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一进来,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觉得有一种压力向我袭来。
我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蔡氏,她虽然表面平静,眼里却暗藏着喜色。
这一路,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蔡氏才会这样高兴呢?
宗弼进门时,守兵已经向他报告了给我纸笔的原因。他走进来看着我。我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笔。然后直起腰看着他。
宗弼伸出手,我连忙将药方递到他手上。
他低头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了蔡氏手上,吩咐道:“你去找个大夫看看,给也泽里将军试试。”
蔡氏看了我一眼,鞠了个躬,然后就匆匆离开。
宗弼盯着我,锐利的眼神让我的心直跳。
他慢慢坐了下来,靠在褥子上,对我勾手道:“过来。”
我镇定地慢慢朝他走过去,离着他有一段距离就停下来,装作温顺地垂下了眼帘。
宗弼死死盯着我说:“你说,也泽里的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我立即吃了一惊,抬起头说:“怎么可能?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我一直被你关在这里,就算要害他也没有机会靠近他啊!”
宗弼冷笑一声:“我们三个人生病的前一天,就在这里,要不是你做的手脚?怎么可能一起生病?”
“大夫不是说了吗?生病的原因是你们吃了不洁的狗肉。再说了,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靠近过你们,又怎么可能下毒害你们呢?”我的心里噗噗乱跳。
宗弼的性格翻脸无情,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会让人杀了我的。
“你就算要投毒,也没有那个机会。我听人说,你会一点妖术,说不定你是用妖术作祟。”
我吓得连忙分辨:“没有这回事,什么妖术?我要是有妖术,还会被你抓进来吗?早就逃跑了。”
宗弼轻轻笑道:“我本来也不信,不过也难说,听说你之前用纸人代替你在恽王府里过了一段日子,这也算得上厉害的妖法了!”
看来,一定是蔡氏告诉他的了!我就猜到,蔡氏刚才和他出去的路上,一定已经打了小报告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那是有人刻意加害我,以讹传讹,没有这回事。蔡氏原本就嫉恨我,恶意中伤我也是有的。”不论如何,我来个不承认。
宗弼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笑道:“那好啊,你既然想证明不是你做的,就看今天也泽里的病有没有起色了。”
我抿了抿嘴唇,静静看着他说道:“我可不敢保证。也泽里并不完全是病,他是被朱氏的冤魂缠上了!”
宗弼立刻直起身子,脸上带了怒气:“胡说,什么冤魂?不要在我面前信口开河!”
“我没有说错,也泽里就是被朱氏的冤魂缠上了,你可以问蔡氏,朱氏死的那天晚上,她和我一起看到了朱氏。她是不会放过也泽里的。我的药方救不了也泽里。”
宗弼的眼睛看着我,眼里似乎凝聚着一股风暴。
我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他的神情转为轻蔑:“那你还写药方给我干什么?有用吗?既然药方没有用,你要纸笔做什么?”
我的心狂跳数下,强自镇定道:“怎么会没用?你和二太子的病情也没有起色,至少对你们二人有用吧。”
宗弼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我们的病情还没那么严重,不需要你的药方。”
可惜他这话说早了!
到了晚上,宗弼又一连拉了好几趟,宗望那边也传了音信过来,说是腹泻也有加重。
宗弼生气地揪着我的衣服问我:“是不是你做了妖法?要不然,明明我之前都好转了,才半天时间,怎么又加重了病情?”
我很无辜地摊开双手:“四太子,我可是一直远离你,什么都没有做啊!”
宗弼阴冷着脸看着我。
我于是劝他:“四太子不如用我给你的药方吧,如果我的药方治不好你,那么你再给我治罪也不迟。”
他松手推开我,大声喊道:“来人,将我把她关起来!给我看牢一点,不许让她跑了。”
我被关进了刘家寺后面的一间柴房里。
这间柴房里堆满了树枝和杂物。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旁边也有一间屋子锁着。
门上有一个小窗户,我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有人立刻呵斥我。
进去之后,我敲了敲墙壁,那边却没有回应。
我低声喊道:“香云、香云是你吗?”
黑暗中,那边终于响起了香云的声音。她迟疑着问道:“是谁?”
