家有点交情的人家都知道张嬷嬷是我身边第一等得意之人,她的态度便代表我的态度,也省得齐家老太太与太太真以为你二姐姐的娘家人不会与她撑腰了,再作践她,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陆家的女儿也是她们作践得起的!”
陆明萱这才知道李姨娘已经死了,陆明丽之所以还能有再嫁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李姨娘以自己的死换来的,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陆明丽何其不幸,摊上陆大夫人这样的嫡母,她又何其有幸,能有李姨娘这样的亲娘,只是待她知道自己能脱离苦海获得新生竟是自己亲娘以命换来的后,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又听得陆老夫人冷哼道:“徐氏那个蠢货,我都懒得说她了,说来我也是女人,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是真能毫无芥蒂善待自己丈夫的妾室与庶出子女的?可她也不想想,孩子总是无辜的,问题的根子还出在男人身上,若男人自己不愿意纳妾不愿意庶出子女出生,谁还能强迫他不成?她要怨,就怨你大伯父啊,把气都撒到你二姐姐身上算怎么一回事,庶出子女有了出息,对她的儿女不也是一重助力吗?如今可好,害得你二姐姐落到那样的境地,她自己也没有讨到便宜去,不但被你大伯父剥夺了主持中馈的权利,你大哥哥与大嫂子还怨上了她,只有傻子,才会做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