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到天涯的尽头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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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爱恨一线间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我搅了搅咖啡,抬起头来看着问我话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我笑,端起咖啡小啜一口。有点苦,因为我没有加糖,只加了牛奶。

薛怀礼笑笑,撑着头,靠在沙发上。他现在跟我一样,喜欢不坐沙发,改坐地上。好在他的那些职员不可能看见这样的他,否则难保多年树立的威信。

他开口:“我还不了解你?”

我微笑,垂下眼去。是的,他了解我,就如同我了解他。我似乎永远无法在他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而这种感觉,也从最初的害怕、防备,到渐渐习惯,最后演变成一种理所当然。

好像跟他聊工作上的烦恼,聊珠珠阿蓝闹的笑话,聊天文地理政治艺术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好像他成为惟一一个时常出入我房间的异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好像他再忙都会常常跟我联系交流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好像这样的亲密……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真的能够这样吗?

就算不曾与其他男人有过深交,但我也知道,其实我和薛怀礼的关系是比较暧昧的。

我幽幽看着他,“我们认识多久了?”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薛怀礼并没有惊讶,他偏着头想了想:“两年了吧?”

是啊,罗浮生死了多久,我们就认识多久。尽管……我们真正成为朋友的时间才不过一年。

“罗浮生也死了两年了。”薛怀礼又道。

我抬头。

“……为什么提起他?”我有些不高兴。

薛怀礼坐起来,直盯着我:“为什么不可以提起他?蕾,他不是禁忌,至少不该是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后调转视线,“什么禁忌不禁忌,我只是不想提起这个人。”

“难道你还……”薛怀礼有些迟疑地问。

“当然不可能!”我脸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生气。薛怀礼因我的激动而沉默下来,他的眼里闪了一闪,我知道,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反而更加坚信他自己的怀疑。

我咬着嘴唇。他不是很了解我的吗?为什么在我说真话的时候不相信我?我有些动怒,隐忍着站起来:“你明天一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

如果是在往常,这样的暗示一送出去,甚至不需要我说什么,只要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疲态,薛怀礼都会体贴地起身离开让我休息,但今天的他却保持着坐姿,看也不看我。

一时间气氛有点僵,我暗叹一声,又坐下来,薛怀礼冷凝的面孔没有一点笑意。

他也生气了。

其实薛怀礼很少生气,或许是他将这一面的他隐藏起来了,所以我看见的他总是带着笑容,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的他更有真实感。

他终于发现:“你在笑?”

是的,我望着薛怀礼轻笑,因为我冷静想一下后,便明白他刚才的表情是为何来:原来,他是吃醋。

薛怀礼被我笑得有点糊涂,不过我的笑容也让他的表情缓和下来,最后他有些别扭地搔搔头,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没什么可笑的吧?”

我真的收起了笑,只留一点淡淡的笑意在脸上。

“其实,我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喜欢过罗浮生,更谈不上爱。”我轻轻开口,“阿蓝对罗浮生的感情,才是爱,甚至常月仪也爱罗浮生,我的那个……只能算是一种迷惑吧。”

薛怀礼皱着眉,不过却凝视着我,可能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我、阿蓝、珠珠,还有罗浮生,都是初中同学,说起来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从一开始我便知道阿蓝喜欢罗浮生,而罗浮生,也喜欢阿蓝。”想起曾经那段青春岁月,我忍不住露出怀念的表情,“罗浮生……总是给人很温暖的感觉,无论对任何人,都是永远温和的笑容,我想很少有女孩子不会对他动心的吧?而他和阿蓝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是那种特别纯特别纯的爱情,也是每一个女生所艳羡的爱情。我是不相信爱情的,珠珠也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并不太相信所谓的幸福童话故事,但是我们看着罗浮生和阿蓝一路走过来,感情仍然那么好,所以我们不得不相信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正的爱情存在的。可以说,他们的感情,是我和珠珠的一种信仰,是所剩不多的,对‘幸福’的衡量标准之一。”

“不过,”我想起两年前知道的那个真相,“罗浮生毁灭了我的这种信仰,原来再美丽再纯洁的东西,也会有变质的可能。是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丑陋的,也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不被污染,完全洁白纯净的爱情。”可笑的人是我,是曾经相信它确实存在的我。

