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炮响,划破天际,惊起海鸟无数。
海鸟高高飞起之际,他们变成了国王砧板上的肉!
轰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炮声响,距离红蜻蜓号三十多米处掀起一堵水墙,向红蜻蜓号迎头倒下。
乔双双极目远眺,十艘武装舰艇黑压压逼近,正中间的一首中型舰艇上,国王笔直地站着,冷酷得像个死神。
看样子,这一次国王是不惜血本,也要送他们上西天了。
王子血红着眼珠子跳了起来,残耳一面转舵,一面沉声喝令:“准备战斗!”
炮声继续轰鸣,一枚重炮正好落在红蜻蜓号转舵前的位置,大伙儿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若不是残耳有先见之明,这会儿他们只怕都得去和海神聊天喝茶了。
红蜻蜓号在海面上划出了一条曼妙的弧线,速度虽然不快,但角度无比精确。水手们虽然遭遇大险,还是情不自禁地大声喝彩。
“你们下船吧!”船长高高打起了白旗,向王子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老头,你在见什么鬼?”残耳厉声喝道,“你看看这架势,就算他们下了船,对方也绝不会手软。”
船长瘫软在甲板上。
小彼得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把船长和彼得扶下去。”残耳下令,现在,他成了红蜻蜓号名副其实的指挥。
王子脸色苍白,抿紧了嘴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忽然迅速爬上了桅杆顶端,冲着国王做了个手势。
砰!
枪声响起,王子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桅杆上摔落下去,眼看就要撞击在甲板上。
说时迟那时快,乔双双身体陡然向前,一把将王子接在怀里,但王子从上而下的撞击何等厉害,乔双双踉跄了几步,两人一同栽入了海水之中。
残耳大惊失色,疾步抢上前去,只见波涛滚滚,哪里还有两个人的身影。他的眼睛登时红了,扭头向国王的舰队望去,只见国王缓缓放下手中长长的望远镜,高高扬起手臂,那是送他们上路的手势。
他暗呼不妙,举枪瞄准对方炮手,砰然射击。此时两方距离不远,对方炮手缓缓倒地,那一炮终于没有射击出来。
可是他这一枪却再次改变了局面,国王的舰队本来已经转杯转舵回航。这一枪重新点燃战火。
轰隆一声,红蜻蜓号船首处被一枚炮弹击中,木板碎屑四下飞溅。一名水手猝不及防,碎片飞入眼中,一颗眼珠子顿时废了。他捂住眼睛,嘶声长叫起来。
叫声也没有持续多久,炮弹已经如雨点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跳海!”残耳大叫,纵身入海。他才刚刚跳离红蜻蜓号,红蜻蜓号就在炮声中四分五裂,火光冲天。
灼热的气流将残耳远远地弹了开去,身体仿佛被割裂般疼痛不堪,但是幸好这剧烈的疼痛,反而唤醒了他残存的意识。他在海面只吸了一口气,便又潜到了水里,国王的舰队还在搜索,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吃一颗枪子。
当他第二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天空是一片黑暗,风正在用劲地驱赶着疾驰的浮云,风暴快要到来了。他看到国王的舰队终于转舵,渐渐去远。他知道他暂时脱险了,可是接下来了,在他的面前,是一片无边无际,阴沉可怕的海面,浊浪汹涌,滚滚而来,红蜻蜓号已经不知去向,船上的人估计也无一幸存。他呢,他在国王的枪炮中逃出来了,却很有可能在大海里因为体力不支而淹死。他想到了王子和乔双双,心又是一沉,他当然希望他们仍然活着,可是,有可能么?
事实上,就在距离他一百米的地方,乔双双正拖着失去了知觉的王子奋力前行。她的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恐惧有多深,风暴就有多剧烈。
见鬼的司水之力!
乔双双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这种莫名其妙她无法控制的力量!
她想要让自己开心一点,放松一点。可是,王子在她的身边生死未卜,她又如何能放松得了?
她想要呼唤王子,但是她没有声音!于是她又无比憎恨夺走了她声音的海的巫婆!她一边划水,一边不时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王子。但是王子始终没有反应。
她的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她不敢去想的念头:王子莫不是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加剧了她的恐慌,也增添了新的仇恨——她恨死了那个给王子带来死亡的国王!
天空因为她阴霾的心情变得更黑更阴沉了,稠密的云块向他们的头顶压了下来。闪电划过夜空,如金蛇狂舞,照亮了那浑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层,大雨倾注。
乔双双只好潜入海中,这时她的脚忽然一阵剧痛。她记起她的双脚只有碰着陆地才会传来那种疼痛!那么,陆地到了吗?
