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强娶:一妃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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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再入东湖

长玥瞳孔微缩,深眼凝他,兀自沉默。

待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他才垂眸下来,只道:“扶玉姑娘对人满心防备,自是好事。但扶玉姑娘对本殿也着实不必太过防备。”

长玥深眼凝他,面色阴沉,并不言话。

他抬眸朝她扫了一眼,眼见长玥满面冰霜,他终于是稍稍叹了口气,缓道:“亦如本殿今日在拜月宫的偏殿内与姑娘说的一样,本殿殊待扶玉姑娘,只因怜惜姑娘罢了。再者,姑娘的面容,着实与本殿记忆中的那位故人相似,便是今日略施薄妆之后,妆容更是与本殿那位故人如出一辙,是以,本殿心头越发的生了恻隐,越发的,想好对姑娘好罢了。”

他嗓音缓慢,语气平和,然而言语之中,却夹杂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悠远与诚恳。

长玥神色分毫不变,依旧阴沉观他,待片刻后,才冷冽麻木的继续问:“扶玉可否再问,殿下所言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谁?”

他叹了口气,却是并未言话,仅是伸手稍稍撩开了身旁一侧的窗帘,那双平和温然的目光也落入窗外,开始略微幽然的朝车外观望。

待半晌后,他才唇瓣一动,低然悠远的道:“虽说是故人,但实则,本殿认得那人,但那人,却不识得本殿,呵。”

长玥神色微动,深眼凝他,不发一言。

他缓缓回眸过来,瞳孔之色极为难得的增了几许悠远与自嘲,“曾记得,本殿随父而来,于大昭拜访。那日宫宴之上,那位故人,容色倾城,言笑无方,本是灵动楚楚之人,奈何神情却处处胶腻着那大昭惠王。呵,女子如玉,倾国绝丽,本殿对她,也不过是遥遥而观,不曾真正接触,更不曾言道半字,直至,在云苍之宫闻得她殁亡消息,一时,倒也心生哀凉,可惜可叹。曾以为,那等惊艳绝绝的女子,自该被人护在手心,一世安好,却是不料,世事无常,红颜,薄命。”

他嗓音极其缓慢,语气之中,也卷了几分似是发自内心的无奈与怜惜。

然而这些话落入长玥耳里,却令她心底一沉,连带本是阴森冷冽的目光,都抑制不住的滞了几许。

不用多想,也知这太子瑢口中的故人是谁了。

倾国绝丽,却对萧意之满目爱恋,这人,不是她慕容长玥又是何人!

她怀疑过这太子瑢不安好心,也怀疑他与她亲近不过是要利用她,只是她却不曾料到,这太子瑢给出的理由,竟是与以前的她有关。

正是,因为她的容貌与以前的长玥公主如出一辙,是以,便勾得这人忆了往昔,从而对她心生怜意。

他的这席话,虽言之凿凿,诚恳无异,只是她仍是不敢全然相信。

只因,连与她‘恩爱有加’了数十载的萧意之都会背叛于她,这认识了不过两三日的云苍太子,又如何能肆无忌惮的对他信任。再者,无论如何,而今她满心的千疮百孔,也早已是断情端意,再也无法信上任何人了。

是以,这云苍太子表现得再好,她也无心信任。

心思至此,一时,思绪延绵,复杂深沉。

半晌后,长玥才回神过来,麻木无波的问:“既是故人已殁,殿下又何必再念。再者,扶玉满身鄙陋,便是容颜与长玥公主相似,但也不可与她相提并论。甚至于,那长玥公主死于愚昧,本是该亡,此等懦弱无脑之人,扶玉,也不屑与她沾上任何联系。倘若是殿下因为倾慕长玥公主而对扶玉心有怜惜,那便望殿下此际便放扶玉回宫。扶玉与长玥公主,无论是性子还是思虑,皆非一路人,殿下若要在扶玉身上寻得长玥公主的半分影子,定是空手而归。”

这话略微有些偏激,然而话语内执拗冷硬,然而长玥却面无表情,不急不怒。

待嗓音落下,她便无波无澜的抬眸朝他望来,深眼凝他。

他倒也淡定,面色分毫不变,便是那双瞳孔内的温润之色,也是不变分毫。

他稍稍抬眸朝长玥迎视而来,略微认真的道:“本殿并未在扶玉姑娘身上寻长玥公主的影子。”

说着,嗓音极为难得的沉了半许,继续道:“也不必寻。”

长玥神色微动,终归是垂眸下来,心生冷沉,并未言话。

他话锋稍稍一转,只道:“今日,本殿的话似是多了些,但望扶玉姑娘相信,本殿对你,历来都无恶意。无论你与大昭那长玥公主是否相似,本殿皆不在意。再者,今日既是出来游玩赏诗,便该玩儿得高兴才是,其余那些杂念,本殿不再想,也不再提,也望扶玉姑娘不想不提,可好?”

