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的宗弼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宗磐迷恋的目光,他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喜怒,开口说道:“你们从前做帝姬的时候,想怎样就怎样,现在你们都是我们大金的奴隶,想要做什么,那也要看我们允不允许。”
香云看着宗弼,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齿怒视着他也不说话。
宗弼又说:“一个奴隶,尤其是女奴,最重要的就是顺从和取悦自己的主人,你这样子是顺从吗?”
一旁的珠儿一直在哭泣,此时听了宗弼的话,仰起小脸,看着宗弼,目光挣扎了半晌,终于跪了下来。她俯在地上哀声求道:“求求将军,我母妃到现在连一口棺材都没有,听说是用草席子卷了,我愿意伺候将军,只要将军愿意帮我好生安葬母妃。”
香云生气地斥道:“珠儿,别求他,不许求他们,要不是他们,你母妃至于投井而死吗?”
珠儿哭泣着说:“可是香云姐姐,我母妃临死连一口棺材都没有,这、这让我怎么能够安心啊?”
香云的眼睛也红了,倔强地说道:“人死不过有如灯灭。至于是草席子还是棺材,她哪里知道?也不过是活着的人求个心安,可是你现在为了这个心安,就要弯下你高贵的头颅,丢掉你的帝姬身份,你母妃若是在地下得知,只怕更加难受。”
珠儿此时只有一声声哭着:“那我怎么办?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来帮你吧。”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宗磐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笑吟吟得,眼睛却盯着香云说道:“我帮你安葬你母妃!来人——”
一旁的金兵立即上前,宗磐吩咐道:“去,好生安葬了她母亲,然后带了这位帝姬去上柱香吧,这位帝姬如何称呼?”
珠儿怯怯地说道:“我、我是惠福帝姬,小名叫珠儿。”她一双黑黑的眼珠子不停在宗磐身上打量,充满了好奇。
宗磐笑着点了下头,一双眼睛在珠儿身上飘了一下,又重新转过去看着香云说道:“这位香云姑娘是……”
香云冷冷的眼神横了宗磐一眼,并不作答。
一旁的珠儿见宗磐脸上露出讪讪之色,急忙抢着说道:“她是我姐姐,是仁福帝姬。”
宗磐笑着应声。
国师宗翰在一旁有些许不满,沉下脸对香云喝道:“放肆,这位是我大金皇上的长子,如此尊贵身份,比你只高不低,你居然敢如此无礼,来人,给我将她单独关押起来,不许给她喝水和饭食,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宗翰的话让宗磐吃了一惊,他看了一眼宗翰,宗翰却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宗磐于是保持了沉默。
珠儿也惊吓地看着宗翰,畏缩着肩膀不敢出声。
一旁的金兵伸手就要拉香云。香云手一挥,躲开那只手,厌恶地说道:“不许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昂着头走出小院,脸上的神情骄傲极了,她的裙裾拖在地上,就像一只孔雀的尾巴,宗磐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影上,久久不能收回。
四太子宗弼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完这出戏,此时开口说道:“既然大皇子怜惜此女,不如让此女来侍奉大皇子吧。”
宗磐一愣,显然没料到宗弼会突然说出这话。他看了一眼珠儿,犹豫了一下。
十四岁的珠儿虽然年龄偏小,未曾发育成熟,可是在男人眼里,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韵味。徽宗生性风流,对于女人,就如同他品赏字画一样,眼光一样的好。他的嫔妃,自然个个容貌出众,生出来的女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宗磐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国师宗翰在一旁也没有任何表示,宗磐也欣然接纳。
宗弼长长出了一口气,神色也有放松,提议众人重新回到大帐里。
宗磐带着珠儿和宗翰离去,他们的居住处隔着宗望宗弼有一段距离。
宗弼独自坐在大帐里沉思,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
这时,负责诊治也泽里的大夫匆匆赶来向宗弼汇报:“也泽里大人病得很严重,恐怕有性命危险啊!”
宗弼皱着眉问道:“怎么会这样?我和二太子也和他一样的病,他怎么偏偏比我们病得厉害?”
大夫吞吞吐吐地答道:“恐怕、恐怕病因倒是其次,也泽里大人是遇到了鬼祟吧?”
宗弼沉着脸看他:“怎么说?”
