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一直在正房里等着她,一见她回来,便命众服侍之人:“你们都退下,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待众人都退下后,方问她:“怎么样,陆氏怎么说?”
卫玉华便把陆明萱与自己说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我早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偏殿下非要说什么‘人心隔肚皮’,如今殿下总算可以放心了罢?”说着心下不无庆幸,幸好凌孟祈仍与殿下志同道合,不然她与陆明萱的好姐妹怕是再做不下去了。
端王没想到卫玉华此行还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惊喜之下,不由有几分讪然,笑道:“我们做的事,可是一个不慎便要赔上一切乃至性命的,我谨慎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话说回来,若你不是与那陆氏交好,你难道不会有与我一样的想法?一母同胞的兄弟与单纯的主宾之间,谁亲谁疏,傻子都知道,我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顿了顿,继续道:“先前我还有些不相信那个传言,觉得都是皇后娘娘他们无中生有,这种栽赃陷害的事儿,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司空见惯的,没成想这事儿竟是真的!我那位好四弟的性子我最清楚了,最是自尊自傲,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必定是一早便知道了凌孟祈的存在,也知道了凌孟祈和他和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这才会一再派人追杀于凌孟祈的,也亏得他这性子,不然凌孟祈如何会为我所用?”
端王既打定了主意要夺嫡,前期又已暗中做了那么多努力,自然不可能轻易就放弃,别说宁王今日才被立为太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宁王如今已坐上了那张最尊贵的宝座,他也要倾尽所有将其拉下马。
所以先前卫玉华对陆明萱说的‘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想头,他也会自此一并忘了,以后只安安分分做一个贤王’,不过是端王为试探凌孟祈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其实他心里已打定主意,不管凌孟祈的答案是什么,他都再留不得他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总不能时时都活在旁人的威胁之下!
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出现这样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神转折,可真是太好了,本来他便不是真的想杀凌孟祈,且不说他挺欣赏凌孟祈本人,只说后者手握的锦衣卫的力量,便是其他人所不能带给他的,要知道锦衣卫可不比其他衙门,乃是他父皇的心腹,由来只听他父皇一个人的号令,等闲人根本别想驱使他们为己所用。
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他的好四弟,若不是他傻乎乎的自毁长城,知道凌孟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后,不但不知道收了其为己所用,反而还派人追杀于凌孟祈,他又怎么能捡漏捡到这么个宝!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父皇最终还是立了宁王为太子,端王便气不打一处来,因冷笑说道:“我以前以为父皇只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才会那般偏心于四弟,如今方知道,父皇岂止是偏心,在他心里,根本只有罗氏母子,我们其他所有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们母子一根手指头!那个女人那样的出身来历,慕容恪就更不必说了,一个无媒苟合的奸生子,父皇竟然排除万难也要抬举他们母子,我真是不知道该感叹于自己父皇的深情,还是该说他鬼迷心窍了!”
早朝时端王也在乾元殿里,而且他是亲王,序列应该站在最前面,自然将皇上的一应反应都尽收眼底了,当时便气得将指甲嵌进了肉里。
还是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方强忍住了没有当场出列反对立宁王为太子,也及时用眼神制止住了自己的人出言反对,父皇明显为了立四弟已到了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地步,他可不想为了一时的痛快,让自己深陷囹圄,再无翻身之日!
可没有出言反对却不代表他就不恨宁王,不恨皇上,这会儿在自己老婆面前,他自然没有再强忍的必要,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说。
卫玉华听罢端王的话,心里倒是颇羡慕罗贵妃的,不是羡慕她如何尊贵儿子又当了太子,而是羡慕她能得到皇上全心全意的爱恋,羡慕皇上为了爱他们母子,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这话她知道端王一定不爱听,遂聪明的没说出口,只道:“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可千万记得别表露出分毫来,不然便是父皇肯不与你计较,太子那里你也休想讨得了好。”
想起宁王,如今该叫太子了,想起太子的小肚鸡肠,端王虽满心瞧不上,却也不得不接受卫玉华的劝谏,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卫玉华点点头,又道:“那你近期内可有召见凌同知的打算,我觉得你应该见人家一见,你毕竟已晾了人家那么久了,之前是因为心里有所疑忌也就罢了,如今大家把话说开了,你再这样,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再让凌同知因此生出什么芥蒂来,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端王想了想,点头道:“我会尽快与他会一次面的,你说得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才疑了人家,总得给人家赔个不是,补救一下才是。”
本来他贵为王爷,可以不必这般低姿态的,但对方如果是凌孟祈的话,他不介意偶尔自降一下身份,毕竟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再说陆明萱送走卫玉华后,便焦急的等候起凌孟祈回家来,照理他处在那样的位子,消息应该很灵通才是,希望他一得到宁王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后,便立刻回家来与她商量。
所幸陆明萱只等了大半个时辰,凌孟祈便紧抿着薄唇回来了,浑身还若有似无的散发着一股可怖的肃杀气息,应当是该听说的都已听说了。
陆明萱因屏退了丹青丹碧等人,迟疑的问道:“你……已经听说了罢?”
果然凌孟祈点了点头,沉声道:“嗯,已经听说了,倒是你,是听谁说的?圣旨还没有昭告天下,不可能这么快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才是!”
这些日子凌孟祈一是因待在锦衣卫实在不痛快,不但要面对众人躲躲闪闪的目光和欲盖弥彰的窃窃私语,还要忍受两位自以为他会挡他们路的副指挥使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