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因曹指挥使被下了诏狱,他怕锦衣卫内部的人和曹指挥使的仇家趁机给他气受给他苦头吃,他别的忙帮不上曹指挥使,至少让他别虎落平阳被犬欺,活得体面些轻省些还是做得到的,也算是报答曹指挥使这几年对他的提点和栽培。
是以他在与两位副指挥使打过招呼后,便暂时将当值的地点换到了诏狱,也所以,他收到宁王被正式立为太子的消息时,已经是午后了。
凌孟祈当即便冷峭的笑了起来,不无阴暗的想道,也不怪当年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就抛下一切跟皇上走了,换了他是女人,也未必能抵挡得了这样的深情厚谊和巨大诱惑啊;吃惊反倒没有多少,这样的结果他知道早早晚晚都是会有的,虽然他十分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心情不好,诏狱自然也再呆不下去了,凌孟祈索性早早回了家,路上还在想着,这事儿且先不要让陆明萱知道,省得影响她的心情,却没想到,她竟早已知道了!
陆明萱道:“我去姐姐家听姐夫说起的,姐姐还因此很替我们高兴,我想着不能让他们这样误会下去,省得将来万一连累了他们,便把宁王……便把太子曾对你做过的事与他们提了提。谁知道我才回家,端王妃就来了,也是就此事试探我们来的,还说什么端王殿下已打消了自己心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想头,以后只安安分分做一个贤王,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因怕端王殿下会因此对你不利,索性又把事情告诉了端王妃……你前几日不是说端王已好几次没有见你了吗,如今你再去,我想他应当不会再这样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凌孟祈闻言,眉头一下子拧得死紧,他其实已约莫猜到端王在防他了,但总归还抱着几分乐观的希望,如今这几分希望被打破,他实在没办法不让自己心灰意冷,就算他一开始投靠端王只是为自保,却也未尝没有几分“良禽择木而栖”的抱负。
他沉默了片刻,方沉声道:“我这两日会找机会去见他的,倒是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该临盆了,以后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这些琐事能不管也尽量别管了,都交给我,你只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宝宝即可。”
心里只觉说不出的疲惫,说不出的厌倦,想想他活了二十年,除了最开始懵懂无知那两三年,竟一日轻松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如今更是累得自己的妻儿也要与自己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翌日早朝上,皇上正式颁发了《册立皇太子恩诏》,言“嫡长失德,继统惟贤,皇四子宁王恒深肖朕躬,着即日册立为皇太子,以固国本”,昭告天下,然后着钦天监择吉日,将册封大典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届时皇上与太子都将事先斋戒三日,然后去太庙昭告天地祖宗。
皇上随即又下恩旨,大赦天下,令各州郡都放粮一月,赈济贫民百姓,牢狱里的轻邢犯都无罪开释,重刑犯也相应减免刑罚,宫中二十五岁以上宫女均赐金帛放出,文武百官皆赐彩缎,京城张灯结彩,不限宵禁,同庆三日。
立太子之事定下来以后,皇上随即又召见了当朝首辅姚中时,不几日后者便上表致仕,皇上挽留再三后,恩准了其告老还乡,原内阁次辅张光玉,亦即太子妃张氏的祖父,便依序成了首辅。
张首辅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表奏陈如今朝廷社稷的几大隐患,其中以军队吃空饷和沿海一带的匪患海盗两者为首要。
皇上经查证,两件事都与安国公的门生脱不了干系,于是杀的杀,贬的贬,不下半个月,便将安国公府的党羽剪除了大半。
皇上为此难免有些志得意满,这日适逢罗太后缠绵病榻大半个月之后初愈,遂于晚膳前带着罗贵妃和太子太子妃,去了寿康殿陪罗太后用晚膳,也算是一家人共叙天伦之情。
只罗太后先头虽因宁王做了太子,自己娘家眼见将越发兴旺而高兴,如今见皇上显然只拿罗贵妃和太子夫妇当一家人,却颇有几分不高兴起来,皇帝心里没有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就罢了,儿孙们却都是他亲生的,他如今都这般不待见他们了,难道还能指望太子不有样学样,将来善待他们不成?这隔了肚皮就是隔了肚皮,就算共着一个爹,怎么没见皇上御极后善待自己的异母兄弟们?
是以不动声色的用罢晚膳后,罗太后便和声说道:“贵妃你带着太子太子妃且先跪安罢,太子与太子妃还要出宫呢,再耽搁下去宫门该下钥了,哀家还有几句体己话儿与皇帝说。”
慕容恒被立为太子后,依照皇上和罗贵妃的意思,是让他即日搬进东宫的,张首辅却私下与太子谏言,横竖他已是太子了,早一日搬进东宫晚一日搬进东宫又有何差别,晚些时间还能让人觉得他沉稳谦逊呢。
太子一想,张首辅言之有理,遂于大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奏请皇上,待册封大典以后,再正式搬入东宫不迟,皇上想了想,这事儿于大局并无影响,遂点头同意了,故罗太后有此一说。
罗贵妃知道罗太后向来不待见自己,但只要皇上的心在她那里,她便没什么可担心可畏惧的,何况如今她儿子还做了太子。
因此听罢罗太后的话,她什么都没说,只笑着领着儿子儿媳行了礼,母子婆媳三人便却行退出了寿康殿。
余下皇上待爱妃爱子的背影看不见后,才转向罗太后笑道:“不知道母后特地留下儿子,有何吩咐?”
罗太后将皇上对罗贵妃的留恋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笑道:“难道没有什么吩咐,哀家便不能留皇帝说几句体己话儿了,还是皇帝果真就那么忙,连与哀家说几句体己话儿的时间都没有?”
皇上闻言,忙笑道:“母后言重了,儿子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连与母后说体己话儿的时间都没有,何况如今太子已立,有太子监国,朕比以前轻松了许多,多的是时间陪母后说话儿,就怕母后届时嫌儿子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