大夫缩了一下脑袋,壮着胆子回禀:“也泽里大人昏迷时,经常叫嚷,好像、好像有个女鬼缠上了也泽里大人。大家都说、都说……”竟然不敢再说下去。
宗弼看了一眼我和蔡氏,脸色更黑了,呵斥大夫:“不许吞吞吐吐地,外面传了些什么话,都给我说来。要是有半点不实,我就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大夫一下子就脱口说了出来:“大家都说是前日那个绑在树上死去的女人在诅咒,说那个女人的鬼魂已经缠上了也泽里大人。一定要勾了大人的命去。”
宗弼立刻暴怒:“荒唐!大金国一路打来,杀了这么多人,也不见有哪个的鬼魂来索命,照你这么说?她怎么不来找我?”
大夫害怕了,却仍然如实告诉宗弼:“那是因为您和二太子有太祖保佑啊!那女人的鬼魅自然也不敢靠近。况且当时也是也泽里大人对付的她。”
宗弼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他摆手,疲倦地让大夫退下:“先去好生照料吧,一会儿我去看看。”
两日来,宗弼因为腹泻的原因,一脸的倦色,送走了国师宗翰,他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更加觉得疲惫。
他躺倒在兽皮上,吩咐蔡氏为他按揉着太阳穴,又闭着眼睛吩咐人去宗望处看一看宗望的病况。
过了一会儿,去宗望处的人回报说宗望的病势还是像从前那样,倒并没有也泽里那么严重。
宗弼于是起身,强打了精神去看望也泽里。
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我留在大帐里,哪里都不许去。
天气依旧阴沉着,我百无聊赖地被留在大帐里。
看到宗弼案桌上摆着的纸张,我又一次动了心思。
我走向门口,看守的金兵立即拦住我:“四太子吩咐了,哪里都不许你去。”
我笑着向他们请求:“我不是想出去,实在是,我记得从前好像听人说起过一个药方,治疗将军的病可能有效果……”我指了指案桌上的毛笔和纸砚:“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能让我边想边写吗?”
两名金兵目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刚才四太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笑容满面地对他们说:“四太子威武过人,他在的时候我只顾着害怕了,现在一个人才想起来。要是不写,等到四太子回来,我怕我又忘记了,我这个药方应该是很有效的。”
两名守兵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犹豫,其中一个年长的说道:“你的药方真的有效?”
“真的。”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腹泻最重要的就是补充身体里失去的养料成分。我从前拉肚子的时候,外婆不但给我喝热热的红糖水,还会给我煮带了盐的苹果水喝,很有效的,姑且写下来试试吧,我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需要纸笔画符。
年长的守兵想了一下,走到案桌前,拿起纸笔递给了我:“快点写,就在这里写。”
“这里怎么写?”我为难地说道:“我还是去里屋写吧,这里连个桌子都没有。”
守兵翻了一下白眼,冷冷说道:“里屋也没有桌子。”
“那也比这里好,至少地上铺着褥子。”废话,在他们眼皮底下,我怎么写符啊!
看到他们犹豫,我急忙好声恳求道:“你们已经给了纸和笔我了,就让我到里屋写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你陪着我进去看着我写。”
年长的守兵说道:“没有得到四太子的允许,我们是不敢随便进去的。”
我暗喜,接着说道:“那我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写,你可以看得到的。”
守兵想了想,点头说好。
我乐极了,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退到屋子里。
他一共给了我一张纸,我小心地折叠出来,用指甲压了一道印痕。守兵在外面不耐烦地看着我做这事说道:“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要写就赶快写啊!”
“知道知道,这张纸太大了,我折小一点。”我一边嘴里应付着,一边飞快地裁下两张纸条。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年长的守兵立即紧张地对我说道:“你赶快写出来,四太子已经回来了。”
我靠,他怎么这么快的手脚啊!
我飞快地用笔画了一道符,写到最后的时候,竟然干了,连忙又用舌尖舔了舔毛笔,立即飞快地画了下去。
我一连画了两道符,又要去注意外面的守卫有没有盯着我,精神无比紧张。
宗弼大概已经走近来,守卫立刻对他行礼问好。趁着这机会,我立即将符纸折叠了放进了衣服里面,然后拿着笔装作思考,写出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