长玥阴沉冷冽的道:“殿下既是这般说了,扶玉自是遵命。”

这话一落,长玥再不言话,纵是太子瑢略微尴尬的找话题言道,长玥也仅是兀自垂眸,沉默不言。

太子瑢怔了几怔,神色也稍稍一变,眼见长玥态度冷漠,也仅是微微的皱眉,但却并未发怒,仅是朝长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半晌后,他才垂眸下来,也开始兀自沉默。

一时,车内气氛彻底沉寂,平寂无波之中,透着几分令人头皮发麻的厚重与压抑。

马车的车轮声依旧循环往复,冗长不断。

待许久后,颠簸摇曳了许久的马车,也终于是停了下来。

“殿下,大昭京都的东湖泊到了。”车外扬来恭敬嗓音。

太子瑢随口应了一声,提前下了马车,待长玥挪身至马车边缘时,便见太子瑢再度伸手朝她探了来。

以前下车时,萧意之也时常如这太子瑢一样伸手自然而然的递来,要扶她下车,看似举止柔和,满是体贴,但却包藏祸心,后来,命运转折,满身狼狈之后,妖异之人也曾扶她下过马车,只是次数微乎及微,满心戏谑与调侃,并非真意,如今,这满身贵胄的太子瑢再度公然伸手朝她探来,即便动作依旧自然无波,看似尊重,但此举落在长玥眼里,却或多或少的激起了几分沉杂与涟漪。

这太子瑢,究竟何意?

若说当时在宫门外拉她上车是随意之举,但如今再度要伸手扶她下车,究竟是君子之举,光明磊落,还是,别有心思?

思绪翻转,终是未得答案,只是大抵是想得深了,是以对这太子瑢也越发的疏离戒备。

“不劳烦殿下,扶玉自行下来。”

她阴沉冷冽的道了一句,随即,便在他微怔的目光中干脆的下了马车。

他那只手,略微尴尬的僵在了半空,待朝长玥凝了片刻后,他才收手回来,缓道:“世人皆爱金玉,爱贵胄,爱权势,但扶玉姑娘对着几者,却是都不爱。”

长玥冷眼观他,阴沉无波的问:“殿下此话何意?”

他叹了口气,而后微微一笑,“并无何意,仅是觉得扶玉姑娘对本殿极是疏离罢了。”

说着,转眸朝前方偌大的东湖放眼观望,唇瓣一动,继续问:“本殿而今倒是想知晓,本殿在扶玉姑娘眼里,是哪类人?”

长玥冷道:“扶玉鄙陋,岂能评判殿下是哪类人。”

他并未放弃,缓问:“扶玉姑娘不愿说?”

长玥抬眸,再度朝他望来,却不料这一望,便与他那双平和的眼睛全然对视。

他瞳孔之中,虽依旧带着几分温润笑容,然而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发觉那一缕缕掩饰不住的复杂与探究。

长玥默了片刻,才垂眸避开他的视线,随即唇瓣一动,直白出声,“殿下,虽位高权重,但却温润如风,看似君子,实则,却也是深不可测之人,令人,不得不防。”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生长在皇宫中的人,皆非浅薄无能之辈。而能坐稳东宫之人,不止是能力非凡,更还得有手段。不知扶玉此番言论,可是恰当?”