她心头一阵狂喜,雨势顿时弱了下去。她定睛向前凝视,眼前耸立着一大堆奇形怪状的岩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一个小岛,不过她总算靠岸了。
乔双双站起身来,用力抱起了沉重的王子,才向前走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她实在是太疲倦了,睡眠竭尽全力在她耳畔发出最动人的诱惑,闭上眼她就能够睡过去。但是她不能,她使劲地瞪大眼睛,俯下身子听了听王子的心跳,尽管心跳很微弱,但是王子还活着。这个信息鼓舞了她,她感到力量重新涌入体内。她站起来,把王子紧紧抱在怀里,踉踉跄跄地向那些岩石走去。她****的双脚和双腿被锋利的岩石割伤不下百处,不过那比起她双脚的疼痛,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何况,她此时甚至感激疼痛,疼痛令她保持着清醒。
乔双双此时心头空荡荡一片,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敢想。灵台空明使她的情绪陷入麻木状态,风暴不再继续,尽管天空依然堆积着厚厚的积云。
走过那片岩石地带,乔双双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她惊喜地咧开了嘴唇,阴云在她头顶四散开去,天边露出了一抹亮色,那亮光映着周围的云朵,都发出了动人的色彩。她知道,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这一个恐惧的夜晚,终于走到了尽头。
她松了口气,把王子放了下来,此时方有机会检查王子的伤口。那一枪很惊险,击中了王子的肩膀,只要再下去两寸,王子的心脏就会被洞穿。
乔双双又惊又喜,现在她必须想办法取出子弹,救活王子。她四下眺望,只见东南西北尽是茫茫大海,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孤岛上。岛上树木茂密,却荒无人烟。见鬼,她不懂草药啊!谁能来帮帮她?
她急得又要哭起来,忽然她看到有个人影摇摇晃晃地攀着岩石爬了上来。
天!
她捂住了嘴唇——是残耳!
残耳也看见了她,大叫道:“乔!哦,我不是在做梦吧?”
乔双双摇了摇头,泪水飞了出去。
等等,眼泪!
乔双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飞快地把自己的眼泪涂抹在王子的伤口上——没有用!她傻眼,重复自己的举动,但是,王子的伤口毫无复原的可能。
“乔,你在做什么?”残耳已经奔到了乔双双身边,他本来冲动得想要抱住乔双双的,但是他被乔双双的行为弄糊涂了。
乔双双摇了摇头,她的眼泪不灵了。她当然不会明白,她的伤口只能对表皮的伤害起到疗效,但是王子受的是根本性的伤,何况子弹尚在里面,如果王子的表皮愈合,不但不是一件幸事,反而是一件坏事。
乔双双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只是茫然地抬起头,望着残耳。
“他受伤很重,需要医治。”残耳看见了王子的伤势。
乔双双点了点头,期许地注视着残耳。
“乔,我会尽力。”
感谢上帝!
乔双双无声地说着,感谢上帝为她送来了残耳——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残耳当然懂得基本的救助知识,这些救助知识,是大海上生存的必备常识。
残耳很快就从岛上找来了一些药草,他拿起其中一些,用石头捣烂了敷在王子的皮肉上。
乔双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处伤口,不一会儿,伤口溃烂起来。她惊慌地盯着残耳:怎么回事?
“肌肉必须烂掉,我才能取出子弹。”残耳忧心忡忡,“如果有刀子的话,就可以快点。现在只好用这个办法将就。幸好我的枪没有丢掉。”
他从枪里面取出了一粒子弹,倒出其中的火药备用。
残耳手脚很快,子弹一取出,他就把火药倒入伤口之中。哧的一声,伤口冒出了火花。王子大叫一声,痛得睁开了眼睛,但是只一会儿又昏迷了过去。
“必须给伤口消毒,不然伤口一化脓,他会被高烧夺去性命。”残耳仿佛知道乔双双在疑惑什么,一边将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一边解释着他的做法。
等一切包扎完毕,残耳累得说不出话来。
乔双双知道残耳需要什么,她站起身,不一会儿,就拎着两只野兔回来。
残耳生起了火堆,将两只野兔烤了。自己一只,另一只给了乔双双。
乔双双撕了一块后腿肉,嚼烂了,才嘴对嘴喂入王子口中,又在王子的穴道上轻轻推拿,迫使那肉咽下去。
残耳转过头去不看,心头却泛起了淡淡的酸涩。
乔双双喂了几块后,王子的眼珠子才微微转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乔双双,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乔,我们还没有去见上帝么?”
“你这样的人,上帝不肯收!”残耳冷冷地说道,但是他的眼眶里却涌入了热泪。
“残耳!”王子惊喜地叫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力气扭头。乔双双帮助他扭过头望着残耳,“我还以为自己要做寡妇呢!”
“我没想到你那么热衷于做人妖!”残耳不肯扭头,怕王子看见他眼中的热泪。
“残耳,你不会是在哭了吧?”
残耳的脸红了:该死的,这家伙的眼光会转弯吗?
乔双双撕下一片肉,塞进了王子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