“是我,我是你三嫂啊!”
“三嫂?你怎么也被关进来呢?”
我急切地说道:“不说那么多了,香云,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我当然想,可是这里这么多金兵,怎么离开这里呢?况且,姐妹们都被关押在这里,我要是偷跑了,会不会连累她们?”
这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迁怒,金人要将大宋的帝姬们带走献给大金皇帝的,想来也不会怎么伤害她们,况且,我现在要救的是香云和珠儿,其他的可以等下一步:“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的性子太执拗,将来还会有很多苦头吃,过刚易折啊!”
好半晌,香云才幽幽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并不敢轻易损坏不爱惜。可是,要是真的到了被人侮辱的那一天,我倒不如一了百了,落得一个干净。像朱氏那样,死了也不瞑目。”
听了香云的话,我的心也沉重起来。
她又问我:“三嫂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逃脱呢?你之前不是也想办法跑了,还不是又被捉回来?”
听了她的话,我肩膀的旧伤又觉得隐隐作疼。我的计划原本也是带着香云先离开再说。不过香云说得有理,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我可再不能被宗弼捉回来了!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柴房的门被人踢开,数十个士兵拿着火把站在门口,宗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他的手下尹始默对我喝道:“还不快起来,随我们出去。”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有慢慢起身,跟在他的身后出去。
宗弼的精神似乎要比白天好的多,步伐也变得有力了。
我跟着他走过一顶顶金军的营帐,来到了一个较大的帐篷里。
还没进去,就听到也泽里的叫喊声,虽然恶声恶气,可是明显地有气无力。
“滚,你这个妖妇,不许靠近我!我要杀了你!再来!再来我一刀劈了你!”
“给我请法师,我要镇住这个臭婆娘!滚——!不要找我,不许靠近我!”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难以辩查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出来了!
宗弼在门口停住,看着我,示意我走进去。
他木着脸对我说道:“你去试试,要是也泽里的病好了,我就放了你。”
我不禁一笑!
宗弼的话我不敢相信,他有心想捉住一恒,要以我为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走我?
掀开帐帘,我走了进去。
短短一日未见,也泽里已经没了人形。双颊凹陷下去,眼睛下面发青,就好像被鬼打了两拳一样。
魁梧的身材也变得好像一滩死肉,整个人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在他的身旁,还有两名女子照顾着他。而他的身后,我看到穿着白袍的朱氏在对我笑。
她在阴测测地对我笑,挥舞着长袖,不停地围着也泽里晃来晃去。每一次晃动,也泽里都惊恐地睁开眼睛大骂,任谁都看得出,他不过是声厉内荏而已,压根震慑不了任何人。
宗弼板着脸对我说:“你看看怎么治,赶快,尽快,只要治好了,我一定会重重赏励你。”
他们都看不到朱氏,不明白,朱氏已经是铁了心要也泽里的命,看到宗弼进来,朱氏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可是一双仇恨的眼睛依然不离也泽里。
我摇摇头对宗弼说道:“对不起,我治不了他了,朱氏的鬼魂就在他的身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对于现代人,也许不相信鬼魂,对于古代人,鬼魂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的。
可是宗弼偏偏是个固执的人!
他一点儿也不相信:“在哪里?我一刀劈了她。”
我摇头笑道:“你看不到她,只有他才能看得到她,我也可以看得到她的。”
刚说完话,朱氏的长袖就拂过了也泽里的脸,也泽里顿时嚎叫起来:“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贱女人!”
他指着一个角落,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在那里,就在那里!杀了她,给我劈了她!”
也泽里反复地嘶吼嚎叫爱哦,声音慢慢变得无力!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终于死了!
我看到朱氏对天长笑,笑中带着泪。
宗弼一直命令我跟在他的身后,我也猜不到他的心里想什么。
也泽里的葬礼举行完了之后,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他命令人将香云带了过来。
香云已经饿了两天了,他们没有给饭她吃,就连一口水都没给她喝。
虽然神色恹恹,可是她的眼里依然有股傲气。、
宗弼看了她好半晌,问道:“大宋的两个皇帝已经都押解上路了,大宋已经亡国了!你想不想为你的父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