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鸡鸣三不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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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是呀吴梅姐。”钱妮儿重重地叹口气。“要不是放不下我那同样苦命的爸,我早就撞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了。”经过磨难,不满20岁的钱妮儿突然成熟了许多,那种平静和沉稳既不象刚刚遭遇磨难,也不象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灾星不能总挂在你头上,将来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吴梅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总演倒霉的角色。

演员还改戏路子呢。

“但愿如此吧。”钱妮儿叹口气,接受了吴梅的祝福。“我现在不想什么福不福的,只想早点见到我爸。”

钱妮儿走了,在全村人的祝福声中,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不堪回首的伤心之地,随范小丫踏上新的生活旅程。

敢于面对磨难,是积极的人生态度,当活着比死还难的时候,勇敢的人才会选择前者。

当然了,选择后者也需要勇气。

拐拉腿刘贵算不上冥顽不化,就是死活不肯加入“三不管儿生态农业有限公司”。追根溯源,并非他不眼红别人挣钱,而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要独自创办个公司。这想法很大胆,大胆到他的老婆、孩子都认为这人得病了,且病得不轻。

“你搞公司?搞什么公司?本钱在哪儿呢?”拐拉腿刘贵的想法一经公诸于世,不待村里那些“义务评论员”发表见解,水仙花杜华第一个表示惊讶,一连发出三个问号还觉得没问清楚,紧接着又补充三个问号。“作梦呢吧?发烧呢吧?说胡话呢吧?”

“你别趴在门缝儿瞧人,把我看扁了。等我搞起公司把钱挣回来,你的眼睛就不瞪那么大了。”拐拉腿刘贵摆出胸有成竹的架势。“到时候,你就眯起眼睛数钱吧。”

“要我说,你还是别异想天开,不如把咱家那点存款拿出来在村里入股,自己折腾啥呀,能成气候啊?”刘壮子活了20多年,从来没发现他爹有创办公司的脑细胞。

真有这能耐,早就不是拐拉腿了。

“在村里入股?就那几个黄嘴丫子还没蜕净的毛孩子能成气候?别看他们打鱼编蒌的挣俩小钱儿,不过是瞎猫碰见个死耗子,让我看,他们没几天得瑟头,早晚走散火的道儿。不用撇嘴,准打我这话上来。”拐拉腿刘贵未卜先知,且有自认相当过硬的根据。“现在的人比猴儿还奸,都各揣各的心眼儿,拧不成绳儿。暂时挣俩钱儿都跟着哄哄,等没钱可挣了,准保各奔东西,兔子尾巴长不了。集体道路要能挣大钱,早先的生产队还用把地和拖拉机分零碎了单干啊?”

“不愿意跟你掰扯歪理。你愿意上哪儿办公司就上哪儿办去,反正我们娘儿俩不跟你走。”水仙花杜华代表儿子表态,死心塌地跟张昭干,入不了股就打工,宁可跟别人挣工钱也不跟丈夫走一条道。

就这么倔。

“你想在哪儿创办公司呀?”刘壮子不相信他爹单枪匹马能创办什么公司,说说而已。

“进城。老张家那小子回村来折腾,咱就上城里去发展,这叫反其道而行之,比比看谁更能耐。”拐拉腿刘贵满怀豪情,可谓胸有大志腹有良谋,一旦实施准保成功。

“瞅你那样儿吧,还跟人家比能耐呢。有能耐赶紧把玻璃买回来,找木匠把窗户修上,别一天到晚干正事儿不行,扯犊子比谁都强。”水仙花杜华现在半拉眼睛看不上拐拉腿刘贵,要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教诲深入骨髓,早一脚把他踹门外去了。即使不踹门外也要踹炕梢去,总之不愿再跟他同床共枕。

“人家回乡你进城。进城干啥?当城里的蚊子去呀?”

拐拉腿刘贵一句进城的话,勾起了刘壮子的记忆,他突然想起闲之无事瞎扯时,张昭讲过的一个小笑话儿。那笑话儿这样说:有只昏迷了一冬天的蚊子,醒过来后飞进热气腾腾的浴室里,看见有女人在洗澡,于是惊呼:哇,我太利害了!去年在她身上咬的两包,现在还肿着哪!这笑话带有一定的讽刺意味儿,可以送给那些自以为是,不自量力,夜郎自大,过高估计自己能力的人。

“这话啥意思?啥‘城里的蚊子’,听着咋不象好话呢?”拐拉腿刘贵不知典故,一时无法掌握其中的真实含义,但他从儿子的神态上,能感觉到话里有话儿。

汉语言太丰富了。

“啥意思自己寻思去。”刘壮子不傻,知道当场说白了,必定当场挨顿揍。

“照你说的,当城里的蚊子也没啥不好。”拐拉腿刘贵没往歪里想,只对这个形象性比喻给予正面理解。“能叮点血咬个包也算能耐,总比啥也捞不着强。”

“你还想叮点血咬个包?小心让人家一巴掌拍死。”水仙花杜华说得挺狠,如果拐拉腿刘贵真是只蚊子,当场拍死他。

“没那事儿。到时候谁拍死谁还不一定呢。”拐拉腿刘贵不信水仙花杜华的预言会成为现实。“如今在城里发大财的农民不计其数,都是两肩膀扛个脑袋,谁也不比谁傻不比谁笨,别人能发财我也能发。做人就是要发奋图强敢打敢拚。”

“还发奋,你发大粪吧。”水仙花杜华对丈夫的雄心壮志持打击态度,实在是早看出他不是发财那块料。“你要能发财,这些年还过穷日子,早干啥了?”

“那是因为我早没想去城里,要早去早发了。”拐拉腿刘贵认为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现在整也不迟。有句诗说:老牛知道天色晚,不用人赶跑得欢。”

“那你就自己个儿跑吧。”水仙花杜华没念几天书即遭遇家庭变故,严格地说也属于文盲系列,对拐拉腿刘贵改得面目全非的古诗连印象都没有,也就不管对错顺着往下说。“咱这么办,你拿钱去城里办公司,我们娘儿俩在家里拿土地入股。”水仙花杜华借机提出交换条件。“要不咱谁也别想走,都在家里死囚着种那点儿地。”

“入什么股啊?跟那么大帮人起啥哄?咱就独自经营,你俩在家种地,懒得干就雇人。我到城里去经商,这叫农商结合,旱涝保收。”拐拉腿刘贵的理论比较完整,轻易不太好驳斥。

“雇人种地还不如入股呢。”刘壮子坚定地站在母亲一边,分析了雇人种地与入股的利弊,最后强调:“不入股也行,那你就去雇人,不然让地撂荒着,反正我不种。”

入股总比撂荒强,不失精明的拐拉腿刘贵定能算过账来。

“反天了。你是农民不?是农民就得种地,还敢让地撂荒了,真不知这个屋檐下谁当家了。”拐拉腿刘贵行使父权和夫权,欲以强势压制来保持自己的威望。

“那咱就试试,看谁怕谁?”水仙花杜华毫不退缩。“你要不入股就走,我们肯定不种这地。”

人被逼上悬崖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跳下去。

“******,这年头是咋了?老娘儿们都还阳了,还敢骑在老爷们脖梗儿上。”拐拉腿刘贵没有选择跳崖,顽抗后不得不拿出土地承包书,在水仙花杜华的陪同下,到“三不管儿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入了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