“那样的感情根本不是爱情。”薛怀礼在思考片刻后接上了我的话。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甚至我认为爱情并不是什么‘洁白的,不被污染’的,因为那样的感情,经不起考验,而且就算通过考验,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所以我倒觉得爱情这东西可以单纯一点来看,它是两个人的互相吸引,因为强烈的想在一起的愿望,让相爱的两个人自觉地忠于对方,爱护对方,甚至不惜牺牲生命让对方幸福。”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一下,为之失笑,“真是的,我怎么会在这里同你讨论爱情是什么……其实爱情到底是什么,有谁可以说得清,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就从来没想过,会有一见钟情这样的事发现在我身上。”

我略感吃惊,抬头望着脸色微赧的薛怀礼,他不好意思地瞥了我一眼。

说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一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薛怀礼……”我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抱膝,暂时没有看他的脸:“你在飞机上叫住我,那个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吃的是安眠药?”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叫住我。难道真的只是好心的忠告?

“因为我念书的时候,也依赖过那个东西一段时间,所以我一看便知道你吃的是什么。那个时候你一脸青倦,而你一次又是吃四颗,我禁不住就叫住了你,对了,蕾,你现在已经没有吃药了吧?”

这个答案让我有点失望。我以为他刚才说的一见钟情的对象……会是我。

“嗯,我现在的睡眠好了很多,不需要依赖安眠药了。”我还是用平常的语气回答了他。

“……快过年了,想一想真快,我们是去年三月重逢的吧?又是一年了。”薛怀礼突然转变了话题,令我有点措手不及。

“啊……是。”我迷惑地回答他。

薛怀礼犹豫了一下,很慎重地开口:“今年春节你是一个人过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日本?”

薛怀礼的父母离异后,母亲嫁到了日本,而薛怀礼则每隔一年去日本陪母亲团聚一次,跟那边也有一点生意上的来往。这些我是曾经听他提起过,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邀请我跟他一起到日本去。

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我不可思议地笑起来:“我?我拿什么立场跟你去日本?”我掩饰着转过头不看他,“而且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日本啊……”两年前我去日本时用掉了爸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笔钱,还跟余妈妈珠珠她们东拼西凑才有钱买了来回机票,最后一年的学费都是我打了好久的工才还上的,所以如今就算我想去日本,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薛怀礼有些急了:“你不想再去看看富良野吗?如果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我可以……”

“不必了。”我打断他的话,冷冷的,“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富良野——一个冰冷的白色世界,一个让我埋掉梦想的地方,我知道自己是讨厌富良野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又时常梦到它。

还有……经济上的差异,也是我跟薛怀礼在一起时,偶尔会令我感到难堪的东西。

“你真的不去吗?”薛怀礼似乎非常失望,“那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年?”

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不好。我挂起足以保护自己的笑容望着他:“对,你自己去吧,玩得开心点。”

薛怀礼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我良久,吐出一口气,“蕾,你太好强。”

我只是笑。

好强?是的,我是好强,不然我一个人活不到现在。

就算身边没有任何人,我也要一个人活得开心。

薛怀礼,这,可能是我跟你最不相同的地方,也是你惟一无法体会之处。

“那么蕾,你会来送我吧?”薛怀礼如此问。

我抿着嘴笑:“……我可以考虑来接你,毕竟你回来时应当会带土特产。”

“如果要我的土特产,那么送我和接我时你都要来。”面前的男人居然学孩子样的跟我说话。

“……不是吧?”我笑,然而我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愿意的。

薛怀礼挑高眉,做了一个“就是如此”的表情。

然后他也笑了,带着眷念似的笑容望着我,“我会早去早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暖了一下。他的眼睛分明在说:这边,有让我非常挂念的……人。

薛怀礼去日本的那天,正是公司里忙着清算的日子,我几乎脱不开身的,不过我答应了要去送他的飞机,所以不可以食言。

好不容易向公司拿到三个小时的假,我拦了辆出租就急急忙忙赶向机场,算时间薛怀礼应当会比我先到机场,毕竟他有自己的车。

我一边看表,一边打电话给薛怀礼。

“怎么搞的,为什么一直是‘通话中’啊!”我有些恼怒再次狠狠按下“重拨键”。半个小时前在公司打他的电话就是“该用户正在通话”,到了现在还是“请稍后再拨”。

我倒不是怕别的,就怕他临时决定换个航班什么的让我扑一个空。而且薛怀礼的这个私人手机号只有熟识的朋友才知道,他不是会拿着手机跟朋友煲电话粥的人,通上半个小时电话的情况我更是一次也没遇见过。他不会有什么事吗?

