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鸡鸣三不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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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丢开土地的拖累,轻手利脚的拐拉腿刘贵带上家里存款,踌躇满志地独自进城去开创自己的致富之路。

至于干什么,暂时没谱,还得摸着石头过河。

树芽儿吐翠,播种的季节来临。

春风中,苏醒的大地敞开胸怀,迎接携犁带杖的耕种者们,顿时农用机械的隆隆马达声打破往日的沉寂,原野上再次呈现喧闹景象。经过充分备耕,于大东带领他的耕种队伍,驾驶着集中起来的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播种机械,按照事先制定的种植计划驰骋在平整的土地上,欢快地播撒着一年的希望。

“头儿,今年种地可比往年热闹多了哈!”

土地入股后,刘壮子成为于大东种植队的一员,在春耕准备过程中,没用任命,他毛邃自荐以副队长自居,时常趁于大东不在场时做个主,尽管没人听,也照样发表意见。久而久之,大家就戏称他为刘队副,叫白了就变成“对付”,再喊他时都不叫刘壮子而叫“刘对付”。

汉语里,“对付”的含义比较广泛,应付了事是对付,与别人犟嘴也是对付。刘壮子属于哪种对付不得而知。

“是呀。过去一家一户独自承包,全都自个儿种自个儿的,这块地里俩人,那块地里仨人,种啥的都有,什么种法也都有,看着就没劲。这多好,种苞米的种苞米,种高粱的种高粱,一排几台小拖拉机,一趟过去就种完一片,省时省力省人工。”眼前的气氛让于大东兴奋,能指挥这些机器和人更让他自豪,简直不啻于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起码比他当村长的爹显得威风。

多少年来,干勾鱼于得泉的村长当的不提气,零打碎敲管点事,从来没摆过大阵势。

“到秋天收庄稼时,要也能用上机械化,那可省老鼻子劲了。”刘壮子憧憬未来。

“那是以后的事,你先把眼前的活儿干好。”于大东以领导者身份告诫刘壮子:“你要保证种子、化肥的供应噢,如果因为你供不上流耽误活儿,小心我整掉你膀子。”

“刘对付”的职责是保证供应,从事用小四轮车从库里领种子、化肥往地里送的具体工作,他要供不上,人和机械都得停工。

“放心,我干事啥时掉过链子?”刘壮子不乏自吹自擂的嫌疑,自从他瞄上吴梅后,时常表现出自信,多少也有点像“城里的蚊子”,哪怕咬不出俩包,也要咬住“俩包”。

“但愿你这回也别掉链子,不然,哥儿们可公事公办六亲不认,要行使队长收拾人的职权,到时你别尿裤子。”于大东说着跨上摩托,要去巡视其他地块儿。

当领导的好处是不用亲自干活儿。

“保证没说的。”刘壮子信誓旦旦情绪高昂,只不知他这话是保证干活儿质量,让别人没说的,还是出错时人家收拾他,他自己没说的?好象怎么理解都行。

每个春天都一样,每个春天又都不一样。

今年春天对干勾鱼于得泉来说差别不小,尽管春旱不明显,也让他感觉过得干瘪郁闷。种地的大忙时节,干勾鱼于得泉本该忙碌,可他与村里那些半大老头们一样,几乎没事可干。往年虽说谁家种啥干勾鱼于得泉管不着,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还能说了算。如今权威尽失,家里承包的土地,在形势逼迫下入了股,种啥由公司规划,咋种由种植队负责,他根本插不上手,想添点麻烦捣点乱,等于跟自己儿子过不去。

原本,干勾鱼于得泉极力反对入股,可别不过老婆孩儿。如今,干勾鱼于得泉在家里是一栽到底,不但村长的权威耍不出去,自打儿子拿回一大包红利,他享受多年的夫权父权就随之黯然失色了。发扬民主更无法左右形势,干勾鱼于得泉理所当然地成为绝对少数派,越整越没地位,什么事不掺言还好,说多了不是遭白眼儿就是受围攻,惹急了,人家娘儿们连饭都不给他做。

“妈的,这世道怎么了?好好的日子,让一帮小崽子成了精。我就不信那个邪,村长照样有村长的用处。”为证明自己还没报废,干勾鱼于得泉把那辆多年没骑的自行车从仓房中搬出来,自己动手维修一下,该擦拭的地方擦拭,该浇油的地方浇油。

哪儿不擦哪儿不亮,哪儿不浇油哪儿不滑溜。

于村长两手油黑地边整修自行车边憋屈,自从春耕开始,家里的摩托就成了儿子的专车,整天夹在屁股底下到处流窜,根本没有他爹的份儿。捞不着摩托骑只能骑自行车,好在这交通工具比摩托稳当,从安全角度讲,也算是个安慰。慢点没关系,反正不急于赶路。

迎着春风,干勾鱼于得泉骑车上路,他要以村长的身份视察其他几个自然屯儿的春耕情况。巡查敦促是政府赋予村长的神圣职责,除了上级领导,其他人不得剥夺。

“哟,于村长啊,今儿个咋这么闲着,没种地呀?”骑行两公里,干勾鱼于得泉来到后屯地界,正同全家人在路边种地的吴大喇叭见“土地爷”来了,老远儿就主动打招呼。

“啊,我们屯里不是成立公司了嘛,种地的事由我儿子领着人干呢,不用我直接操心了。”干勾鱼于得泉很能摆正关系,不用任何手续就把权力移交给儿子,不算世袭制也充分体现了老子英雄儿好汉的逻辑。

“那你就成甩手掌柜的了,好哇,不操心好。”吴大喇叭说者无心,意在羡慕其清闲。

“咋是甩手掌柜呢,我是大掌柜。”干勾鱼于得泉听者有意,不能认同有职无权的定位,必须纠正之。

“甩手掌柜”与“大掌柜”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概念,“甩手掌柜”的相当于非领导职务,无权也无势,相比之下还不如把大门的威风,他要不让进就能把人堵在门外。“大掌柜”的则不同,他在特定范围内是权力的顶峰,相当于航船的舵手,只管前进方向,不用出力摇桨,手下人见着他得点头哈腰,真想耍态度也得等他下台后。

“对对对,你是‘大掌柜’的,不光管‘三不管儿’,还管着我们这几个屯儿呢。”待干勾鱼于得泉走到近前,吴大喇叭停下活计,拿出烟来为村长点上,俩人斜对面在垅台上席地而坐,开始闲聊,算是劳动间隙歇口气儿。

“你这地里,还都是种苞米,没考虑种点别的经济作物呀?”干勾鱼于得泉没话找话,他知道,政府的指导性必须与农民的选择性相结合才会发挥作用。

“种啥经济作物啊,老辈子传下来的能耐,就种这玩艺儿拿手。”吴大喇叭吸的烟分两股从鼻孔里冒出来,随风飘然而去。“刚开春儿时,村委会宣传说乡里号召栽葡萄,听说你们屯子去年栽葡萄的几家也挣了点钱,可我这心里没底儿呀。卖不出去咋整?”

“没关系,我们组建的公司可以帮你卖。”干勾鱼于得泉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包大揽的做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