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打闹告一段落，继续研究分配。
“咱不能只看眼前小利，总的分红原则：既要大家满意，又要兼顾发展。有鸡才有蛋，鸡多蛋多生活才会蒸蒸日上。”分红的争议看似简单，实则是与小农经济思想的冲突。“说实在的，我冷丁听到钱数心里痒痒，也想全分了拿回家去报喜，让家里人都高兴高兴，或许我爸还能转变对我的看法。可细一想，咱不能光图眼前，还要考虑后续发展。钱挣的太容易会让我们头脑发昏，一口吞下去会被这个大馅饼咽住，弄不好将来还得重新啃窝窝头。”
“咽住怕啥呀，泡子里有的是鱼，明年咱接着干，有经验了没准比今年挣的还多呢。”孟三儿放眼明年，相信财路一经发现就堵不死。
好吃不松口。
“今年冬天挣了钱，难说明年还能挣钱。”张昭摇摇头，提出一个假设。“有肉谁都想吃，不光咱村的人要眼红，周围村子的人听了信儿，明年也会一窝蜂地去干，争起来狼多肉少，我们能分几杯羹？”
“现在担心都多余，到时候看能耐，咱有工具有技术，一入冬就先把地方占上，谁来也不好使。”眼见钱分不到手，孟三儿心里不舒服，他拿眼睛瞄下于大东，希望能帮帮腔。
于大东不吭声，继续看着张昭，意在听他把话说完。
“哥几个，图痛快把钱分光，等于自己拆了自己的台子啊，削弱了实力，不但下边的戏不好唱，连最初的理想和设定的蓝图也都废了。”张昭试图说服大家，又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语言。
“我可没说分光，只说应该多分点。”几双眼睛都看孟三儿，他赶紧辩解。
孟三儿没说分光，可按十倍分比分光还彻底，照他的意见办，会分出负数来。
“都分光肯定不行，少分一点也不见得可取。”于大东终于正式发言了。“大家看能不能这样，先拿出三分之二或至少一半来分红。丫蛋子你别又要打岔，听我说完，看是不是这个理儿。我们多分一点，让那些观望的人从中看到入股的好处，可以吸引他们积极参与，这是其一；其二，如果钱留的太多，眼下管理还是个问题，往哪儿用也是个问题，就算办夜校搞活动，咋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其三，分红相当于分散保管，将来需要，随时随地可以再拿出来，反正钱没长腿，跑不了。”
“就是呀。”孟三儿举双手赞成。“这套话说的，明白。”
张昭提不出更有力的反驳意见，只觉得不可小看连高中都没念的于大东，每每在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他那个冬瓜形的脑袋里，有着敏锐的观察和严谨的思维能力，不但看问题准确，且有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有能力者是得力助手，也将成为强劲对手。难怪赵匡胤杯酒释兵权。
听话的庸才没威胁。
刘苗坐在炕沿儿上，瞅这个看那个，一言不发。
最后，经过深入讨论，基本采纳了于大东的意见，留下10万记入股份，其余的按原始投资比例分红。按比例分红没有太大分歧，当初的约定不能反悔。
分歧出现在股份记入。张昭建议仍按初始投资比例记入份额，于大东和孟三儿一致表示反对，理由很直观：钱是大伙儿一块出力在冰天雪地里捞出来的，按比例记份额不公平，应该按人头三一三十一。辩来辩去，张昭成了孤家寡人，连出资最多的范小丫都觉得于大东说的在理。
具有无上尊严的法规，面对现实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法规会遭到权力的破坏，也会遭到观念的破坏。
“既然大家都坚持平均，那么这次就按大家的意见办。”张昭以退为进。“不过，我们要建立正规的公司，就得好好学学《公司法》，要依法办事，不然……”
“哎，有毛病啊。要按出力分份子，那刘苗也没去打渔啊，怎么办？”孟三儿当啷一句，打断了张昭的话。
难题无疑不能回避，既然不按出资比例而按出力情况进行配额，没出力的自然没份儿，可真要不给刘苗，情感上也说不过去。大家的目光转向满脸通红的刘苗，她尴尬的慢慢抬起头，喃喃地说：“我不要。”
刘苗怕张昭为难。
屋里悄无声息，静极了。张昭想说点什么，可面对利益攸关的难题，一时又不知咋说恰当。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头脑里装了不少单纯的知识，却缺少复杂事物的历练。社会生活中，“钱”与“情”可以勾肩搭背，也可反目成仇；可以相互利用，也会严重对立，甚至斗个你死我活，父子、兄弟、姐妹、夫妻，常为争夺财产打得头破血流对簿公堂。
“我觉得，以刘苗没到打渔现场去干活就不给股份不公平。”范小丫最先打破沉默。“既然咱讲的是合伙，就应该视为一体，谁干了啥谁没干啥那是分工不同。刘苗在村里负责指导工艺品编织，我和大东哥进城卖鱼，都属团体的内部分工，不能说到现场去拉网才算出了力。要是单凭打渔时出力算账，雇的那些人哪个出力都不少，也给他们算一股子呀？”
张昭暗自佩服范小丫，这番话显然说到了点子上。
“丫蛋子，行啊，说的挺赶劲。”于大东表示赞成。“我也认为不能少了刘苗妹子的，就说编织吧，她出力最多却一分钱也没多拿。不过，孟老三的意见倒提醒了咱，今后要正式成立公司，不少事得好好谋划谋划，总得事先立好了规矩才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遇事怎么办得提前定个框框，不能老这么跐着锅台尿尿乱呛汤。整不好公司还没开张，自己先乱了阵脚。”
张昭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原有充满全身的大学生自豪感荡然无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欠火候，想修炼成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要把“经文”与“修行”结合好才可得道。
刘壮子和他爹打起来了！
爷儿俩之间的战斗，尽管火药味儿极浓，从形式上看仍属于文斗而不是武斗。家庭内部矛盾，在伦理道德的约束下，动武时常表现为单方面占绝对优势，一般情况下，儿子不敢明目张胆跟老子过招儿。
特殊儿子另当别论，他们敢于挑战或说善于破除传统观念，经常倒反朝纲，把爹娘收拾得服服帖帖，一点都不敢髭毛。
刘壮子与他老子吵架，起因于张昭和他的伙伴们。为了造声势，吸引更多人自愿加入到团体中来，张昭故意大张旗鼓地进行分红，弄得场面十分热闹。
起初，张昭领着几个年轻人进行冬捕，打麻将的屯邻们都没在意，后来风闻挣到钱了，也没想到会那么多。30万的数字一公布，不啻于美国在广岛扔下的原子弹所产生的轰动效应，毫无思想准备的村民看着桌子上一摞摞现金，惊的目瞪口呆。
“啊，这么多钱啊！”
“就那几天的功夫，能在泡子里捞出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