再打他的另一个手机,却是关机,如此的话,他的公事应当是交待完了才对。

真是奇怪了。

终于出租车开到了机场外面,离薛怀礼的登机时间大约还有半个小时。

“……该用户已关机……”再次拨打他手机号的结果,居然是这样。我气得想扔了自己的手机,不过还是忍住冲动。

嗯,如果薛怀礼已经到了,那么他的车就可能还在机场外面,不如我先找找他的车,要是实在找不到再进机场去找他。

打定主意后,我不是很抱希望地左顾右盼,老天,这正是旅行的高峰期,机场外停了一辆又一辆的车,我如果要一一去辨认,肯定得花不少时间。

不过,当我几乎已经放弃寻车行动时,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我面前。果然是一模一样,而且车牌也没有错!我兴奋极了,急忙跑上前去。

薛怀礼的车窗是深色的,我下意识地凑上前看了看,车内好像隐约有人。

我笑了,“薛怀礼,开门!”我拍着车窗。

过了几秒钟后,车门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吧?没听到?我再次拍玻璃窗:“开、门!”哼,我找他找了个半死,他倒好,居然在车里打盹。

然而我一时竟忘了,我是一直打他的电话,从“通话中”,到“已关机”。

也正是这个小小的失误,让我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样一幕情景。

车门终于打开来,薛怀礼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头发也是凌乱的,而他的嘴唇上却带着艳红的颜色。

“你怎么了?”我疑惑地问。薛怀礼的眼里一片慌乱,嘴唇翕动几下,却没有发出一个音。

然后我看到了副驾驶位上的人,一个年轻女子。她有一张小巧的脸,和一双桀骜不驯的眼,嘴唇微微有些红肿,但仍不影响其美好的形状。

“于蕾!!”薛怀礼终于叫出来,而我躲开了他想拉我的手。

这样的情景,谁也能猜到刚才车里发生了什么吧?

我笑了一下,又笑一下。最令我佩服自己的是,我居然深吸一口气后,将笑容保持到底:“……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们。请继续。”说完转身,我头也不回地走。

“于蕾!于蕾!”薛怀礼似乎是挣扎着追了上来,“你听我解释……”

“不用……不用。”我不断地吸着气,只为了让眼里的东西不要掉出来让我丢人现眼。我笑着对薛怀礼道:“不用解释,以你我的关系什么也不用解释……”我们不是恋人,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你刚才亲吻的女子是谁,因为那一点也不重要。

“不——”薛怀礼却是前所未有的粗鲁,他大吼着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又急又愤的回头向车里的女子道:“珂颜,你说,你快告诉她,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快告诉她……”

那个叫珂颜的女子却抿着嘴笑,优雅推开车门,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我和薛怀礼的面前。

她伸手,在薛怀礼的嘴唇上抹了一下,薛怀礼欲避却没有避开,但他到是看见了珂颜手指上的口红印,脸色由苍白变成青紫。

“我们当然什么关系也没有,”珂颜对他笑了一下,又面对我,“他只是给我钱而已,所以我和薛先生就算有什么关系,也只是金钱关系。这位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薛先生喜欢的人可是你啊!呵呵!”

我胸口急剧起伏,握紧拳头。这样的侮辱,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在我身上……

“乔珂颜!你——”薛怀礼气急败坏,哪有一贯的优雅。

“说真话也错?”女子打断他,一脸遗憾,“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说薛先生,你今天既然约了这位小姐来,又为什么还要约我?所谓久走夜路终会遇鬼就是这么回事吧。”她一脸冷然,“那么我只好祝两位好运了,再见!”

乔珂颜倒是说走便走,半丝犹豫也没有,我却觉得胸口的怒火如火山般快要喷发出来,只是咬着嘴唇想挣脱薛怀礼的手。

“于蕾,你冷静一点,你别遇到什么事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薛怀礼几乎要抓不住我,所以他也急得大喊。

“放手……”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要我放手可以,你得先听我说!”

“放手!”我怒火冲天,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对他拳脚相加,也不管打不打得到,踢不踢得着,只想让他放开我。

想不到的是,我的乱挥乱舞竟然也有用,当我自己的手一疼时,才发现拳头挥上了薛怀礼的脸上,打中他的眼角。

我和他一下子都愣住了。

但很快我便回过神来,薛怀礼同时也放开了双手。

薛怀礼受的这一下明显不轻,眼角立刻便肿了起来,“于蕾,你为什么不听听我要说什么?”薛怀礼的语气也加重了。

“不需要!”我马上回答,“你是我的什么人?说白了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才没兴趣陪你在这里丢脸。”我垂着眼,说着这些没经过大脑审批的话,这些让我感到委曲的话。

但是好一会儿,我都没听到回答。

“……什么关系也没有?”薛怀礼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难道不是吗?”