他微微一笑,瞳孔之色略微在长玥面上流转,待片刻后,他薄唇一启,缓道:“扶玉姑娘这番评论,有恰当之处,自也有不恰当之处。本殿的确位高权重,能坐稳东宫之位,不止是本殿嫡出身份所致,还因本殿极为上进,深受本殿父皇赏识。而论及深沉与手段,本殿自诩对待善人,便以善心相待,对待恶人,便以恶法相待,是以不曾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反倒是爱憎分明,倒也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扶玉姑娘这番言论,倒是干脆而又大气,本宫倒也奇了,像扶玉姑娘这般出身山野,闭目塞听之人,如何能言道出这番言论来。”

“山野之人,也非全数闭目塞听。殿下如此而问,可是怀疑什么?”她答得干脆,语气中的冷沉与质问之意也是显露得淋漓尽致。

他神色微动,再度缓道:“本殿并未怀疑什么,仅是觉得扶玉姑娘虽出身山野,但也见识非凡罢了。”

说着,再度放柔了嗓音,缓道:“本殿与扶玉姑娘也算是相识一场,且本殿对扶玉姑娘的确无恶意,是以,扶玉姑娘对本殿,可否稍稍平和几许,不再抵触怀疑,争锋相对?”

“身处狼窝,处处危机,扶玉已是习惯了戒备。望殿下见谅。”

长玥冷道。

他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便释然而笑,“狼窝?扶玉姑娘是将衍公子比作了狼?”

他忽然转了话题。

长玥神色冷冽,扫他一眼,并不言话。

他面上笑容再度尴尬皲裂了半分,却也仍未发怒,仅是默了片刻,朝长玥缓道:“扶玉姑娘身边处处危机,寻常戒备点也是自然。你与本殿相处的次数也少得可怜,若本殿此际便让扶玉姑娘对本殿卸下心防倒也不切实际,但本殿相信,待扶玉姑娘与本殿接触得久了,姑娘对本殿的看法,也自会改变。”

他嗓音平和,温润之中偷着几分笃定与诚恳。

然而这话入得长玥耳里,却依旧是过眼云烟,不曾留下半抹痕迹。

她静立在原地,依旧是一言不发。

太子瑢扫她几眼,似是对她这般态度也略显无奈,随即便转眸朝身旁小厮吩咐几句,待小厮急忙应声转身离开后,他才回神朝长玥望来,缓道:“画舫本已备好,扶玉姑娘随本殿这边来。”

长玥一言不发,冷沉点头。

待随着他朝前行了十米之距,便登上了他差人准备的画舫。

偌大的画舫,装扮别致,地面铺就的地毯也像是崭新,连带画舫中的软榻圆桌都像是新的一般,毫无用过痕迹。

画舫屋中的角落,淡香微微,似梅似兰,然而若是深呼吸的细闻,却又辨别不出究竟是哪种花香。

有冷风自画舫的雕窗灌入,略生凉意,而转眼朝窗台望去,便见窗台上的几株腊梅开得正盛,再加之淡阳斜洒,乍然观望间,倒觉满目怡然。

偌大的东湖之上,大抵是诗会得从下午开始,是以此际东湖内的画舫并不多,只是即便如此,周遭丝竹之声却是不少,各自层层交织,或柔情四溢,或春风如魅,吹弹而出的曲子,皆有几番红尘风月的味道。

太子瑢细细听了半晌,突然来了兴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朝长玥缓问:“听说,扶玉姑娘抚出的琴音,也是一绝?”

长玥瞳孔微缩,冷眼朝他扫来,唇瓣一动,依旧是问得直白,“何人于殿下说的?”

他笑了笑,“那日本殿刚入大昭京都,惠王亲自来迎,在宫宴上时,惠王似是心情不佳,兀自饮酒,竟饮得大醉,随后拉着本殿闲聊,酒后说的。”

是吗?

这太子瑢入得大昭京都的日子,想必正是她入住在惠王府中的日子,如此,她那时候已是全数落入了萧意之手里,被他彻底禁锢在惠王府中,逃脱不得,如此,萧意之自该畅快得意,又为何会心情不佳?

莫不是,萧意之对她虽有利用之意,但却因心机作怪,救她心切,是以惹得晏亲王那狗贼不悦,从而对萧意之施压,如此,那萧意之即便是在这太子瑢的接风宴上也抑制不住的心绪不佳,从而,还喝醉了?

长玥垂眸,神色冷冽,兀自思量中,却是并未言话。

正这时,他再度平然缓和的出了声,“扶玉姑娘倒是不知,那日惠王醉了,倒是说了不少关于姑娘的事,虽不曾点出姑娘名讳,但本殿后来接触了姑娘,倒也能猜出惠王口中之人定是姑娘。说来,惠王当日说姑娘惊艳绝绝,想来这满宫之中,除了扶玉姑娘以外,倒是无人能配得上这‘惊艳绝绝’几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