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一点也不怕她。就说那你快掐死我吧,不然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啊。”刘壮子独自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赞扬自己不怕牺牲的精神。“她没招了,就央求我说,你饶了我吧。我说你要答应嫁给我,我就不再缠你。妈你猜她说啥?”
“没门儿,嫁给你还不如死了呢。”水仙花杜华站在吴梅的角度,回答得宁死不屈,顿时让刘壮子浑身冰凉。
“不是。她说你要真能干出个样儿来,成为这村里数一数二的男人,可以考虑。”刘壮子显得异常兴奋。“我一听有门儿,马上发誓:她要保证说话算数,我就能干出样来。”
“她保证啦?”
“她好象没说话。后来不知咋整的,我俩还睡在一个被窝里了。后来我就……”刘壮子及时打住,认为自己生理上的后果不宜公开,虽然在褥子上画地图是成熟男人的标志,也没必要跟妈妈炫耀。就算再亲近,说白了也会让人脸红。
“死孩崽子。”水仙花杜华是过来人,不必挑明也猜得出具体内容。“还不把你那褥子晾外边去。”
“晾啥呀,阴乎拉的眼瞅又要下雨了。”刘壮子怕晾晒时遇见好事之徒,看出破绽必定义务宣传,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也不用掏广告费,可毕竟不光彩,让地图出版社知道了还可能告他侵权,国家出版署正发誓要打击盗版呢。
“你不会把褥子面儿朝外呀?”做母亲最能理解儿子的心思,指点很到位。
合格母亲比……靠谱。
“那也见不着太阳,能晒啥呀?”刘壮子还没转过弯儿来,极不情愿进行展览。
“你这孩子可真犟种。拿出去让风吹吹,阴干着也比放屋里捂着强啊。”水仙花杜华硬逼儿子把褥子拿出去。“快点去晾完了回来吃饭,眼看到上班时间了。”
新型农民,开始增强了时间观念。以往没人关注时间,干活早点晚点全由着性子来,既不会有人监督,也不会被人罚款。如今不行了,上班晚了会影响创造价值,进而影响到个人收入。
速度一定时,时间与产品数量成正比。
“时间就是金钱”的概念,正成为三不管儿人的共识。
珍惜时间等于延长生命。水仙花杜华不知这话谁说的,但她和儿子都亲身感受到了其中的深刻含义。不要说农民意识浅薄行为保守,环境适当,他们就会从旧的壳中蜕变出来,焕然一新成为时代宠儿,在新生活的潮流中乘风破浪。
人的变化由其本性决定。
不受欢迎的洪水到底还是来了,来得相当凶猛。一夜之间,三不管儿四周一片汪洋,简直可比水城威尼斯,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熟睡的人们很可能玩个“水上漂”。
非常时期,于村长成为当然的主角儿,指挥抗洪,保卫家园是上级赋予他的职责,家里的机动船此时成了不可缺少的坐骑。乌云密布的天空低低压在头顶,阵雨过后,冷风嗖嗖的吹,透过雨衣直刺人的皮肤,站在船头巡视的干勾鱼于得泉,禁不住直打冷战。
“妈的,鬼天气真要命,还这么凉。”巡视完本村儿,恪尽职守的村长干勾鱼于得泉吩咐驾船的儿子于大东改变航向。“咱村儿暂时没啥事了,上后屯。”
故土难离。面对自然灾害和政府的撤离号召,舍不得抛弃家园的乡亲们多数选择了留守。他们寄希望于洪水不要来,或者真来了也别太大。村民们要誓死看守家园,必然加重村干部们的责任,财产损失可以弥补,人的生命一旦失去,尽管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也难弥补。为保证群众安全,许介平给干勾鱼于得泉这个层次的小头头们下道死命令:哪个村淹死人,撤职是轻的。
砍头?也不可能。
“先上鱼塘看看吧?”于大东以征询的口吻提出建议,同时把舵转向村子东南方向。
“上那去干啥?不去,那里归姓张的管,与我不相干。”干勾鱼于得泉遵守“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规矩。眼下他关心的是人不是鱼。“我不管你们那点小事。”
“我想看看那里咋样,围的网好用不好用,鱼跑没跑?”于大东对毛手毛脚的孟三儿不太放心。
“跑不跑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干勾鱼于得泉指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再者说,鱼跑了你去能抓回来呀?”
“又不干不净的骂人,就不能学文明点儿?”于大东指出他爹的错误,振振有词的辩解。“操心也没错啊,那里边有我一份儿呢,知道咋回事了,省得心里老惦记。”
“我说不去就不去,管不了你啊?”
“嘿嘿,都到地方了,你还吵吵啥?”争辩之间,船已到达目的地,于大东把船靠向鱼塘边一个为旅游建的窝棚前。因其仿照看瓜窝棚建的高架建筑,目前水还低于它的柱脚。“一起了解下情况吧,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不对,耽误你也应该呀,这里的人也都是你的村民啊。”
可恶的于大东,嬉皮笑脸地摆弄他老爹。
“哎呀,叔来了,进来坐会儿?”孟三儿领人把拦网底部重新往泥里踩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和危险了,就回到窝棚里玩扑克,听到柴油机声知道有船来,顺手推开小门儿探头观察,见村长来临,立刻搭话。
“你们这是干啥呢?”被胁迫来的干勾鱼于得泉随机应变,摆出村长架势,语气中明显对孟三儿的散漫状态不甚满意。
“没啥事,玩会儿扑克。你来玩两把。”孟三儿扬扬手里攥的牌。
“这么紧张的时候,你们还有闲心玩儿?”于村长不无斥责的问。“要提高警惕啊。”
“我们刚巡视完,都整好了,咱这鱼塘的保护措施得力,一条鱼都没跑。”孟三儿不无得意,随手一指远处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他们的鱼可一条没剩,天亮才发现,昨天晚上就全冲跑了。”
他们,指的饼子脸朱子友及那几家散养户。由于准备工作不扎实,埋的树桩不如栽的树牢固,尽管平原涨水的冲击力不算太大,它所支撑的拦网仍然经不住,一夜之间,连鱼带网全部无影无踪了。惨重的损失明确宣告:再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天亮后,饼子脸朱子友们面对滔滔洪水,向那些获得更大自由空间的鱼儿“默哀”之后毅然离去。至于是否痛哭,孟三儿说不清楚,一来离的远没听见,二来当时正下雨也没看出来。
“他们那些鱼就这么完了?”望着白茫茫的洪水,干勾鱼于得泉表示挽惜。
“不完了咋整?当初咱劝他们入股还不乐意,好象占他多大便宜似的,这回好,把鱼全贡献给大自然了。等到秋后上泡子里抓去吧。家养变野生,还是变种的呢。”孟三儿不心疼。
“你这小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于大东觉得此时此刻,不该再记恨前嫌。
“你不用帮他们说话。我看这样挺好,教训他们一通,看明年还入股不?”孟三儿没想到,其中还有他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