“于蕾,你太让我失望!”这次,是冷冰冰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是吗?同样的,你也让我感到失望,薛怀礼。”回身,大踏步走,而这次,没有谁再来拉我。

走出十步之后,眼睛里的水气让天地迷茫起来,我没有擦拭,任眼泪滑落。

至少我能保证的是,自己是抬头挺胸从薛怀礼面前离开。或许……也是从这份维系了两年的感情面前离开。

“于蕾,你今年真的不过来?”阿蓝再一次问这个问题,尽管我同样的答案已经给了她三次了。

“是的。”我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夹着话筒回答。

“可是为什么?你不也是一个人过?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过?”阿蓝仍不死心。

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想过一个不一样的年,可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过年的话,一个人不是太冷清了?”

将最后一点东西放进袋子里后,我“嘶”的一声将袋子的拉链拉上。

“不会冷清,因为我要认真想点事情,所以我想一个人待两天,好吗?”我坐下来,有些疲惫地拿着电话对阿蓝说。

“是这样啊,那么……春节快乐。”阿蓝听我这样说,也好像理解了。

“春节快乐。”我微笑。

挂了电话,我环视四周。家里收拾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却没有一点新年的样子,往年同样如此,我却没有特别的感觉,而今年……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出去度过假吧,就算是一个人。

我笑着站起来,提起地上的旅行袋。

那一年也是一个人拎着这样一个袋子,不同的是,那次是去富良野。

这次的目的地,却是——步云山庄。

大年三十跑到家外面住酒楼的人,恐怕确实不多见。所以当我到达歌乐山步云山庄,办理入住手续时,服务员小姐一直是拿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步云山庄位于山中,空气和自然环境都不错,可惜大过年的,山庄也是一片冷清。然而这正是我想要的,越是冷清的地方,也越让我看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我真的喜欢上——或者说爱上了薛怀礼。

而这点,我却发现得太晚。

无论曾经怎样欺骗自己,或是对自己说这样的男人惹不起,只做一对好朋友便罢,但一年的相处,我对他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好朋友那样单纯。我习惯了独占他的感情空间,习惯了他的笑脸,习惯了他的温和包容,也习惯了他的关心嘱咐,甚至习惯了对他任性……就像上一次,他离开重庆欲前往日本那天。

从那天到现在,我们已经近十天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任何联系。他应当是到了日本,长途就算不便宜,他也不是打不起,所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对我……失望了。

我知道我的个性看似冷静,实则是非常容易冲动那种类型,而且一冲动起来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更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

我确实是笨蛋!不仅为了那天的事失眠了一夜,而且直到第三天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现在回想起来,发生在薛怀礼和那个奇怪的乔珂颜身上的事疑点重重,他们或者是在车里接吻了,但是原因是什么?两情相悦?还是……薛怀礼被迫?

一想到这一点,其他的种种就很好推测了,毕竟三流的爱情故事里这样的烂情节一抓一大把,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现实中原来也会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自诩了解薛怀礼,事实上他的眼神根本就一再说明了他对我的感情,然而我却被嫉妒蒙蔽了头脑,说出“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这样的话来。

我早就开始后悔,后悔那天不该口不择言伤他的心,也后悔,自己让他完全失望……所以,他才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我注意到山庄里的工作人员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原来这些必须得留守山庄不能回家过年的人自发的组织起来办了一个晚会,路过大厅的时候,我看见到处都张灯结彩,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用各种暖色彩带、灯具将室内装饰得非常漂亮。

我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沉浸在自己快乐世界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我,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但是我却觉得自己离欢乐好远的样子。

于是我赶紧离开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作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那选择做出后,得到的是什么。

来到庭园里,丛丛的长青树在风里静默着,我踽踽而行,心里分外萧瑟。孤独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领略,然而这次,似乎特别难以忍受……

“飞、机——飞啊,飞啊,呜——”

原本坐着石椅上的我听到这个声音,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拿着一架飞机在这里玩儿,他的眼睛晶晶亮,头发因大量出汗而贴在脑门上,脸是红红的,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外套,我偏头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子。

我只是看着他,被他单纯而明显的快乐所感染,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而那个小男孩儿也看见了我。

他愣了一下,扬起笑脸跑过来,一点也不畏生的大声问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迟疑了几秒钟,才笑着回答他的话:“我在这里看风景啊。”总不能说,我一个人在这里****自己的寂寞吧?小孩子不会懂什么叫寂寞,他们只会在害怕一个人的时候大声哭泣。

“风景?”男孩儿重复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明白,不过他马上放弃要将它弄明白,“看,我的飞机!”他兴奋地将手里的东西拿到我面前,仿佛那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我将视线从他通红的脸蛋上移开,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原来不是玩具飞机,竟是一个做成飞机状的烟花。

“哪里来的?”我有些吃惊,毕竟重庆不允许放爆竹了,只是是否绝对禁止放烟花,我却不知道。

“妈妈给的,她说她忙,不能陪我玩,所以让我自己玩儿,还给我飞机!”

听到小男孩天真的回答,我才明白过来。这个男孩应当不是到山庄度假的客人,而是哪位员工的孩子,因为母亲不能回家过年,他也不能回家过年,所以被工作中的母亲哄到这里来玩。

我笑着告诉他:“飞机很漂亮。”

男孩儿笑得更欢:“阿姨也很漂亮!”

呵,嘴还挺甜的嘛。我摸摸他的头:“谢谢!”

男孩儿却偏着头问我:“阿姨不开心吗?”他想了一下,“来,跟我一起玩,我们坐飞机去旅行!”他伸手,想拉我起来。

我却因他的话呆住了。原来我的不开心连小孩子能都够轻易看出来,我却以为自己坚强得什么也打不倒。

“阿姨……真的很想坐飞机,去一个地方……”我吸着气,自己的眼圈又开始泛红。

此时此刻,我真恨不能立刻飞到富良野,飞到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再不犹豫,我拿出手机,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是啊,明明这么想他,明明很想跟他说话,那么谁先打给谁,又有什么关系。

铃——铃——嗒

“请问哪位?”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低沉的响起,我却一下子哑住,不知该说什么。

“……蕾?”这个字的音开始向上扬,然后是不敢置信:“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的眼泪立刻流下来。我以为……他真的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但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才知道原来有些感情,可以超越误会。

“蕾……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就算是透过电话,我似乎也感到他心里的无力。

“对不起……”我打断他,哽咽着说,“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那没用的自傲和自卑。屈居于下又如何?就算他知道我所有的弱点和秘密……又如何?

“……”一阵沉默,然后是有力的声音:“蕾,你在哪里?你是在重庆吗?”

用手背擦去眼泪,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我在重庆……我等你回来,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好!蕾,你等我。”薛怀礼有些急切的说,最后是一点迟疑:“……我好想你……”

我震住,然后无声地笑出来:“我也是。”

收了线,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然而心境却跟刚才是一个天一个地,原来只是一句那么简单的话,就可以让这颗孤独的心变得不再孤独,原来等候一个人的感觉,也可以是幸福!

“哈哈,又哭又笑,黄狗撒尿,阿姨羞羞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刚才那个小男孩的脸。他对我做鬼脸,手指还划着自己的脸颊。

我哭笑不得,窘个半死:“去去去!我才没有!”

“我明明看见的,还说没有?”

我看着他,没有回话,然后突然抱住他,“谢谢你!”男孩儿被我抱得一愣,立刻挣扎起来,“放开!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女授受不清——”他不依不饶地大叫,我为之失笑。这么个小屁孩儿,居然也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

我放开了他,男孩的脸上有点不高兴,“怪人!”他推开我,噔噔噔噔地跑远了。

我愣了好久,然后大笑出来。是喔,要是我也遇上这么一个又哭又笑的人,还对自己又搂又抱,只怕也会立刻跑得远远的。

只是他不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还有对他的谢意。

这叫什么?做了好事不留名?无心插柳?算了,至少这个小孩子,拯救了我的新年,以及我的爱情。

我跳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我住的那间客房收拾东西。

CHECKOUT的时候,我又被服务小姐用奇怪的眼光注视,是啊,谁见过大年三十来住店,住了半天又退房的呢?

不过,跟来的时候不同,这次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说:新年快乐。

别了,步云山庄,下次我来的时候,应当不会再住半天,也应当不会再是一个人。

一下山我便打了一个电话给阿蓝,“我要过来吃晚饭!”

阿蓝在电话那边傻住:“你怎么一会儿一个变啊?”

我笑得猖狂:“我乐意!”

“……于蕾,你今天很反常哦!是生病了,还是想逗我开心呢!”

“……阿蓝,”我张开手指,透过指缝看天,天是灰色的,不过,有银色的小点从天边掠过,还带着红光,“……我恋爱了。”我很平静地告诉她让我反常的原因。

电话那边是短暂的沉默。

“我就知道!!”阿蓝的声音一惊一乍,“你以为你死不承认我们就看不出你跟某人打得火热?告诉你,快把他带来我看看,另外准备贡品加红包,听见没有?”

我只是微笑。原来,我的快乐,也能够分享给别人,让阿蓝跟我一起快乐的啊?

知道得不算太晚吧……

那么,就算我快乐,或是比阿蓝更早得到幸福,也是无罪的吧……

“好啊!那个人,叫薛怀礼哦!”我大声说。因为,我不再害怕自己的心了。

我跟余妈妈和阿蓝一起在春节联欢晚会上大声倒数时间,迎来了2003年,不过春节晚会一结束,我便提出要回家。因为我知道我等的那个人今天就会回来,不论他之前身在何方,无论他是什么时间到,但他一定会第一时刻赶回我身旁。

回到家里,屋子还是一片黑暗,不过这次我点亮了灯,家也就温暖起来。

从阳台对面看出去,不见串串的踪影。是啊,今天是过年嘛,谁都宁可不做今天的生意,跟家人守在一起。

街上灯火通明,马路两旁挂着红色的大灯笼,而树冠上霓虹闪烁,照得没有人的大街亮如白昼。

我脱去外套,在阳光上蜷缩下来,微笑着凝视这新年的第一天。

两年前,爱情突如其来,我却浑浑噩噩,选择了逃避。而今,我也如同阿蓝所言,像珠珠一样坠入红尘里最难渡过的大劫。

不过这次我不想再因为害怕而放弃,因为……我真的想要幸福。

伸出手,张开手指,然后慢慢合拢,一转头,看见楼下穿着黑风衣的男子。

他仰着他的头,一脸的风尘,眼睛却那么黑,那么亮。他无声的凝视着我,好像已在那里站了千年。

我笑了。我就知道,无论他之前身在何方,无论他会在哪个时间回来,但会都会第一时刻赶回我的身旁。

2003年的第一天,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2003年的夏天,我嫁给了站在我楼下深情凝礼我的那个男子。

2003年,还有另一个奇迹出现,那是一个叫做今泉晃司的男孩——我一直觉得,是老天听到了我的许愿,所以,派他来到阿蓝身边。

我不再害怕做梦,不再憎恶富良野,因为我后来发现,我其实是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那里——静止的,雪的世界。

—全书完—

又到“后记”时间

不知道大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没?角绿的小说里,常常出现一个城市——重庆。很简单啦,因为角绿是重庆人,对故土,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先说说什么是“地下商场”(因为故事中男女主角相遇便是在那里)。重庆的地下商场非常有特色,它们大多数都是由“防空洞”(日本轰炸重庆时,人们为了躲避炸弹,便利用重庆先天的地理条件,开山挖洞以“防空”)改建而成,冬暖夏凉,通风设施照明设施都很完善。大一点的地下商场拥有近万个摊位,分租给个人,有统一的营业时间,相关管理部门对经营人员要求也比较严。夏日炎炎的时候,吃着雪糕逛冷气充足又价廉物美的地下商场,几乎是每个重庆女孩最快乐的事。

除了重庆,《原》里还粗略地描写了一座城市——富良野。老实说,在写《原》之前,角绿对富良野的印象除了看电影《薰衣草》之后得知它拥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我现在才知道,它真的很美。位于日本北海道中央的富良野,与美瑛毗邻,最有名的当然是富良野的花田,那里有各种各样薰衣草制品,如冰淇淋,巧克力,香精等等。在富良野也有二项很有名的特产,就是起士及葡萄酒,到访富良野,也别忘了品尝起士及葡萄酒的美味哦!如果要赏花的话,每年的5月初至8月底都可在富田农场欣赏到各种各样美丽的花:水仙、风信子、郁金香、香草、玫瑰、蓝芙蓉、小町草、向日葵……当然,少不了紫色的薰衣草。因为奇特的自然气候,富良野全年温差特别大,最冷时可到摄氏零下三十度,而夏日最热时,则可达到三十摄氏度,所以富良野不光夏季漂亮,冬天美丽的雪景也是一大特色。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上网搜索富良野的资料,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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